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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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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麼一來,只有看皇上的心思了。

裴陵想了想,覺得皇上並沒有相信左三知謀逆的意思,因為這幾天朝廷大臣參奏那些謀逆的人,皇上都明確表示了,只有在左三知的事情上,皇上的態度還不明朗。可審案的時限就快要到了,那些人肯定是要給皇上一個答覆,而皇上也要做出決定的。

“二少爺,我還聽說…聽說…”裴義咬牙,打斷了裴陵的沉思:“聽說…”

“你說吧。”裴陵不明白裴義如今還有什麼可以吐吐的。

“我聽說昨天那些官員給左三知動了大刑,左三知恐怕不行了。”裴義說完,眼眶有些紅了。

“…他死不了…”裴陵聽到這話騰就站起了身,在地上走來走去,憋了好半天,才吩咐道:“你打點一下,我今晚要去牢裡看他。”

“二少爺,這不行啊。您是朝廷命官,這當口要是去看有謀逆嫌疑的罪人。可能連你自己都會被捲進去。如果那樣,裴家就完了,老爺、夫人、小姐可怎麼辦啊。”裴勇聽了直搖頭,他也把左三知當成兄弟一般,但這事情太大,可能牽連裴家九族。

“二少爺,要不,我去打聽一下,找人給他療傷?”裴義也覺得不妥。

“裴義,你去打點牢裡。裴勇,你去清點家裡的房屋地契、古玩珍寶,這幾天悄悄脫手一些,換成銀票,再找好車馬。只要我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跟著裴義帶我爹孃、妹妹離開京師,遠走他鄉。”裴陵站下腳步,看著兩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僕人,嘴角出了一絲微笑。

“少爺!”裴勇、裴義一聽這話,不由倒了口冷氣,他們聽裴陵這意思是要孤注一擲。

“不要想太多。既然身為朝廷命官,也應該有不得皇上心意、不得同僚心意而捲入各種漩渦的準備。所以,這不代表什麼。”裴陵深了口氣。他推推裴義、裴勇,示意兩個人趕快去辦事情。

裴義沒有辦法,只得按照裴陵的囑咐去刑部大牢下面打點,花了不少銀子,才打通了一個欠了大筆賭債的獄卒的關節,讓那人答應後半夜他輪值的時候放裴陵進去看看左三知。

“那人沒問是誰要見左三知?”裴陵不放心那個獄卒。

“沒有,他是個聰明人。”裴義遞上一張紙:“上面是那小子的一切底細,我調查過,都是真的。如果您不放心,我明天就和裴勇解決掉他。”

“就不濫殺無辜了。”裴陵想了想,吩咐裴義準備好了一小水囊的水,還有一些內服外用的藥。他看看那些東西,覺得可以了,便早早換了夜行衣,把那些揣在身上,只等‮夜午‬後去刑部大牢探看左三知的情形。

裴勇、裴義見裴陵坐臥不安的模樣,不好打擾,就都關了門出去,各自守在門口,竊竊私語起來,猜裴陵到底想用什麼法子救左三知。兩人商量來商量去,只聽屋內後窗欞一響。兩人推門,見裴陵已經不見了,而窗戶開。

兩人不知道裴陵帶著什麼樣的表情而去,他們對視一眼,只能各自按照裴陵的吩咐,準備情形不好時的應對之策去了。

藉著夜的掩護,裴陵靠在街巷的牆旁快速奔跑。他躲過了幾撥巡夜的兵士和敲幫子的更夫,來到了刑部大牢的後門。那裡,早就有一個獄卒等待,見他身著夜行衣、蒙了面,也不多問,只是伸手要暗號牌。裴陵遞上那作為暗號的半塊碎玉,那人對上,便躬身引裴陵進去。

“這位爺,別人的飯菜裡我下了蒙汗藥,所以他們一時半會兒不能醒來。但您要快些,小的也還要命。”獄卒借過裴陵給的銀票,心花怒放,他跟裴義約定好:裴義先付一部分,裴陵進來的時候付一部分,平安出去再付最後一部分。

裴陵點頭,表示明白。他在獄卒的指引下穿過關押普通囚犯的牢房,來到了重犯單獨的牢獄。在這裡,為了避免囚犯彼此串供,牢房都是單間厚壁的,各自一間,門上都是鐵製的柵欄和厚重的鎖鏈。最裡面的關押的是定邊王和張坤,而前面的則是定邊王的一些家眷,左三知的牢房則中間偏後一些。

獄卒打開了鎖鏈,裴陵慢慢走進了那間牢房。

牢房無窗,只有昏黃的油燈微弱地閃動。如果不是從夜中走進來,裴陵覺得自己甚至可能看不清牢房裡的景象。忍住撲鼻而來的腐臭氣息,他走近牢房角落草墊上的人,那人渾身上下血模糊,頭髮亂成一團,跟草混在一起,臉上也是青紫遍佈,血口橫生。

“左三知?”裴陵蹲下去,半蹲半跪在那人的面前,小聲喚著左三知的名字。

“…”那人聽到裴陵的聲音,渾身一震,他緩緩抬頭,對上裴陵焦急的眼眸。

“左三知!”裴陵看到那人的眼睛心裡一顫,他伸手要抓住左三知的肩膀,可伸到半路又收了回來。快速地從衣服裡掏出傷藥和水,他把那些遞到左三知的嘴邊:“這是藥,快喝進去。”

“…”左三知沒有喝,他看著裴陵的臉,從青腫發紫在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道:“你怎麼不在家陪你那嫁不出去的妹妹,來這裡做什麼?夜裡孤寂,需要男人你?”

“…你儘管說,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被你氣走。”裴陵強按住左三知的下巴,把藥和水灌了進去後才又問道:“你招任跟定邊王一起謀反沒有?”

“…我要是招認,就不會被打成這個樣子了。幸虧他們還想多審我幾天,不然我這‮腿雙‬今天就得廢在夾下面。”左三知被裴陵硬著灌了藥,不怒反笑。他伸出手掌,用滿是裂口的手撫摸裴陵的臉頰,滿眼的溫柔。

“那他們有什麼證據,你又有什麼證據?劉時英怎麼不上書保你?”裴陵被左三知那雙手碰到,眼眶都紅了,他握住左三知的手,又看了看左三知的腿,馬上把眼睛別開,不忍再看。

“他們沒有證據,但可以捏造證據…咳咳…劉時英在邊關替我說情,但他和那些人的權力範圍不同,不能手這個事情。我臨走的時候他送我,我告訴他絕對不能替我上書。皇上好猜忌,很忌諱邊關武將功高鎮主,也忌諱武將間彼此關係密切,導致反心滋生。咳咳…咳咳咳咳。”左三知說著說著,劇烈咳嗽起來。

“骨頭斷了?”裴陵慌忙伸手輕按住左三知的膛,發覺裡面不太對勁。

“可能吧。或許沒斷乾淨,不然我也活不成了。哈哈哈…咳咳。”左三知的笑聲再次淹沒在咳嗽中,他咳了好半天,才用力抬起胳膊,把手放在裴陵的脖頸上。拉過裴陵,他把看不出大半模樣的臉貼在裴陵的臉頰上,在裴陵的耳邊低語道:“你走吧,走了後就不要再來了。如果我死了,你就跟劉時英說,我來生再跟他一起打仗。”

“你…”裴陵聽到最後那句話,渾身哆嗦起來,他側過臉,皺緊眉對左三知問:“那我呢?”

“你?你什麼?”左三知笑笑,推開裴陵,慢慢靠在牆上道:“你第一次被我抱在懷裡的模樣真誘人。咳咳…那時候,我一心只想壓著你,不讓你起來。”

“王八蛋,你這個王八蛋。”裴陵聽到這話,恨恨抓住左三知的肩膀,搖晃了幾下,還是沒打下手。他看著微笑的左三知,忽然捏住了左三知的脖子,像就這樣把左三知掐死,免得兩個人都這樣僵持下去。

“你掐死我的話,朝廷會追查下去。你裴家就完了,所以,你還是等我被砍頭比較好…你記得很多年前胡人襲營麼?”說著說著,左三知見裴陵眼中依然沒有怒氣反而都是憂慮,心頭便一軟。

“你說過我那時救了你。”裴陵也隱隱約約記得有這件事情,記得自己從亂軍中救了一個軍奴。但是並不記得那軍奴的模樣,過後也忘得乾淨了。

“那時候…那時候,覺得你真是器宇軒昂的人啊。儀表不凡,風度翩翩…”左三知摸著裴陵的額頭、眼角,慢慢將裴陵抱進懷中。

“你胡說什麼啊…唉…”裴陵怕動了左三知的傷口,便沒有掙扎,他聞著左三知身上的血腥味,想到這些血都是左三知的,心裡便一陣疼痛。

“沒胡說啊。也沒有騙你…那時候,我就想…算了,都過去了。你快走吧,被人發現了,你家就完了。你那爹為人不怎麼樣,死了也算了,哈哈…咳咳…你娘和妹妹都是婦道人家,你要好好對他們。”左三知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他撿起身旁一塊小石子,在眼眶上腫成血塊的地方劃了一下,放了些血消腫,才能又看清裴陵的臉。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被冤枉至死嗎?”裴陵抹去左三知眼眶上淌的血,眯起眼睛,咬緊牙關。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做了我這輩子想做的一切事情,死了也值得了。”左三知點頭,合上眼睛,不再看裴陵。

“你想要的真的都得到了?全部?”裴陵追問。

“…還有一樣。不過,這個世上,不是所有想要得都可以得到,所以,得到一部分就可以知足了。”左三知沉默良久,回答了裴陵。

“那樣是什麼?”裴陵再問,可左三知不肯說話,也不肯睜開眼睛看他。他搖晃著左三知的肩膀,但只見左三知死死咬住嘴,忍痛不開口。裴陵沒有辦法,只好站起身。他在牢裡轉了幾轉,撂下了一句話:“那你就隨便吧。”說罷,就離開了牢房。從原路又走了出去。

裴陵沒有回頭,所以也沒有看到:左三知在他走後,從草墊子上慢慢站起來,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半走半爬地一點點捱到牢房門口,目送他最後一片袍角消失在牢房走道的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