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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黑火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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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師以法術,行何事為最善?滅另一大法師也。然其身亦死於人手,剩餘骨灰,可植樹也。

《費倫妄想記》,劍團艾爾畢岡雄獅之年傳看不見的大鼓隆隆地敲響,用不緊不慢的節奏晃動著整座神廟。伊爾從地面往上看,一隻巨大的班恩之手,比一個人還高大,似乎是用黑的石頭雕刻而成,從祭壇後面升起來。巨手的手指之間,跳動著無數紅火焰的光暈。在微弱光線的照耀下,達索菲黎亞從祭壇上一躍而起。在她躺過的地方,伊爾看見放著兩條長長的金屬皮鞭,鞭身上長有許多倒刺。

鼓聲突然變得很安靜。為了看得更清楚些,伊爾把袍子上的頭巾扯下來,裹住臉,慢慢站起身,坐在他上面的那張長椅上,裝作是附近無數屍體裡的另一具。他旁邊正在腐敗的鄰居們,一定是這裡祭祀的犧牲品。要是伊爾明斯特不找個機會幹點什麼正確的事,戴爾維和英格阿,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很快就會成為這裡面的一員。

兩個戰士害怕地發著抖,戰戰兢兢地面對達索菲黎亞。她拉著兩人的手,輕聲說了些話。但大鼓聲壓過她的聲音,伊爾聽不分明。顯然,她正在安他倆。她不住地親吻他們,擁抱他們,彷彿完全沒看見兩人背後的“驚懼戰甲”——當然,他倆無論如何也沒法忽視肩膀上方那寒光閃閃的彎刀。

女皇轉過身,拿起鞭子,讓兩人一人拿一條,接著背靠在祭壇上,向他們發出命令,同時雙手舉過頭頂,朝漆黑的天花板做了一個召喚的手勢。

兩個戰士很不情願地揮起鞭子,朝她身上下去。當然,他們沒用力,皮鞭上的倒刺軟綿綿地擦過她的身體,沒留下任何傷痕。伊爾聽見達索菲黎亞憤怒地喝令:“用力!用力!不然就等死吧!”她再次做出召喚的手勢,皮鞭這次總算“認真”地落在她身上。鞭擊落下,她的體扭動搐,藍的絲綢破了一條大口子。

她不住地催促李瑪拓和戴爾維,兩人下手更重了,皮鞭啪啪作響。很快,一條鞭子卷在她口,用力一扯,出她雪白的一隻rx房。

接下來的一鞭,在達索菲黎亞身上留下第一道血痕。她呻著,卻不斷要求他們再得更狠些。兩個士兵先還試探地慢慢加力,接著在她一次又一次的鼓舞下,他們越越重。她的眼睛瞪著他們,就像她從前多次用意志力制服伊爾明斯特的情形一樣。

與其說女王這時是個充滿魅力的體女人,倒不如用一隻浸泡在血盆裡的猙獰野獸來形容她此刻的形象。但達索菲黎亞放下手,雙手叉在間,就像在皇宮大殿上專橫地向朝臣發號施令一般,開始解釋這儀式的第二部分。她絲毫沒出傷痛的表情,只是身上的血不停往下,同時,她又用她一貫水楊花的樣子,扭著股,命令英格阿爬上祭壇,面朝天躺下。

伊爾明斯特心裡升出憤怒。強烈的憤怒,和強烈的厭惡。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他必須得阻止這件事繼續進行。

伊爾回憶起從前聽一位崇拜班恩神的傢伙,酒醉後講起過這種祭祀儀式。好像是說,祭祀品必須被主祭的牧師用鋒利的刀子切開致死?嗯?還是班恩的懸空之手會將碾碎祭祀品呢?哦,對了,是第二個。

達索菲黎亞騎在躺倒在祭壇上的戰士身上,同時又對戴爾維厲聲喝道:“繼續!繼續!”戴爾維很不情願地走上前,揚起皮鞭照她吩咐地做。這時伊爾決心不再旁觀下去。

皮鞭每一次揚起落下,都捲起血絲。憤怒震得伊爾全身噝噝作痛,手指間洶湧著不斷翻騰的力量。

不管他的回憶是多麼的模糊不清,他依舊是斯特拉的神選者——雖然他甚至要忘了這個詞的意義。

斯特拉,”他輕聲道“請引領我,指導我。”不管他的女導師變得有多麼的惡,他也無法看著她血如雨下而袖手旁觀,況且還有兩個好小夥子正一步一步朝死亡靠近。祭壇後面的黑巨手會慢慢地升起來,然後把他們碾得粉碎——天哪,它現在就動了起來!伊爾明斯特大驚駭,連忙運用念力,放出一道不需動作和說話就可釋放的法術。他期望自己還能再多藏在屍體裡一會。這道法術並非要對付巨手——那是下一步的事,而是預先讓那兩具驚懼戰甲喪失作戰能力。倘若他被發現,那兩個東西肯定首先會朝他撲過來。

他能覺到法術之網慢慢聯結起來,朝祭壇奔去。伊爾小心翼翼地從驚懼戰甲上解開一道聯結,把它轉向懸浮巨手上空的天花板。他既然想要不被立刻發現,自然就不能直接對付那隻手。

達索菲黎亞立刻警覺地坐起身,皮鞭繼續往她身上打,她也一點沒注意。她環視整座神廟,尋找著入侵之人。伊爾心裡一驚,聳聳肩,立刻野蠻地將第二具驚懼戰甲上的魔法聯結拆開。

深黑而駭人的眼睛停在伊爾身上。慢慢地,達索菲黎亞嘴往上揚起,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她坐在祭壇上,用一隻手肘支撐著身體,有些消遣地看著他。

無聲無息之中,戴爾維和英格阿四肢猛地拉動,轉過身,拖著腳慢地朝伊爾明斯特走來,很明顯是被魔法束縛住了。他們把血淋淋的皮鞭擱在肩膀上,時刻準備狠命出一擊。皮鞭的倒刺上全是達索菲黎亞鮮紅的血跡,幽幽地閃著紅,而兩個小夥子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伊爾的第一道剪切術仍起著作用,而他並不願輕易使出另一道魔法,尤其是在那女人正躺在祭壇上嘲笑地等著他的時候。就算他替兩個戰士解開她施出的束縛術,又能怎麼樣呢?她一定很快就會用另一道魔法——一道小小的魔法,再次恢復他倆的束縛狀態。

戴爾維和英格阿跌跌撞撞地靠得更近了,他們的臉僵硬冷漠,但雙眼都出恐怖之,不停地轉動著,懇求伊爾的幫助與慈悲…伊爾用殘忍的力量猛地拆開縱他倆的聯結。兩人頓時身體搐,無法控制地散開嗚咽起來。連伊爾本人也被魔法後衝力震了一下,覺到與他們相同的痛楚。他痛苦地大叫著,而兩個戰士則癱軟地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看來他的魔法起作用了。伊爾咬著嘴,朝祭壇瞟了一眼,達索菲黎亞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只是繼續輕鬆地看,無聲地笑——血跡和鞭痕從她身上消失融化,彷彿從不曾存在過。

伊爾深深了一口氣,朝背後看了看,確定並無另外的驚懼戰甲、班恩神的崇拜者,以及其他有可能從背後攻擊他的各種威脅出現。他什麼也沒看見。但有一瞬間,他覺靠背椅子的深處,背後右邊的屍體群裡似乎動了動,只是光線本就昏暗,他並不是十分肯定。他用力盯著那個地方,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他不能再把背暴給達索菲黎亞了,這實在太危險。

他轉過身,達索菲黎亞還是躺在祭壇上,全身的傷痕已經徹底消失了,她‮體玉‬橫陳,全身赤,高聲笑起來。怒火湧進伊爾的喉嚨,他使勁磨了磨牙,用鋼鐵般的意志發動了後面的法術。不管她是誰,現在要幹什麼,他都決心把祭壇後的那隻黑石頭巨手給下來。他——巨手正徹底地反抗著他。看到他用力推動巨手,達索菲黎亞不住開懷大笑。他能覺到魔法聯結,他能將自己的念力融入那聯結,攫取那魔法——但巨手完全忽視他,仍舊強硬得猶如鋼鐵棟樑,哪怕他使出最大念力,也無法動彈它分毫。他在努力…也許他能…噢,諸神啊,他不能。

葛藍多摩女王發出貓頭鷹一般的囂叫,伊爾暗喝一句,放棄了這道法術,使出另一道魔法,他比劃手勢時,將雙手藏在前面的長椅靠背下,免得被她看見。

等他完全準備好(短短的時間似乎像永恆那麼久),伊爾站起身,雙手往前伸出,朝她殘忍的笑聲放出魔法。但既不是朝祭壇上美麗而致命的女人,也不是朝祭壇本身(那塊大石頭上附著暗湧的魔法,他本不用試探,也知道那不是他能制服的),而是祭壇下一角的石頭地板…石板聳立,翻卷,變成了碎片,它們發出巨大的噼啪聲,比先前皮鞭的呼嘯更刺耳。地板像波濤一般起伏,長長的石頭碎片落在神廟的後牆上,突然往地面陷下,出一個巨大的深坑。看來地板下面一定有地窖,他能用魔法把石頭往那裡面推,快速地清理出一片空地來。

達索菲黎亞鎮定自若地從祭壇上跳下,臉朝他做出微笑的讚許,朝他敬了個舉手禮,轉過頭看看了晃動的祭壇之石,它搖搖墜,四面傾倒,發出雷鳴般的聲響,朝裂口陷進去。

“全都碎了…哦,你看看,你的破壞有多大,”達索菲黎亞快活地評論道:“還打算再壞點別的什麼嗎?”伊爾明斯特繃著臉,一語不發,從身邊的椅子邊上拿起一個淺餐盤,在膝蓋上劈成兩段,揮手朝班恩神的巨手甩過去。奄奄一息的魔法出黑的火星。他把剩餘的碎片扔在地上,朝另一個盤子伸出手。

達索菲黎亞笑道“那麼,勇敢的伊爾明斯特,看來你我之間的決鬥終於不可避免了麼?你終於準備好向我挑戰了?”

“不,”伊爾的聲音很小,幾乎是在耳語“難道你忘了?我們初次在裂石相會,我就告訴過你,我首先侍奉的是斯特拉…其次才是達索菲黎亞…最後是葛藍多摩王國。請告訴我:達索菲黎亞把誰放在第一位?”達索菲黎亞又放聲笑起來“選擇總要付出代價,”她愉快地說“準備好付你的帳單吧。”她抬起手,做了個簡單的動作,幾乎是同時,伊爾到喉嚨發緊,窒息越來越強。他的腿和股似乎都在上半身之下蠢蠢動,想把他往上舉。而他的衣服開始變得發緊…更緊…更緊…伊爾掙扎著站穩身子,卻看見自己的手指變得又短又,浮腫得像沒做好的臘腸似的。其他各處器官也一樣。緊緊裹在身上的衣服哧哧地裂開,發出皮鞭般的響聲,變成一條一條的破布。

皇庭大法師的斗篷像一團團爛抹布,從他身上滑下來。而他則全神貫注地想倚著腿站起來。這努力分外艱難,因為他的‮腿雙‬時時細,且時長時短,整個人像個不倒翁一樣,不停地左歪右歪,達索菲黎亞看他狼狽樣子,不住放聲大笑。伊爾用力抓住前面長椅的靠背,總算穩穩地抬起身。他現在胖得足有兩支圓木桶那般,而且還在不斷膨脹。他試圖翻轉如他小臂般細的手指,施展一道法術。而他的小臂,已變成膛那樣寬,並且不斷地擴張,擴張…他的法術總算生效了,全身的繃緊立刻消失,與此同時,他身前身後身下的長椅全變成一溜灰燼,讓他跌倒在地板上,像個皮球那樣洩了氣,皮膚上滿是充氣過後的皮褶子。伊爾著氣,掙扎著撐起身體,面對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