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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玉旨雄一對滿俱樂部成立一週年的紀念活動極為重視。他嫌現有的俱樂部活動場地小,劇場也只能容納四五百人,太擁擠,沒有氣魄,便下令將哈爾濱最豪華的旅館馬迭爾包下來。那裡不但有最漂亮的舞廳,最講究的餐廳,還有一座三層樓座帶包廂的劇場,是哈爾濱當時首屈一指的演劇場所。
演出《茫茫夜》的時間定於晚上七點鐘開始。盧淑娟母女領著蘭和冬梅恰好在開演前五分鐘到達馬送爾旅館門前。這時間是盧淑娟掌握的,她說這樣可以進劇場就看戲,免得引人注目。
馬迭爾劇場本來向北街另開一個人場門,出人劇場可以不經過旅館正門。但今天為了警戒上的可靠和禮遇上的周到,所有的來賓和觀眾都走旅館正面的大轉門。大轉門兩旁站著兩個身高足有一米九零的胖大老白俄,穿著一樣的深綠呢子制服,制服的褲線、袖頭、雙肩、立領上都繡著金線和紅絛子,腳下是一雙擦得明光鋥亮的牛皮靴子。兩人身高一樣,穿著一樣,甚至長相也差不多,都是碧眼黃髮,方面闊口,而最有特點的是那蓋住臉部將近三分之一的濃密黃鬍子。這鬍子從耳邊、兩腮、上、下巴等幾個部位蓬蓬地長出來,在嘴下邊彙集到一塊,又被梳理得一齊向前撅撅著,顯得很威武。
這兩個老白俄是經年累月站在門旁的,是馬送爾旅館最引人注目的活“雕塑”(當然他們是輪班更替的,不過因為服裝一樣,個頭、長相挑選得也差不多,就使人覺總是那兩人)。今天與往不同的是在兩個老白俄旁邊,又增添了新“擺設”:左邊添了兩個全副武裝的本憲兵,右邊添了兩個挎洋刀的偽滿警察。在憲兵、警察外邊,又站了兩個既會中國話又懂本語的朝鮮族人,他倆穿著瘦小的東洋式西裝,前掛著紅布條,明面上是招待人員,實際是兩個嗅覺靈的“獵犬”大轉門前這八個人,四個民族。身份不同,姓氏各異,倒也形成一種五花八門的特殊局面。
盧淑娟母女乘坐的最新式的尼格來維兄弟汽車公司的小臥車到達馬送爾門前的時候,正是來賓和觀眾人場的高峰階段。小汽車在門前一停住,蘭和冬梅就先跳下車來,攙扶葛翠芳下車。這兩個姑娘因為今天是到“洋”地方來看戲,就都穿上了那身洋打扮,雪白的布拉吉配著紅的四寸高跟鞋,兩條大辮子上繫著紅綾子,鬢角又都斜著一枝白茶花,真是既雅素又豔麗。而被她倆攙扶下來的葛翠芳又穿著一身黑金絲絨的長旗袍,這一來真是黑白分明,對比強烈,就像兩個白天鵝扶著一隻黑天鵝一樣好看。當然葛翠芳穿得也不是那樣簡單,一條珍珠項鍊和兩顆鑽石耳墜兒就給她增添了珠光寶氣,何況還有鬢邊的一株寶石花呢。
緊跟著葛翠芳從車上下來的就是盧淑娟,這姑娘今天穿得倒是頗為樸素,和王一民第一次見到她時差不多,一件天藍料旗袍上邊罩著她愛穿的那件墨綠馬甲,白襪子,黑布鞋,整潔、利落,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多餘的裝飾物,大有出世超俗,一塵不染之概。和她媽媽構成了強烈的對比。這一比倒更加突出了她的自然美,就像一朵乍開的蓮花一樣,是靠她自身的清新美妙來使人讚賞的。
這一行四個出眾的女人,從那當時最免費的小汽車上一下來,立刻把所有的目光都引過來了,人們幾乎都自動地停下腳步,向她們望著。誰也不認識這是哪家的寶眷?何方的貴客?兩個掛著紅布條的朝鮮族“接待員”也不認識,但是他們躬著身子跑過來了。他們既沒顧得上看請帖也沒要招待券(這在進門前是要向守衛者出示的,冬梅她們忘了),就一旁一個同時向大轉門一伸手,躬著身子說:“請,請,請!”這時路上的行人都站住了,正往大轉門裡進的人也都向旁邊一閃,讓開了一條道。這讓道的人群中還有幾個昂首闊步的本軍人和穿著禮服的中國漢,他們一方面不知道來者確係何人?另方面也真被這面而來的照人容光給引得情不自地停下了腳步。這一來連站在門旁的本憲兵和偽滿警察都舉手敬禮,兩名高大的守門白俄也躬下了身。於是盧家母女一行四人就這樣被進了大轉門。
門外這自動形成的“歡儀式”也影響到門裡,不少人擁向前邊要看看來者何人?葛翠芳是經過大陣勢的人,當年盧運啟在省長任上舉行隆重一些集會的時候,總是她以省長夫人的面目出面接待那些達官顯宦和外國領事夫人的,連蘭和冬梅也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姑娘。至於盧淑娟向來都是落落大方,從不羞羞澀澀的。所以當人們圍過來的時候,她們仍然從容不迫地向前走著。正當她們要往左拐,走進劇場的時候,忽然從人群后邊衝出一個人來,這人身材瘦小,刀條臉,一撮黑鼻胡,配上那純東洋式的瘦小西裝,真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他一面,就向葛翠芳深深施了一禮,又向盧淑娟微微鞠了一躬說:“夫人、小姐,你們前來怎麼也不通知一下,好去接你們。”說到這裡,他忽然瞥見那個掛紅布條的朝鮮族“接待員”還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便把小眼睛一瞪,張口罵道“巴嘎!盧夫人和小姐光臨怎麼不馬l通報!”那個倒黴的傢伙馬上把兩腿一併,來了一個純軍人的立正姿勢,畢恭畢敬地說:“是,何廳長,卑職正要找廳長報告,您就…”被稱作廳長的何二鬼子何佔鰲把手一揮說:“別囉嗦了!”然後轉過臉來,馬上換上一副笑模樣說:“請太太、小姐到待客廳裡休息一下,那裡有茶點。我再去找海超兄過來相見。”他所說的海超就是特務頭子葛明禮,海超是他的字。
葛翠芳客氣地點點頭說:“謝謝。現在馬上就要開演了,還是先看戲吧。”正說著,開演的鈴聲響了,周圍的人都紛紛往劇場裡走去。
何佔鰲也忙把手往劇場人口處一比說:“好,夫人和小姐先看戲。今天因為來賓當中老年貴客比較多,所以按照西洋習慣,戲演到當中加休息,那時再請夫人、小姐到待客廳休息。”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劇場人口。這時人口處的紫絲絨門帷已經放下來,守門的侍者忙把門帷高高挑起,何佔鰲將盧家一行四人引進去。
劇場裡場燈剛剛熄滅,大幕還沒拉開,裡面黑的。
“照座的”亮著手電筒走過來,冬梅剛要把招待券給她,請她給找座號。何佔鰲忙揮了揮手,對“照座的”輕輕說了聲“貴賓座”
“照座的”應了一聲“是”就用手電筒的光柱指引著,向前面走去。盧家四個人緊緊跟著,又在光柱的指示下,四人落了座。何佔鰲和“照座的”一同悄悄退回去了。
大幕拉開了。藉著臺上的燈光,盧家母女才看清她們是被安排到第四排偏左一點的座位上。除了旁邊還有一個空座外,身前身後已經是座無虛席了。
戲開始演上了。這戲主要是寫兩個知識分子生離死別的戀愛故事。男的生在一個封建官僚的大家庭裡,和一個叫梅枝的女學生相愛。女學生的父親是個小商人。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男的家裡堅決反對。後來就強行給男的娶了一個大家閨秀,閨秀雖然來自大家,腳卻纏得出奇的瘦小。新婚之夜,男的從家裡逃出來,找到了痛不生的梅枝,兩人結婚了。新的幸福生活剛剛開始,又被男方官僚父親給拆散,梅枝父親開的小買賣也被官僚資本掉…最後,一雙男女戀人,在一個茫茫黑夜裡,相抱著投身於松花江的滾滾濤之中…
戲的情節在那時還是新鮮的,而且從一開始就用人物的命運和生離死別的情節緊緊引住觀眾。再加上演梅枝的柳絮影那美妙的形象,湛的演技,真實的情,以及演員陣容的整齊等等,更使觀眾看得如醉如痴,大受動。幕布乍一拉開時,那種劇場裡特有的嗡嗡聲很快就平息下去,變得鴉雀無聲。以後幾乎每個觀眾都和臺上那對情人同呼,共命運,隨著他們的笑而笑,隨著他們的哭而哭,藝術的魅力有時會超越階級的界限而發揮出神奇的力量。它甚至能使那些封建主義的衛道者也在一時之間對被封建制度噬掉的弱者灑下同情之淚。只有當他們走出劇場,冷風吹涼發熱的頭腦的時候,才會大罵作者是個“騙子”果戈理的《欽差大臣》在臺上淋漓盡致地諷刺那些貪官汙吏的時候,坐在臺下的貪官汙吏都捧著大肚子笑出了眼淚,只有當笑勁過去以後才覺出那被諷刺的正是他們自己。這就是藝術的力量!
盧家幾位善良的女更被這藝術的力量染得神魂顛倒,興奮異常。那位從來不愛看話劇的葛翠芳第一次傾倒在話劇的舞臺之下。她不但受到一般觀眾所能受到的東西,還聯想到自家的身世而熱淚橫。她的父親也和劇中的梅枝的父親一樣是個小商人,因為破產而家破人亡,這才使她淪落風塵,幾乎被投入娼的火坑,後來幸而遇救,也是婚姻不能自主,降身為妾。這悲慘的命運和劇中的情節有一些類似之處,因此她的眼淚落得比任何人都多。她的眼淚也使原本就受動的淑娟、蘭和冬梅,多灑了許多同情之淚。以致引動附近的觀眾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看她們。
她們完全沉醉於戲劇情節之中了。以致在大幕關閉,舞臺換景,場燈復明的暫短時刻裡,也沒有注意觀察一下劇場裡的情況。她們沒有注意到當葛明禮向她們走來的時候,被何佔鰲叫住了,兩人咬著耳朵嘀咕幾句,就急匆匆跑上二樓。
二樓的包廂部分,坐的都是寇和漢中的達官顯要及其家屬。在右面橫頭的第一個廂座中坐了幾名本男女,為首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的本小老頭,一副鐵青臉上留著一撮小黑胡,圓眼睛,趴鼻子,剃光頭,一件灰串綢的中國長衫裹著他那瘦小的身材,板拔得像木那樣直,腦袋卻不住地轉動著,圓眼睛不斷向樓上樓下的觀眾瞥視,像在搜尋什麼。他旁邊坐了一個濃妝豔抹的本女人,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多歲,穿著花花綠綠的和服,頭上梳著蓬鬆的高髻,和那小老頭相反,她的板稍稍向下躬,像是永遠在等待著男人的吩咐一樣。在這一對老年男女的後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個子男人,他那淡黃的臉上長著大鼻子頭,厚嘴,眼睛上戴著一副茶眼鏡。他穿了一套咖啡的新西裝。他和那小個子本老頭也正相反,微微有些駝背的大個子不斷晃動著,眼睛卻不往別處看,好像在專心致志地思考著什麼問題。在他的身後,坐著兩個穿和服的本姑娘,那是侍候他們的下女。
這時只見何佔鰲和葛明禮走進那座包廂,恭身站在後邊等了一會兒,直到那本小老頭回過頭來,兩個人才躬著湊過去,悄悄地指著盧家母女說著什麼。兩個人的話似乎引起了本小老頭的很大興趣,他先探著頭向盧家母女看了看,然後又指給身旁的本女人和身後的大個子男人看,三人一邊看著一邊議論著。然後本小老頭又向何佔鰲和葛明禮說了幾句什麼話,兩人不斷地點著頭…
場燈熄滅,又開始演上了。盧家幾位忠實觀眾的看戲情緒,一絲也沒中斷,對劇場裡發生的那些和她們有關係的細節,一點也沒覺察到,她們的心和《茫茫夜》融合在一起了。
盧家母女沒有察覺到的鬼祟行動,可被另外一個人完全看在眼裡了,這個人就是王一民。
他今天坐在最後一排靠邊的位置上。上蕭發現後曾經請他到前邊去坐。他悄悄地對上蕭說“我需要坐在這個位置上。”上蕭便有所領悟地不再讓了。他已經覺到王一民今天晚上不是為看戲而來的。《茫茫夜》他早已看過,何況還是這樣一個龜蛇滿座的地方,如果不是他所說的“需要”他怎會來這裡湊熱鬧。
王一民坐這個位置是可以看清一樓整個池座的(盧家母女進劇場和人座他都看見了)。恰巧這個犄角又正和二樓小老頭一家(王一民當然認識那是玉旨雄一和玉旨一郎一家)的包廂斜對著。玉旨雄一和玉旨一郎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看見,而對他很悉的玉旨一郎卻很難發現他。
當何佔鰲和葛明禮躬身站在玉旨雄一身後,指著盧家母女嘀咕話的時候,當玉旨雄一全家都探頭窺視盧家母女的時候,王一民藉著幕間休息的燈光,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一下便和葛明禮最近常到盧家去“看望”葛翠芳,不厭其煩地打聽盧淑娟各方面的情況聯繫起來了。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怎麼?盧家母女被玉旨雄一注意上了?而且還不止玉旨雄一本人,連他的子、侄子都在爭相窺視,他們在打什麼主意?是對著母女m人誰去的?從葛明禮的言行線索上分析,顯然是對著女兒去的。一個深居簡出的姑娘怎麼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要在她身上得到什麼東西?一時之間他真難以判斷…看!玉旨雄一又在向何、葛二人嘀咕什麼,兩個人躬身點頭後退出去了。顯然他們是領了什麼旨意?要有什麼行動?王一民隱隱約約到他們是在佈置一個圈套,要套那還矇在鼓裡的母女二人。一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必須設法通知她們,讓她們趕快離開劇場。他焦急地往前邊望著,想尋找機會去接近那主僕四人。但眼下是不可行的,因為只要他往她們身邊一湊,就會引起樓上玉旨一家的注意,而玉旨一郎一眼就會認出他來。你看,他不是一直不斷地往盧家母女那裡注視嗎?他盼望那主僕四人中能有一個離開座位,管她去幹什麼,自己便可以跟出去,只要能讓她看見自己,就可以接上話了。可偏偏這四個人又都一動不動地牢坐在那裡,像釘子釘住一樣,連頭都不回,真急人哪!
最後,王一民想出了一個辦法,他離開坐席,走進廁所。他發現這非常講究的俄國廁所竟是寫字記事的好所在。明亮的瓷磚,柔和的光線,寬綽的“單間”坐式的馬桶,馬桶上邊是包著絲絨的套圈,人坐在上面就像坐在特製的軟椅上一樣。寫字的時候可以把紙鋪在大腿上…王一民就是這樣寫成了一張便條。他把便條疊成一個非常小的四方塊,攥在手心裡,走出了廁所。
他聽到劇場裡響起了鈴聲,有人從劇場裡走進了休息廳。他猛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增加了中間休息。哎呀!不妙!那幾個暗打主意的傢伙會不會利用這休息的時間對盧家母女動手…他的心猛烈地跳起來。他用環境所能允許的最快速度走進了劇場,忙往盧家母女的坐席上望去…呀!她們主僕四人已經被何佔鰲和葛明禮相讓著離開了坐席,向外邊走來…他又忙往樓上玉旨雄一的包廂裡瞥了一眼,那裡已經是人去座空了。王一民忙一轉身,搶先出了劇場。劇場門外右側有一個賣冷飲的櫃檯,王一民由於焦急上火,覺得口渴生煙,忙去要了一杯冰鎮布乍,一連喝著一邊向盧家母女將要走出來的場門望著…
當中間休息的鈴聲響了的時候,多數觀眾對這新鮮事都不大習慣,有的甚至不懂,他們還呆愣愣地坐在那裡,惦念著下面的情節。盧家母女們更是一動沒動。何佔鰲和葛明禮卻雙雙趕來相請了。何佔鰲臉上的笑容比方才還滿,態度比方才還熱情,葛明禮更比親兄妹還親,兩人都一同請盧家母女到給貴賓預備的房間裡去休息、喝茶。在沒開演前何佔鰲曾經說過要請她們去待客廳休息,現在卻將“廳”改成了“房間”這微小的變化當然引不起還沉於《茫茫夜》當中的盧家母女的注意。她們開始本不願意離座,但是由於何、葛二人殷勤相讓,尤其是葛明禮,急得面紅耳赤,大有動手拉扯他那堂妹起動之勢。在這種情況下她們只好起身跟著何、葛二人去了。
經過他們這一段相讓,已經有好些人覺悟到這是可以離席方便的休息時間了,尤其是那些癮頭較重的“煙客”們,一經覺醒,便匆匆跑到大廳裡過癮去了。當何、葛二人陪著盧家母女走進大廳的時候,已經亂哄哄地站了好多人。他們當中多數人都認識何、葛這兩個漢當中的顯赫人物,見他倆畢恭畢敬地陪著幾位美貌出眾的太太小姐款款走來,便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集中過來。盧家母女和蘭、冬梅被淚水浸潤得眼圈發紅,她們不像沒開演前那樣坦然自若地向前走,而是低著頭,跟在何、葛二人的後面。走在最後的是冬梅,她正低頭走的時候,忽然發覺有一雙男人的皮鞋腳緊挨著自己走在一起了,皮鞋的樣式不新,皮鞋頭卻擦得鋥亮…呀!這雙皮鞋好眼,這是…她不由得抬頭一看,這一看把她高興得差一點叫出聲來,幸虧挨著她走的那個人早有準備,就在她一抬頭的時候,那個人的鼻子眼睛一齊“說話”了。冬梅是頭等乖覺的女孩子,何況對方又是和她常打啞謎的人,所以她立即明白那是不讓她說話的意思,她馬上把張開的嘴閉上了,換用眼睛“說話”她直盯盯地看著那個男人,意思是說:“怎麼回事?您要於什麼?”那個男人更靠近她了,就在他往她身上一靠的時候,他的手和她的手碰在一起,她銳地覺到他手裡好像拿著什麼東西,她忙把手一張,一個疊得很小的紙方在她手心裡,她急忙攥住,攥得很緊,像怕一鬆手紙方就飛了一樣。在這同時,只聽他對著她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給小姐介‘冬梅會意地點點頭。
就在他——王一民轉身離去,冬梅悄悄地靠近盧淑娟準備把紙方給她的時候,蘭忽然往前邊一指,低低地喊了一聲:“看,作家!上蕭!”蘭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引起的反響卻超出這音量好多倍。就像一塊金子落在水中一樣,雖然體積很小,濺起的水花卻非常高。這不是因為蘭那尖細的聲音有分量,而是上蕭這名字在今天晚上有特別的引力。大家都在看他寫的劇本,不但看,還被動,動之餘就對作者產生了崇敬的心情。現在作者在眼前出現了,人們怎能不爭相圍看呢?人們一邊傳著“上蕭!上蕭”的名字,一邊從四面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