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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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鐘打兩響時,他們都東奔西跑地忙碌起來,因為,海上起了大風。他們當中,圖圖這位水手長,手裡握著纜繩的一端,嘴裡嚼著菸草,也在奔忙。他們全都穿上了從膝蓋以下剪去的海盜服,臉颳得光光的,像真正的水手那樣,提著褲子,兩步並作一步,急匆匆地爬上甲板。
誰是船長,自不必說了。尼布斯和約翰是大副和二副,船上有一位婦女,其餘都是普通水手,住在前艙。彼得已經牢牢地掌住舵,他又把全體船員召集到甲板上來,對他們作了一個簡短的訓話,他希望他們都像英勇的海員一樣,恪盡職守。不過他知道,他們都是里奧和黃金海岸的人;要是誰敢對他無禮,他就要把他撕碎。他的幾句(按船上的規矩,每半小時敲一下鍾。到四點鐘,敲到八下,然後從頭開始。打兩響是早晨五點鐘。--譯註)大誇海口的話,水手們聽得懂,他們發出了一陣重的歡呼聲。接著,彼得下了幾道嚴峻的命令,然後他們掉轉船頭,向英國本土駛去。
潘船長查看了航海圖以後,推算要是這種天氣持續下去,他們將在六月二十一到達亞速爾群島。到了那兒,飛起來就省時間了。
他們當中,有些人願意這船是一艘規規矩矩的船,另一些人則願意它仍是一艘海盜船。可是,船長把他們看成嘍羅們,所以,他們不敢發表意見,即使是遞一份陳情書也不敢。絕對服從是唯一穩妥的辦法。斯萊特利有一次奉命測水,臉上出惑的神,就捱了十二下打。大家普遍到,彼得眼下故作老實,為的是消除溫迪的懷疑;不過,等到新衣做成之後,或許還會有變化。這件衣服,是用胡克一件最惡的海盜服改做的,溫迪本不願意做。後來,大家竊竊私議,在彼得穿上這件衣裳的頭一夜,他在艙裡坐了很久,嘴裡銜著胡克的菸袋,一手握拳,只伸出了食指;這食指彎曲著,像只鉤子,舉得老高,作出恐嚇的姿態。
船上的事且擱下不提,我們現在先回過頭來看看那個寂寞的家庭。我們的三個角無情地離家出走,已經很久了。說也慚愧,這麼長的時間,我們沒有提起十四號這所住宅了。不過我們敢說,達林太大一定不會見怪的。假如我們早一點回到這裡,帶著悲哀的同情探望她,她或許會喊道:“別做傻事,我有什麼要緊?快回去照顧孩子們吧。”母親們既然總是抱這種態度,那就難怪孩子們都利用她們的弱點,藉故遲遲不回家。
即使我們現在冒昧地走進那間悉的育兒室,那也只是因為,它的合法主人已經在歸途中;我們只不過比他們先行一步,看看他們的被褥是不是都晾過了,關照達林先生太太那晚不要出門。我們不過是僕人罷了。不過,既然他們離開時走得那樣匆忙,連句謝的話都不說,我們又何必替他們晾被褥呢?要是他們回到家裡,發見父母都到鄉間度週末去了,那不是活該受報應嗎?這是從我們和他們相識以來,他們應得的教訓。不過,如果我們把事情設想成這樣,達林太太永遠也不會饒恕我們的。
有一件事我實在想做,像一般寫故事的人那樣。那就是,告訴達林太太,孩子們就要回來了,下禮拜四他們就會到家。這樣一來,溫迪、約翰和邁克爾預訂的給家裡一個意外的驚喜的計劃,就完全落空了。他們在船上已經計劃好:母親的狂喜,父親的歡呼,娜娜騰空躍起,搶先撲上來擁抱他們;而他們準備要做的,是秘而不宣。預先把消息洩出來,破壞他們的計劃,那該多麼痛快。那樣的話,當他們神氣地走進家門時,達林太太甚至都不去親吻溫迪;達林先生會煩躁地嚷道:“真討厭,這些小子們又回來了。”不過,這樣做,我們也得不到謝。我們現在已經瞭解達林太太的為人了,可以肯定,她準會責怪我們,不該剝奪孩子們的一點小小的樂趣。
“可是,太太,到下禮拜四還有十天,我們把實情告訴你,可以免去你十天的不快樂。”
“不錯,但是代價有多大呀!剝奪了孩子們十分鐘的愉快。”
“啊,如果你是這樣看問題…”
“可是,還能有什麼別的看法呢?”你瞧,這女人的情緒不對頭。我本想替她美言幾句,可我現在瞧不起她,不想再提孩子們的事了。其實,我用不著關照達林太太安排好一切,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三張上的被褥都晾過了,她也從不出門;請看,窗子是開著的。儘管我們可以留下為她效勞,但我們還是不如回到船上去。不過,我們既然來了,就不妨留下觀察觀察。我們本來就是旁觀者嘛,沒有人真正需要我們。所以就讓我們在一旁觀望,說幾句刺耳的話,好叫某些人聽了不痛快。
育兒室裡能看到的唯一變動是,從晚九點到早六點,狗舍不在房裡放著。自從孩子們飛走以後,達林先生就打心眼裡覺得,千錯萬錯,都錯在他把娜娜拴了起來;娜娜自始至終都比他聰明。當然,我們已經看到,達林先生是個單純的人;真是,假如能去掉禿頂,他甚至可以再裝成一個男孩。但是,他還有著高尚的正義;凡是他認為正確的事,他都有極大的勇氣去做。孩子們飛走後,他把這事苦苦思量了一番,便四肢著地,鑽進了狗舍。達林太太親切地勸他出來,他悲哀地、但是堅定地回答說:“不,親愛的,這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達林先生悔恨已極,發誓說,只要孩子們一天不回來,他就一天不出狗舍。這當然是件遺憾的事;不過,達林先生要做什麼,都喜歡走極端,要不,他很快就會停止不做。過去那個驕傲的喬治·達林,如今變得再謙遜不過了。一天晚上,他坐在狗舍裡,和子談著孩子們和他們可愛的小模樣兒。
他對娜娜的尊敬,真叫人動。他不讓娜娜進狗舍;可是在別的事情上,他全都無保留地聽從娜娜的意見。
每天早晨,達林先生坐在狗窩裡,叫人連窩一起給抬到車上,拉到辦公室。六點鐘,再照樣運回家。我們要記住,這個人把鄰居的意見看得多麼重,那麼我們就可以看出,他的格有多麼堅強。現在,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引起了人們驚詫的注意。他內心一定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但是當小夥子們指點著他的小屋子說三道四時,他外表還能保持鎮靜。要是有哪位太太探頭向狗舍裡張望,他還總是向她脫帽致意。
這也許有點唐·吉訶德的意味,可是也崇高。不久,這事的內情原委傳了出去,公眾的博大懷深受動。成群的人跟在他的車後面,歡呼聲經久不息;俊俏的女郎爬上車去,求他親筆簽名;訪問新聞登上了第一報刊,上等家庭邀請他去做客,並且加上一句:“務請坐在狗舍裡光臨。”在禮拜四這個不尋常的子,達林太太坐在育兒室等著喬治回來,她成了個眼神憂傷的女人。現在,我們來仔細端詳她,想想她昔的活潑愉快,只因為她失去了她的娃娃們,丰采就完全消失了,我現在實在不忍心說她的壞話了。要說她太愛她的那幾個壞孩子,那也難怪。她坐在椅子上睡著了,看看她吧。你首先看到的是她的嘴角,現在幾乎變得憔悴了。她的手不停地撫摸著口,就像那兒隱隱作痛。有的人最喜歡彼得,有的人最喜歡溫迪,可是我最喜歡達林太太。為了使她高興,我們要不要趁她睡著了,悄悄對她說,小傢伙們回來了?
孩子們離窗口真的只有兩英里遠了,正飛得起勁呢;不過,我們只須悄悄地說,他們已在回家的路上了。讓我們這樣說吧。
很糟糕的是,我們真的這樣說了,因為達林太太忽然跳了起來,呼喚著孩子們的名字;可是,屋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娜娜。
“啊,娜娜,我夢見我的寶貝們回來了。”娜娜睡眼惺鬆,她所能做的,只是把爪子輕輕地放在女主人膝上;他們就這樣坐著,這時,狗舍運回來了。達林先生伸出頭來吻他的子時,我們看到,他的臉比以前憔悴多了;但是,神情也溫和多了。
達林先生把帽子給莉莎,她輕蔑地接了過去;莉莎缺乏想像力,沒法理解這個人的所作所為用意何在。屋外,隨車而來的一群人還在歡呼,達林先生自然不能不動。
“聽聽他們,”他說,“真叫人快。”
“一群小孩。”莉莎譏笑地說。
“今天,人群裡有好幾個大人呢。”達林先生微紅著臉告訴莉莎;可是,看到她不屑地把頭一場,達林先生沒有責備她一句。大出風頭並沒有使他得意忘形,反倒使他變得更和氣了。有一陣子,他坐在狗舍裡,半截身子伸到外面,和達林太太談著他的這番出名。達林太太說,希望這不會使他頭腦發昏。這時,他緊緊握著達林太太的手,要她放心。
“幸虧我不是一個軟弱的人。”達林先生說,“天吶,要是我是一個軟弱的人就糟了。”
“喬治,”達林太太怯生生地說,“你還是滿心的悔恨,是不是?”
“還是滿心的悔恨,親愛的。你瞧我怎麼懲罰自己:住在狗窩裡。”
“你是在懲罰自己,是不是,喬治?你能肯定你不是把它當作一種樂子嗎?”
“什麼話,親愛的。”當然,達林太太請求原諒;然後,達林先生覺得困了,他蜷著身子,在狗舍裡躺下。
“你到孩子們的遊戲室去,為我彈鋼琴催眠好嗎?”他請求。達林太太向遊戲室走去時,他漫不經心地說:“關上窗子,我覺得有一股風。”
“啊,喬治,千萬別叫我關窗子。窗子永遠是要開著的,好讓他們飛回來,永遠,永遠。”現在,輪到達林先生請求她原諒了;達林太太走到遊戲室,彈起鋼琴來,達林先生很快就睡著了。在他睡著的時候,溫迪,約翰,邁克爾飛進了房間。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們這樣寫,是因為我們離船以前,他們原是這樣巧安排的;可是,在我們離船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情況,因為,飛進來的不是他們三個,而是彼得和叮叮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