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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民和柳絮影在白小吃鋪分手,柳絮影去找上蕭。她已經和王一民商量好,要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以發他的愛國熱情。
王一民喝了幾杯張裕葡萄酒,腳步輕快地往回盧家的路上走。這時候已經是明月初升,萬家燈火。從松花江上吹來的陣陣清風,使王一民覺得涼而提神,他的腳步更加快了。
最近幾天說不上為什麼,王一民每往盧家走的時候,心頭總是泛起一種甜絲絲的覺,這覺是那樣新鮮,那樣富有引力,是他活了三十來歲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這是一種什麼覺?這覺的質如何?他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和分析。這覺還只是才發生,還很模糊,很朦朧,但它又確實存在著,而且在他身上起著作用。比如現在的腳步加快,就是這種力的推動作用。
王一民走進盧家的院門,樓裡面靜悄悄的,好多房間沒有開燈。他的眼睛不由得向二樓東側的一扇窗戶望去(最近兩天他已經習慣於看這扇窗戶了)。窗戶敞開著,燈光從裡面出來,窗旁那棵高大的白楊樹,仍然伸展著枝條,撫摸著窗扇,向屋裡窺探著…忽然,一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窗前,向大門這邊看了一下,很快地又不見了。王一民這時正從門燈的燈影裡走出來,她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真讓人難以琢磨。
王一民走進西樓門,上了樓梯,發現他住的房間門留了一道縫,屋裡黑的,沒有開燈。顯然是冬梅收拾完屋子忘記鎖上了。這屋裡只有他倆有鑰匙。這個細心的姑娘怎麼也心大意起來?
王一民推開屋門,打開電燈,忽然,看見冬梅斜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這姑娘睡得真香,燈開了,她也沒醒過來,只是眼睫動了動。她的眼睫又黑又長,動起來看得非常明顯。她臉睡得紅紅的,臉上還掛著笑意,一條辮子垂在前,一隻手順著沙發扶手耷拉下來。手下面的地毯上扔著一卷白紙,看上去像似畫卷。王一民踮著腳,輕輕地走過去拾起來,展開一看,果然是幅畫。是用水墨在宣紙上勾勒出一個飛跳著的人物,這人雙腳凌空,身子向前傾斜著,右拳曲向腦後,左掌劈向前方,一身輕軟的中式便裝,被風吹拂著,大有乘風歸去,飄然仙之勢。王一民看了一眼心就跳起來,忙向畫中人的臉龐上望去,哎呀!雖然只是淡淡的幾筆,眉目卻那麼酷似自己,如果說有一點不同的話,就是比自己漂亮了。不對,說漂亮還不確切,應該說是有一種豪俠之氣,是英姿發,神采飛揚的英雄形象。
王一民直覺得心跳耳熱,他明白這是誰畫的了,小冬梅曾經明確地告訴過自己。可是想不到她競能畫得這麼好,這麼出!王一民懂得一點繪畫,他看出這不光是國畫的技法,還有西畫的底,是把中西畫法融合在一支筆上,用國畫形式表現出來的。而且這還不只是技法問題,光是技法好,也難表現得如此生動,如此傳神,如此躍然於紙上!這裡明明飽含著一種熱烈的情,這情…王一民一隻手摸在臉上,覺得臉滾熱…他本是個極善於自持的人,但在這一時之間也難於控制自己的情了。
掛鐘裡那隻報時的灰“布穀鳥”又跳出來叫喚上了,隨著“布穀”的叫聲,睡在沙發上的冬梅動了一下。王一民忙往起卷畫…
“布穀鳥”叫了八聲,收回翅膀縮進掛鐘上的小門裡去了。王一民卷完畫,剛要再照原樣放到地毯上的時候,冬梅的眼睛睜開了,王一民忙將畫背到身後去。
冬梅眨眨眼睛,發了一下愣,一歪頭,看見站在身旁的王一民,忽然“哎呀”了一聲,臉一紅,忙往起一站,不好意思地說:“我,我睡著了,真是的…”王一民忙笑著安她說:“這怕啥,困了,就睡唄。”
“不,我是在這等您,我要給您看件好東西。我坐到這的時候天還沒黑呢。可這麼一會兒…”冬梅向窗外望望,又看看沙發和地下,忽然兩手一拍說“哎呀!我那件東西呢?”她的眼睛急又向四處搜尋著,目光忽然停到王一民身上,注目看了一下,撲一聲笑了,一伸手說,‘汪老師,在您那雙倒揹著的手裡呢。
“王一民笑了。他已經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從背後把畫拿出來,遞給冬梅。
冬梅一邊接畫,一邊探著身子,睜著秀麗的眼睛急迫地問道:“您看了嗎?”王一民微笑著點點頭。
“您看好不?”冬梅問得仍然那樣急切。
“好。”王一民仍然微笑著點點頭。
“就光是一個好字?”冬梅的眉頭皺起來,臉都紅了。
‘哪還讓我說幾個好呢?
“王一民故意裝成不理解的樣子說。
“可是您,您怎麼能這麼對待小姐的一片…這個…”冬梅的臉憋得扭歪了,她好像突然碰到預想不到的刺,連呼都急促起來。
王一民覺出自己有點過分了,挫傷了這姑娘的一片熱心,忙往前走了一步,低下頭,親切地說道:“冬梅,你別急,聽我說。”他指著畫說“你告訴過我小姐要畫這張畫,我當然也知道她畫的是誰,可是我一看,卻覺得不大對勁…”
“怎麼不對勁?”冬梅仰起漲紅的面孔,忽閃著黑睫說“是畫得不像?還是…”‘不,我不是說不像。
“王一民搖著頭說,”是覺得超過我本人太遠了,我哪有那麼英俊,哪有那麼漂亮!那滿身的豪氣仙骨,真使我有自慚形穢之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用過多的讚詞呢。那不是等於稱讚我自己嗎。
冬梅的眼睛瞪大了,她忽然一拍手,有所領悟地說道:“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呀,您,您是在發揚一種美德呀!”
“什麼美德?”
“謙虛呀!”王一民一聽忍不住笑著說:“小冬梅的詞真多!”
“還詞多呢,剛才都要讓您給急沒了。”冬梅撅起嘴說“我原以為您一看這張畫就會喜笑顏開,讚不絕口,哪知您竟是那麼冷冷的…”說到這裡,冬梅忽然眨巴了兩下眼睛,把臉往前一伸,有些神秘地問道“哎,王老師,您是不是在我睡著的時候,一個人偷著看都樂夠了,當著我面故意這樣的?”這一句話可真把王一民逗樂了,他樂得閉不上嘴,樂得彎下了。
冬梅也樂了,她一邊樂一邊指著王一民說:“猜著了!猜著了!”冬梅止住樂,變得頗為嚴肅地說“我說嘛,您是應該看著樂呀!您不知道小姐為這張畫花了多少心思,她先用鉛筆畫,畫完了擦,擦完了畫,一連兩天,她茶不喝,飯不想,就坐在這畫前邊端詳,一直到把這張畫畫出來,她還是不滿意。我說這張就讓人叫絕了。她卻搖著頭告訴我說,外國有一個叫什麼芬奇的,畫一個叫什麼麗莎的女人像…”
“叫蒙娜麗莎吧?”
“對!叫蒙娜麗莎!小姐說,那個畫家畫了一輩子蒙娜麗莎,一直畫到死還沒畫完呢。您這張畫呀,她也備不住畫一輩子呢。將來也要成世界名畫呢。”
“說你詞多你這同真的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