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綠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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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谷種子浸泡過農藥下了土，開荒種地的人們在烏雞山上就沒有事了，肖副經理決定帶大家回鎮。千里鎮公私合營不等不靠，開荒種糧的事蹟已經登上了縣委的簡報。鎮政府還給公私合營發了張獎狀。孫世昌經理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對孫發生的態度明顯有了改變。他老人家見孫發山整天無所事事，便在一個趕場天買了只小豬崽，關在何大哥家空著的豬圈裡。孫發生在何大嫂的指導下學習打豬草，煮豬食，餵豬崽，還真成了個忙人。

陽三月，草長鶯飛。三年未見的油菜花把山間的壩子鋪得金溢彩。大災荒的飢餓痕跡正在漸漸抹去。幾場雨之後，無論遠山近嶺，峽谷田壩，俱都被擋不住的綠所完全覆蓋。

孫發生挎了只竹筐去打豬草，黛綠的遠山，青澈的小河，把大自然對人們的恩澤渲染得淋漓盡致，讓孫發生小小的心靈為之清澈起來。縣委在千里鎮建農場的事情一直毫無音訊，孫發生期待著吳書記許願的天天吃飽飯的子快些到來，可惜只是他一心嚮往之的期盼而已。

這是星期天，何家大姑娘何秀蓉沒有去上學，穿了吳雅送她的一身衣物，蹦蹦跳跳地跟在孫發生身後。她也提著一隻小小的竹籃，已經摘了些車前草、馬齒葉之類的綠植物。

無巧不巧，田坎上，盛狗兒兄妹面而來，背兜中也已經裝了不少綠。

“孫老三，你怎麼也來打豬草？”盛狗兒問，擺著手中的鐮刀。

“老伯買了只豬崽給我喂，不打豬草怎麼辦？”孫發生說。

“哈！以後打豬草有伴了！”盛狗兒興奮得在黃的油菜花中亂跑。

“可是，草太了，難得打滿一筐。”

“別擔心！有我呢！包你天天有豬草餵豬！”

“好吧！狗兒哥！我可賴上你了！”

“對了！是該喊狗兒哥嘛！我比你大了一歲多呢！”兩個男孩走在前邊，採摘長在田坎，土坎邊的植物。兩個女孩兒走在後邊，一路嘰嘰喳喳，笑聲不斷，似在比誰摘到的野花多。

盛狗兒沒讀過幾天書，但生存的本領似乎比孫發生還要大。他們一家人不僅從饑荒中走了出來，他還是上半截街娃娃中唯一的胖子。現在，他就在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他帶路的地方野菜野草果然很多，令孫發生省了很多的氣力，為之心折不已:“狗兒哥，你果然有竅門。”

“這算什麼？現在喂得起豬的人家少，要是家家餵豬，打豬草更是門學問！”

“可惜你沒有讀書，否則成績一定全校第一！”

“連你孫三少爺都讀不成書，我算個啥？”盛狗兒不無遺憾地說。

“在家看點書也可以的，比如先從小枝的課本看起。”

“那會有用麼？”

“怎麼沒有用？蘇大伯說，只有書上的知識是萬能的！”

“我試試看吧！”盛狗兒猶豫著說。

“不是試！是一定要讀！我會幫你！”

“好吧！讀就讀！學多少算多少。”盛狗兒的背兜，孫發生的竹筐都已經裝滿豬草了，兩個朋友談談說說，捨不得分開回家。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驚呼:“蛇！”盛狗兒大驚，向另一塊油菜花田奔去。那兒，何秀蓉，盛枝已經倒在了地上。

一條酒盅般的菜花蛇正想逃逸，盛狗兒已經趕上了它，一鐮刀割掉了蛇的腦袋。

孫發生則奔到何秀蓉身邊，蹲下身問:“小秀蓉，你被蛇咬了麼！”小姑娘顯然被嚇呆了，嘴發白，說不出話來，手指著自己的腳。

孫發生彎看去，褲角沒遮住的腳踝處，兩小個圓點正冒著血珠，果然是被蛇咬的。趕忙俯下身去，想用嘴出蛇毒。

盛狗兒扶了妹妹過來，說:“別了！菜花蛇是無毒蛇。”孫發生扶起何秀蓉，小姑娘卻站不穩，靠在孫發生前:“三叔，我走不動了！”盛狗兒說:“雖然不是毒蛇，不敷藥消炎卻不行！”從背兜中掏出些狗牙瓣草，嚼碎了，放在盛枝遞來的白布手絹上，怕不夠，又嚼了一次，才把藥連草渣包在蛇咬傷處:“好了！那條蛇咬了你，我已經宰了它，晚上你喝一碗蛇湯，明天包你活蹦亂跳！”

“謝謝你！狗兒！”孫發生由衷地說。

“發生哥，我幫你提豬草，你揹著小秀蓉，回家吧！”

“好！”孫發生說。蹲下去背起了何秀蓉，盛枝給他提了竹筐，回到了何家小院。

何大嫂見狀大驚，趕忙從孫發生背上抱下女兒，問:“她三叔，秀蓉怎麼了？”

“被蛇咬了一口。幸好沒有毒！”

“啊！”何大嫂驚呼了一聲，把女兒抱入了草屋中，放到了自己的上。

“娘，我渴。”小姑娘睜開眼睛，柔弱地說。

“我去倒水。”孫發生從邊的板凳上站起來。

“不嘛！我要三叔陪在旁邊嘛！”小姑娘撒嬌，拉住了孫發生的手。

何大嫂見女兒似乎並無大礙，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起來去倒開水。

“蓉蓉，腳還痛麼？”孫發生問。

“好多了。那時可嚇死我了！我踩到了它，它才咬我的。”

“好險！如果是毒蛇，小命就沒有了！以後不許你再去田壩！”何大嫂拿著杯子，扶起女兒，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說:“蓉兒，你明天能上學麼？”

“能上！走不動，三叔揹我去！”

“那麼大的姑娘，不怕同學笑話？”何大嫂佯嗔說。

“娘別生氣，蓉兒逗你玩呢！”何大嫂笑了:“這麼頑皮，看將來誰敢娶你？”

“我可不要別人！三叔會娶我！”

“傻丫頭！那有叔侄通婚的？別人會笑掉大牙！”

“我才不怕人笑呢！我就是要嫁給三叔！”孫發生面紅耳赤:“蓉兒，別胡鬧！哎！我該剁豬草了！”轉身出了屋門。

盛狗兒卻提了個砂罐走進何家小院，大聲說:“喝羹了！又香又鮮的蛇羹來了！”何大嫂趕忙把客人讓進屋中，給盛狗兒倒了杯苦丁茶。

盛狗兒讓何大嫂取來碗和湯匙，舀了一碗直冒熱氣的蛇羹，說:“喂小秀蓉吃下去，保管她明天下地走路，神十足。”何大嫂說:“謝謝大侄子！又是治傷又是送蛇。”盛狗兒說:“不謝不謝！大娘，你趁熱喂小秀蓉吧！我幫孫老三剁豬草去。”菜刀砍在木板上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屋中。何大嫂笑了笑，到邊喂女兒喝蛇羹。她知道女兒對孫家老三的情，可兩人還是娃娃，談論什麼都嫌太早，長大再順其自然吧！

院子中，兩個朋友剁細了豬草，開始煮豬食。圈裡的小豬崽已經在不耐煩地拱圈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