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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嘗試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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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寺廟的屋頂是千里鎮上最高的,整座寺廟雄峙在小街的最高處,與隔了兩公里多的下寺廟遙遙相望。這是座近於清道光年間的建築物,三間大殿,畫棟雕樑,正簷上的鐵馬偶有小風便叮噹作響。斑駁的一帶紅牆跡近頹廢,寬敞的院落野草萋萋,唯有中間的一條卵石甬道略顯光潔,留下了經常有人行走的痕跡。

孫發生和陸二爺在一處最高的屋面上翻修瓦面。寺廟的幾處僧房早已改作糧倉,每隔兩年便要翻修屋面,不使漏水。這是早的一場冰雹過後的第二天,寺廟的屋瓦被砸壞許多,倘不修復,糧倉內的糧食便將不保。即使不準對了糧倉探頭探腦,孫發生仍確切地知道倉內存了許多糧食,奇怪的是飢餓的災民們竟然一次也沒有想到哄搶國家的糧庫。

“喂!你傻想些什麼,快來給我遞瓦”陸二爺坐在房簷邊的檁條上,‮腿雙‬竟然懸吊在屋簷外,神泰然地喊著。

孫發生回過神來,慌忙從撿空的檁條慢慢向下移動,他不敢向下看,每往下移動一格腿肚子都要搐一下。還離著一房梁遠呢,他的全身便已經篩糠似的抖起來。

“哎呀!你怕什麼嘛!你瞧!我這不好好兒地坐在這裡麼?”陸二爺等得不耐煩,語氣裡便有了些責備的意思。當泥水匠先要過爬高下低這一關,而翻檢瓦面沒有兩個人配合是做不成的,一個人不可能一邊翻修一邊爬來爬去地搬瓦。

孫發生定定神,轉過身開始把半園筒狀的瓦一塊塊遞過去,雖然眼花心跳,總算能慢慢地適應這種高空作業了。自從他把投師學藝以自己養活自己的打算告訴二孃後,二大娘沒少在當泥水匠的陸二爺耳邊幫他求情。滿臉絡腮鬍的陸二爺不是不關心孫發生,小時候孫發生最怕的是陸二爺用絡腮鬍扎他,那會讓他癢得要命。陸二爺只是覺得孫發生太小了。十三歲多一點的孩子怎麼能幹泥水活?只是當不住孫發生已經不管二大爺願不願意跪在地下磕頭喊了師父,雙手遞上一封糖果一束殷紅的旱菸葉作拜師禮,迫不得已點了頭。孫發生踉了他幫幾戶人家砌了灶。篩個沙,拌個灰漿,搬點磚頭什麼的也湊合著能行。算是吃上了幾頓基本上管飽的飯。陸二爺暗自高興,孩子只要不叫苦不怕累,學會這門手藝原也不成問題,沒想到孫發生上高不行,每爬上屋面便會頭暈腿軟,而這恰恰是吃泥水匠這門飯的大忌。

那上寺廟的屋面一上午總算翻修完了一個角。孫發生雖然硬撐著支持到陸二爺停止作業,但已經全身大汗淋漓,臉發白,只覺得噁心想嘔吐出來。他閉了眼緩口氣,才挪到屋簷一步步下那斜靠著的高高的樓梯,只差最後幾級就可著地時。他終於眼睛一黑,一腳踏空後栽下地面。

醒過來的時孫發生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自家堂屋中的小上。陸二爺、二大娘、父親和小弟都圍在邊。他竭力睜大眼睛,甚至還想出點笑容,以證明他還是好好的剛才只不過是偶然摔了一下。

“發生醒了。你瞧!都怪你,把他帶到那麼高的地方。”二大娘仍然懷了歉意埋怨陸二爺。

“不!不關二大爺的事。是我頭、頭暈。”孫發生儘量大了聲音說。話音剛落便覺得頭被扯動得疼痛難忍,伸手去摸,原來頭上摔傷後綁滿了繃帶。

“算了!都怨你不好,害得二大爺送你去醫院白花了許多錢!不准你再幹了!”孫經理一臉怒容,顯然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十分惱怒。

“老伯。我、我…”孫發生辯無詞,眼角急得溢出了淚珠。孫經理卻轉身陪了陸二爺夫婦回一壁之隔的家裡,再也沒聽兒子的辯解。當然,孫發生的第一次的學藝就業也就此劃上了句號。

八角井水質純淨,甘洌香甜。上半截街的居民均從這個水井取水生活,井沿石在人們數十年的蹬踏下已經溜光平滑,井畔的龍王廟也有著香火鼎盛的悠遠歲月,為了祈求井水永不枯渴,善男信女從不吝嗇用手頭的零錢買一束線香,在挑水時虔誠地先去龍王廟叩拜。

孫發生的兩隻桶都裝滿了井水,連扁擔一起撂置在寬寬的石板井臺上,人卻與盛狗兒一同坐在龍王廟外的石階上,閒看著挑水的行人絡繹不絕的來了去,去了來。

“發生,你怎麼會從樓梯上裁下來呢?”盛狗兒問。

“我也搞不懂。那些天幫人砌灶肚子是吃飽的,決不是餓昏了。再說,怎麼餓我也沒昏過。興許是我有什麼病吧!”

“不會!反正是一件意外的事,你別放在心上,眼下是好好地想一想今後幹什麼好。”

“幹什麼呢?連個泥水匠都不能學,我還能幹啥?唉!”孫發生長長地嘆了口氣。

“學做砂鍋怎麼樣?那樣我都可以教你的”盛狗兒說。

“我老伯不幹。他說出外賣賣勞力可以,在家開砂鍋作坊不行。他丟不起那個人。”

“孫老伯真是!”盛狗兒抱怨說,“不光不給自家兒子想辦法,還怕丟人、虧他還是公私合營的經理。”

“我老伯那樣子主要是看不起我,嫌我沒出息。讀書不行,捱餓不行,學徒也不行。他現在本不管我,似乎家裡面沒我這個人。唉!”孫發生說著說著又嘆了口氣。

“不對呀!我老伯和我媽可都誇你聰明,說你將來是幹大事的人,這條小街上留不住你。聽他們說起來,我比你差遠去了。”

“連眼前的子都過不下去了,還做大事呢!我現在愁的就是不能自己餵飽自己的肚子。”孫發生幾乎沒有一點自信心。

盛狗兒不答話了,他盯著由遠及近悠哉遊哉走來的一位挑水漢子,大聲喊道:“學武哥,你不是找人包挑你家的水麼?包給小發生挑吧!保險不讓你們家缺水吃。”

“他?

“挑水漢子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孫發生亦認識挑水漢子,他叫蘇學武,以彈棉花為生,常要背了彈花弓外出找活幹,他老伯蘇遠達早年是街上茶館裡的說書藝人,年老了和蘇大娘在家頤養天年,不再說書了。

“他行的!”盛狗兒打包票似地說。轉身推了推孫發生,“告訴學武哥能幫他家挑水的嘛!包上幾家人的水挑,你不就有飯吃麼?”

“好吧,小發生。水包給你挑也行,一天兩挑水,按時送家裡去。只要我老伯高興,他不會少給你錢。”蘇學武說。

“快謝謝學武哥嘛!”盛狗兒唯恐有變,催促孫發生趕快答應。

“謝謝學武哥!”孫發生紅了臉說。

“好囉!就挑這最後一挑囉!”蘇學武走下井臺,那對很大的空桶在他的身側不停地晃盪。孫發生的心似乎也隨了那桶在晃悠。挑水賣在鎮街上是較低賤的行當,他唯恐身為經理的父親從此會更加鄙棄他。

“你想什麼?”盛狗兒用胳膊肘杵了杵孫發生,“你挑得動大桶麼?要是挑不動,得借一付稍小一些的。”

“我二大娘家那擔桶就行,只是不好經常借人家的。”孫發生不無憂慮地說。

“先借著挑嘛!攢點錢不會自己買一擔桶麼?”盛狗兒說。

“狗兒,我該回家了。”孫發生站起來,跳下龍王廟的臺階,挑了水桶顫悠悠遠去。

蘇學武家居住在蔣家染坊後面的小天井裡,一條僅容人通行的窄巷供環繞著天井而居的幾戶人家出入。住戶分佈的格局典型地體現了山區小鎮獨特的風格,蝸居似的住房你挨我我靠你大有存則俱存,倒則俱倒的氣勢。臨街的房屋更是如此,若有哪戶人家的房屋偏斜過甚需要“建房”即在撐房子的木料上施加壓力使房屋矯正,相臨街坊均要湊出公份,因為“建房”的結果往往使一溜房舍全都能臨時站直,等候著下一次不知向哪一方的傾鈄。

蘇學武回到家中,把家中後用水已經包給孫家老三挑的事說了,爹孃俱都同意。蘇學武補充說:“孫老三借的那擔桶可比我的這擔小得多,一天兩挑夠不夠用?”蘇大爺說:“那麼認真幹什麼?都是街坊鄰居。孫世昌又不是外人。”蘇大娘說:“孫老三是個好孩子,你別對人家吹求疵的!挑多少用多少好了。”蘇學武放心了,他要的就是二老的這兩句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