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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冷寂的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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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寶牛的牛脾氣又發作了“‘四大名捕’又怎樣?連市井小販的民脂民膏也要搜刮?強盜不如!”他和方恨少、沈虎禪、狗狗、“幸不辱命”、陳老闆等被人稱為“七大寇”而無情、鐵手、追命、冷血則為“四大名捕”他早就不怎麼服氣,先前追命和鐵手把張炭抓了去,他強忍怒氣,而今又見‘四大名捕’如此橫行霸道,強索民物,一時火氣上升,在朱小面前,更想表現自己的氣概,便毫無忌憚地破口大罵起來。

唐寶牛這一嚷嚷,轎子驟然停了下來。

轎裡的人似說了幾句話。

其中一名抬轎少年也上前去隔著轎簾說了幾句話。

逛市集的人都靜了下來,心裡都為唐寶牛捏一把汗。

朱小暗地裡扯了扯唐寶牛的衣袂,示意他不要生事。

她不扯還好,這一扯,可把唐寶牛的“英雄氣”也扯了出來,也把他自覺自己這幹“寇”不如這四名“捕”的委屈全扯了出來,大聲道:“這算啥‘四大名捕’!作威作福,一時僥倖高官,目無法紀,算得了什麼!”其中一名抬轎童子一把抓住唐寶牛的肩膊,叱道:“你胡說什麼?”唐寶牛一反手,已甩開了他的擒拿,把他推跌了出去,喝道:“別碰我!抬你的轎去!”只聽遠處有一個聲音附和道:“好哇!咱們可是強盜跟官差論法理了,這倒好,下民易、上天難欺,咱們這得替天行道!”說話的人是方恨少。

這時人群已圍得密密麻麻的,正在看熱鬧,他一時擠不過來,念著要聲援唐寶牛,便先在遠處發了話。這一番話一說,眾人嚇得慌忙讓出一條路來,視線全集中在他的身上。

一時間,市肆都靜了下來,只有火舌的燃燒聲響。

半晌,只聽轎裡的人緩緩地道:“是哪來的閒漢,在這兒瘋言狂語?”唐寶牛雷鳴似地道:“你家大爺就是第一寂寞高手前輩刀槍不入唯我獨尊玉面郎君唐公寶牛巨俠是也!”轎中人淡淡地道:“是你?你和沈虎禪、狗狗、方恨少、‘幸不辱命’、陳老闆這幹人,都早該逮起來了。”方恨少道:“我是方恨少,你逮吧!”唐寶牛道:“反正我們的張兄弟也給你扣起來了,也不在乎多收押我們兩個,怕只怕…”轎中人道:“你怕?”唐寶牛用鼻子哼著道:“只怕你扣不住我們,反而給我們揪出這烏龜殼來!”這句話一出,可謂極盡侮辱之能事,這在眾目睽睽之下相罵,竟說出這等尖酸的話,令對方無法下臺,只怕事決難善了,眾皆大慄。

轎中人不怒不慍地說:“我不出轎,一樣可以擒得住你兩個。”方恨少馬上反相譏:“你行走不便,出不出來都一樣不成。”他這句話一說,自己也覺得頗為過分了一些,轎裡的人靜了下來,殺氣陡然大盛。

恰在這時候,王小石和溫柔已趕了過來,溫柔,像一隻傲慢的小鳳凰“你要拿人,別忘了還有本姑娘。”轎中人道:“說話的是什麼人?”溫柔更加驕傲地說:“‘金風細雨樓’,女中豪傑巾幗英雄溫柔女俠是也。”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和唐寶牛相處久了,潛移默化、耳濡目染,連說話也與唐寶牛有幾分相似。

朱小暗裡輕輕地向溫柔說道:“時局多變,不宜扯上‘金風細雨樓’。”溫柔即自作聰明地附加一句:“我跟‘金風細雨樓’已脫離關係,毫無瓜葛。”轎里人輕笑道:“那你現在跟什麼人有關係?”這句話大有輕薄之意,可是溫柔偏生沒聽出來“家師正是小寒山‘紅袖神尼’,你要是膽戰心寒,趁早夾尾巴逃之夭夭,本姑娘且饒你一命。”圍觀的人見這姑娘如此氣憨,都不竊笑起來,但又為她擔心。

溫柔自己卻不擔心。

她一生很少為什麼擔心過,總是人家為她心的多。

為了白愁飛,她算是已費盡了心、受盡了委屈了。

轎中人只說:“衝著令師分上,這事與你無關。”

“為啥與我無關?他們的事就是本姑娘的事!”溫柔頓生豪情,又嬌小的膛“喂,你是無情?”轎中人笑道:“有時我對人也很有點情。”

“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溫柔驕傲得像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豪情地道“怎麼成天像個小姑娘出嫁般躲在轎子裡?”這句話連王小石也阻攔不及。

在大庭廣眾說這種話,身為‘四大名捕’之首的無情,肯定會覺到羞辱。

果然,無情隔著轎簾道:“你有一個習慣不大好。”溫柔一愣,奇道:“什麼?我的習慣你怎麼知道?”

“你不要再了,”無情道“你的太小,再不出個奇峰出來!”眾皆譁然。

溫柔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反駁。

方恨少也叫道:“哎!有失斯文!有失斯文!”這下子連王小石也為之變

──有這樣的徒弟,難怪會有那樣的師父!

“太過分了!”王小石道“‘四大名捕’名震天下,今得一見,不過爾爾。”無情的語音沒有絲毫變化。

“你又是誰?”王小石道:“王小石。”無情靜了半晌,才道:“你得要為你說的話付出代價。”王小石道:“隨便你。你說得出那種話,我便說得出這種話。”無情沉聲道:“像你們這些武夫悍卒,嗜殺為雄,若讓你們再在京城裡胡作非為,目無法紀,我們這些刑捕班房的也算是枉修這點道行了。”王小石坦然道:“反正你要拿人,總有理由,可我沒犯案子,你要治罪,得要有贓證才行。”無情道:“很好,這事兒我總會辦出個起落來的,閣下警省點吧。”王小石道:“有勞提點。”那四名青衣少年又起了轎,越巷而去,眾人見沒啥熱鬧可看,便自散去。

那個帽販指著另一頂以絨背的緻、絨紗編織而成的繡領花冠,其間還飾著翠花縷鳳“這位姑娘,這項手藝也不壞呢!還是玉清照應宮的師父們的巧藝呢!”那時候,歷朝皇帝雖也有下旨修建寺廟,但庵中女尼道姑已不是全依靠香火施捨為生,有時候還須自食其力,其中文繡織錦,多是出自女尼道姑之手,手工巧麗,頗為聞名。

王小石對那頂花冠很興趣,俯身細看,便問帽販:“這閃閃的金光,可真的是金粉粘飾上去的嗎?”帽販笑道:“那是自一種叫做金蟲的殼翼所提煉的,一般婦人的釵釧金飾,都是用這寶貝兒塗亮的呢!”王小石笑道:“這倒可以省些錢。”回首見朱小雲髻峨峨、高髻險裝,很有一種漫的美態,便說:“你戴上去,一定很好看的。”朱小慵懶地一笑“我要的東西,都要最好的,現在沒有最好的,拿這金龜子的研粉當黃金珠玉,我可不想要,但你說了,我就買下吧!”溫柔聽著,不甘心地扯扯王小石的衣袖,悄聲道:“我要。”王小石很有些為難。

唐寶牛這時正忙著掏錢,向朱小道:“我送給你。”朱小瞟了唐寶牛一眼,輕輕地按住他的手,道:“你為什麼要送?”唐寶牛一時為之語,忽嗤啦地一笑:“你戴起來,美哩!”朱小柔聲但自有一種柔韌的堅持:“我不要你送。”她自行掏了銀子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