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緣錯亦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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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手中牛角刀滑向她手腕動脈。刀鋒突轉,刀背劃過自己,刀口卻對著他假意拿碗接血的手臂。原體為神,他又何來血之軀替她湊足一碗生血?!
“不要!”她破口大叫!
這聲吼叫能量巨大,如巨石隕落,嚇懵一群人,包括他!似乎來源於體外,來至她這個空靈的呼喊?還是來至沉睡在九天銀河的她——輕羽的重生?
彷彿是應著她的悲泣,高空突現星星點點火光,伴著“嗖!嗖!嗖!”破風之聲急速劃落。待她看清是無數長箭時,耳邊已是震天驚恐尖叫,密密麻麻人影竄動!半人獸當場一箭穿腹,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恆天立刻刀落藤,抱起奄奄一息的她奪路而逃。
“嬰兒!無罪!”抓著他破損的領口,她祈求道。
“嗯!”他立刻點點頭,抱著她轉身衝向嬰兒滴哭處。
不過一簡陋木屋,裡面橫躺著四五具屍體,皆是中箭身亡。火種早已蔓延,裡外一片熱焰!他們在一女子懷裡找到啼哭的嬰兒。明顯地,那女子一直用身體護著嬰兒,即便氣血早絕也不肯鬆手。他費不少勁才抱出嬰兒。
當他把還裹著母體血跡的嬰兒放到她懷裡,一併抱著衝出熊熊燃燒的部族木屋時,聖神族長住地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瞬間倒塌在他們身後,為又一個部族的滅亡畫上句點。
“部族之爭,百年不止。”他搖頭嘆一聲,抱著她們擇道逃生。
何止百年?這萬年來不就是一部爭鬥史?強強相爭,弱相食!
空中火光依然星點,到處是未亡者的哭喊和逃竄。他跨過橫屍避過亂箭,逃得飛速。想必這百年古林途期間,他逃跑技巧倒是修煉到位?路邊突然冒出如風——那隻白眉猴,拼命把他們往黑暗叢林裡帶。直至看到天邊那道曙光,生死哭嚎遠遠甩在身後時,他才停步氣。白眉猴及時跳入昏暗處,趁烈未烤乾古林前,給他們摘到幾片帶珠的葉片。
望著她添幹水,他臉上才出一抹微笑,如晨光般燦爛。身心極度睏倦,她卻捨不得睡去,失神凝望那張滿是黑泥的臉,直到懷裡嬰兒再次啼哭。
“小落煙…”她低低喚著這個悉的名字。
“夫人,她,可能是餓了?”他笨拙地提醒著。
白眉猴“哇哇哇”大叫,跳上跳下不知從何處又挖來幾片水樹葉和幾個野果。可初生的嬰兒單靠水如何存活?她再次望向他,有些束手無措。畢竟自己未曾撫養過嬰孩,總不能看著這團熱乎乎的小在自己手裡嚥氣?他給望得不好意思撇過臉,她忽然“噗嗤”笑出聲。
神君恆天豈會照顧嬰孩?況且此刻他連自己來至何方都記憶糊,更不懂要如何餵養。還是如風悟高,跳到他們面前,拍拍脯,指指高枝,又甩甩自己尾巴…
“母猴?!”他們同時叫道。
如風拼命點頭,接著害怕地得躲到恆天身後。
“它不敢去請?”猜到如風之意,他立刻抱起她們躍上一棵古木高枝丫處,輕聲道:“這裡等我,待我去抓只母猴!”說著往她懷裡上幾個野果,而後叫道:“如風,我們走!”他直接跳越至另一枝丫,頭也不回地和如風攀枝穿林離去。
“記得吃野果!”空林裡傳來他最後這句叮嚀,久久不散。她聽話地抓起野果放到口中咬食,嘴不食滋味,心卻雜味錯…
原以為抓只猴子是件很簡單的事,不料等到深夜都不見他們的影,她只能以血代,暫時餵食。此時倒真希望半人獸的話是真,但願鳳莞這九鳳紅狐真屬靈異一族,狐血可救嬰孩一命。
千辛萬苦逃離天界卻落入原始人族部落,若不是巧遇失的恆天和突然來襲的部族爭鬥,她不敢想象此時的自己還能剩幾塊?鳳莞和人族極有機緣,怕也逃不過與小落煙的糾結。高枝近天,藉著昏暗月光,她望著懷裡小眼未睜,津津有味她指尖的小嬰兒,欣一笑,而後靠著樹幹昏睡過去。
忽被驚雷聲驚醒,黑暗中只見兩道白光距離自己面孔不到幾寸,還透著活息。野獸!心頭一驚,情急之下一腳踹到黑影身上。
“嗯!”只聞一聲悶哼,黑影一動不動。
“恆天?”
“噓——”他嘟起嘴做個安靜之勢,同時斜望她懷中嬰兒,不停眨眼。
她驀然醒悟。累至極點,自己居然未意識到雷雨突襲。而此時恆天正雙臂撐開幾片巨大蓮蓬葉,為她們遮擋雨滴。幸得上空古樹還有不少枝葉,他雖滿額滿臉的水珠,卻也不太狼狽。
恆天,謝謝你,陪我。
她給他一個甜美的微笑。在這寒冷的暗夜裡,笑比哭來得更為實用,更能鼓勵求生而不是放棄。他裂開嘴出一排潔白牙齒,算是回以一笑,接著低頭拼命望向自己懷裡。讀懂他眼裡暗語,她伸手入他破爛的獸皮衣兜,摸出一竹筒,還帶著體溫。一股濃郁香頓時撲鼻而來。
“母猴太過兇殘,帶不回來。”他細聲解釋。
帶著淺笑,她抬頭望著他雙眼,似在問:你,擠的?
他立刻撇開目光,極其不好意思地點頭。她終是忍不住笑出聲,幻想著此刻他臉上若沒有那些黑泥,不知紅成何樣?她指尖起點滴猴,放入嬰兒口中,就這樣一點一滴餵食。濃郁的白裡參合著血絲,那是她破損的肌膚,十指無一完整。
“如風,過來撐傘!”他忽然抬頭呼喚一聲。
一陣急風掃過,如風聽話地滑落到枝頭,“嗚嗚”嚷著搶過蓮蓬葉,學模學樣地支在她頭頂。他從懷裡掏出另一竹筒,遞到她面前命令道:“你也喝!我來喂她。”說著不由分說抱過嬰孩,笨拙地學她用指尖挑著餵食,不忘盯她幾眼。她馬上喝下猴換得他一臉愉悅。不料嬰兒在他手裡似極度不適,不肯他的指頭。腦袋晃過幾次,執拗不過只能放聲大哭,幾乎蓋過雨聲。她笑著搖頭,正重新抱過小落煙,突然聽到林子深處傳來幾聲人族的吼叫。接著火光點點,草叢灌木跟著沙沙晃動。該是追著他們足跡而來的人族,卻不知敵友?
“去崖壁,找一凡!”她猛推開他,朝樹下急躍!人族,無論敵友,最後皆歸一凡!自己本就重傷在身,逃與不逃怕都是負擔。她死不足惜,但恆天和小落煙必須活!這是她當時唯一的想法。
“開什麼玩笑!”身後傳來他一聲怒語,急伸出手拉住她下落的身軀,帶回樹幹,同時把小落煙回她懷裡,略微生氣道:“等著!”
“呼——”地一閃,他頓時消失在眼前。接著聽到叢林裡傳來唧唧歪歪地土族語,似在談。片刻後,火光重新遠去。他閃出叢林躍上樹枝,得意道:“百年路,我可不是瞎混。這古林約有百個部落,哪個不識得我?可惜深那些很多都死去,甚是奇怪?我看似與他們相同,卻又不甚相同。至少我不會老死?”
“你,不屬於這裡。”心知此時解釋還是太早,但她希望他能早明白自己的處境。
“該屬於哪裡?”他忽然深沉凝望。
“去找一凡!百年後會有答案。”不知為何,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凡和師父無彥,還有神族的長老們!一切冥冥中似有聯繫,一環扣一環,她若跳躍,怕永遠也找不到纏著黑藤木的古堡。
“一凡?上次崖壁上救我們的那個?”
“嗯!你可知是誰毀掉她的族人?”低頭望著重新舐指尖的小落煙,她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當時看不真切,不好論斷。善用火箭的部族太多。他們幾乎天天戰!不過死的是娘,爹一定會尋氣味找來。”
“剛才那些?”
“他們不是!只是一對狩獵部族。我說是我兒,他們便轉道。”她暗裡踹他一腳,笑著不再接話。
“睡吧!明我們就去找一凡!”他重新撐起蓮蓬葉,遮擋藏在枝葉間墜落的水滴。那是大雨洗過的古林深夜,一陣微風拂過,帶著清新暗香。錯的時間和地點,錯的記憶和對白,就算不能用七夫人來愛你,但你永遠活在神者落煙的心裡。
恆天,原諒我!
此時的你該屬於輕羽,當你醒來那便是娶輕羽之時。而七夫人一生有個未完結的夢,我必須為她完成!
合上雙眼,她本無法入睡,聆聽著些許水滴落在蓮蓬葉上,似低絃斷音,卻聲聲染心。腦中不停浮現天界那場歌宴,那支“羽一曲”似無端參合很多舞姿,像後來凡人落煙之舞又不盡相似。沉寂很久,黑暗中忽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夫人,可知我的過去?”
“可說是,亦可說不是!”她答得含糊。
其實,恆夢裡一步步跟過來的,是無名!在輕羽見到恆天時,他已是神君!未做神族君王前,她不過看過幾段他和凡人落煙的情意斷片,何來知與不知?
或者不知,心更能簡單地保留著天傾殿和神君殿裡所有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