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帝都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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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蛇人圍城已經快一月了。現在已是四月底,馬上就要立夏,天氣一熱過一。安樂王看過我後,再沒下文,想必也覺得我不是東之選,倒是唐郡主卻由帝君賜婚,嫁給了蒲安禮。
當初唐郡主擇婿,文侯推薦了我,蒲安禮也是候選之人。在唐郡主眼裡,出身高貴、雄壯慷慨的蒲安禮比我更象個英雄吧。蒲安禮成婚沒有太子那麼隆重,但也是一件大事。蒲安禮的父親是當朝重臣,位居工部尚書的蒲峙,他自己娶了唐郡主後,多半也要襲武侯之爵,比他父親爵位更高。
我也幾乎將安樂王之事都忘了。蛇人隔一兩便發動一次攻城,但這種攻擊仍然頗有限度,看來蛇人的意思的確是讓我們疲於奔命,有長久圍攻之意。我們雖然有輪休之制,仍是到疲憊。
五月一,我正在城頭與曹聞道和錢文義商議,忽然聽得從城北處傳來一陣喧譁。曹聞道皺了皺眉,對邊上一個道:“喂,你去打聽一下,出什麼事了。”那士兵答應一聲,下城騎上馬便向北面而去。我道:“大概是勤王軍來了。”
“勤王軍來了?那糧草夠不夠?”曹聞道有點擔心地說著。他也對高鷲城的絕糧之苦記憶猶新,現在雖然每伙食不減,但實在有些讓人擔心。我也不好說文侯已有孤注一擲的計劃,只是道:“不用擔心,文侯大人自有安排。”這時一邊城頭上的士兵又發出一陣歡呼,曹聞道吃了一驚,道:“蛇人攻來了?”他衝到城牆邊向外看去,卻見下面仍是風平靜,蛇人的陣營裡沒什麼異樣,只有一幅伏羲女媧的旗幟風招展。邊上有個士兵過來道:“將軍,安樂王來城頭犒師了。”安樂王?我吃了一驚,從那天他在醉楓樓請客後,我幾乎要將他忘記了。
正想著,忽聽得小王子叫道:“楚將軍,你在這兒啊。”他一身戎裝,頭上戴的仍是個束髮金冠,雖然年紀尚小,但長得高大,頗有幾分英武,身後則是由兩個人抬著的安樂王。我和曹聞道錢文義跪下行了一禮,我道:“王爺,殿下,末將楚休紅接駕。”安樂王到了跟前,笑了笑道:“楚將軍,好久不見,現在可好?”
“回王爺,末將正在輪崗,恕無禮之罪。”安樂王笑道:“起來吧。楚將軍,你們浴血奮戰,本王極為欽敬。無以為報,我命人備下一些物品,請楚將軍散與眾位勇士。”安樂王並無官職,如果是帝君發內府犒師,多半不會讓他來的,他只怕是以私財來犒師。不論他有什麼目的,能這麼做,我倒是對這個庸庸碌碌的王爺一下刮目相看。我又行了一禮道:“多謝王爺。”安樂王發的是每人兩個包子。東西雖微,但城中足有十萬餘士卒,散給全軍也不是個小數目,便是安樂王府,備齊這些東西實是不易。我們現在雖能吃飽,但軍中發的仍是些幹餅,實在不好吃,捧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將士們大為興奮,一時城頭上四處飄散著包子的香味。
一邊在散犒賞,安樂王便被屠方請去喝茶。屠方是南門主將,但我因為直屬文侯,並不歸他節制。城上的士兵每人都捧著包子,吃得不亦樂乎,小王子則在城頭看來看去,掂掂我們的長槍,處處看著都新鮮。他看來看去,抓到了我的攻城斧,拿起來試了試,道:“真沉。”我道:“小殿下,小心點,一把攻城斧有十多斤重呢。”小王子把斧頭放下,忽然神神秘秘地拉我到一邊道:“楚將軍,你現在沒事吧?”我有些莫名其妙,道:“怎麼了?”城頭上人多,現在那些士兵正排隊在領包子,幾個安樂王府的侍女正忙得不可開,要讓出塊空地也不容易。
小王子道:“武昭老師說我現在槍法又進步了,我想和你試試。”他到底還是小孩心,不過他的槍法確實已可圈可點,武昭老師說他進步多半不是順口敷衍。我道:“城上也沒有白堊槍,怎麼練法?”小王子道:“那就用真槍!”我嚇了一跳,但見他一臉躍躍試,似是真要拿把真槍和我比試。我斷然道:“這絕對不成!要是傷了小殿下,那我可是罪該萬死。”小王子有些失望,忽道:“那兒不是有杆子麼?拿來試試好了。”那是麻秸,是用來在城頭生火用的。聽得小王子把麻秸叫成“杆子”眾人都笑了起來,大概小王子從來沒見過麻秸。不過麻秸既脆又輕,自是傷不了人。我拗不過他,只得道:“好吧。”小王子取了兩長些的麻秸,掂了掂,扔了一給我道:“楚將軍,來吧。”他擺了個門戶,看到他用槍的手法,曹聞道在一邊不由得喝了聲採道:“好槍法!”小王子年紀雖小,但使槍的手法中規中矩,便是在軍中也已算得相當不錯了。我拿起麻秸,在手中舞了個花,道:“小殿下,當心了。”麻秸雖不能傷人,但一旦戳到臉上也不是好受的。周圍的士兵讓開了一些,我立了個門戶,剛站穩,小王子搶步上前,喝道:“看槍!”他手中的麻秸忽地一聲刺向我的口。一見他這一槍,我吃了一驚,小王子的槍術比去年果然大有進步,那時他槍法雖高,出槍卻有些拖泥帶水,不夠乾脆,這一槍卻利落之極。我將手中的麻秸抖了抖,前端一碰,只覺力量也頗為不弱。麻秸因為很脆,用力太大則會斷開,我這一磕也不免收了幾分力,哪知手下只稍慢得一慢,小王子叫道:“小心了!”手中的麻秸已如飛電一般穿過我的槍勢,直向我面門刺來。周圍觀戰的士兵有些槍術較弱的都“啊”了一聲,當中夾著個女子的聲音,想必都為我擔心。其實小王子這一槍雖然使得可圈可點,但是他畢竟還沒有實戰經驗,能發不能收,若是刺我前倒是難以應付,但刺我頭部的話,卻並不難解。
我腳下一錯,人借勢一擰身,手中的麻秸已絞住他的麻秸,登時將他的槍勢擊散。小王子正待收槍再刺,但他方才用力太大,而我已是軍中第一等槍術好手,不等他收槍,又已踏上一步,隨著他的槍勢上前,已刺向他前。武昭老師說過,槍術之道,當攻守皆備,萬萬不可一味強攻,敵人槍已進門,攻不利尚有可為,守不利則一敗塗地,小王子這一槍正犯此病,他的槍出得太猛,我隨著他的槍勢上前,他哪裡還有反擊的餘地,若是實戰,我這一槍足以將他挑落馬下。只是現在只是比試,小王子身無片甲,麻秸雖脆,刺在他口仍不免疼痛,我正待收手,哪知小王子突然一伏身,手中的麻秸猛地挑了起來,已脫出我的槍勢,人卻向旁一閃身,不退反進,竟然反擊過來。
這一槍使得不拘泥成法,如行雲水,一邊曹聞道叫道:“好!”我的槍術在他之上,平時與他比試時他從沒喊過好,這一聲自也是對小王子喊的。我也沒想到小王子竟能如此變招,一時竟有些惶惑。小王子這一槍變招雖速,實比我還慢得片刻,只怕仍無濟於敗局。我正想著是不是該佯裝敗北,讓小王子擊中我開心一下,哪知手上卻極而,只一抖間,又將小王子的麻秸罩住,兩麻秸已纏在一處。
如果這是實戰,小王子的力量沒我大,這般以硬碰硬,定會被我擋開,而我這一槍至少也要將他刺穿。只是我們手中拿的都是麻秸,我這般一用力,“喀喀”連聲,他手中的麻秸用力之下,登時斷成十數段。
我慌忙收住槍勢,人向後一躍,跳出三尺許,道:“殿下,末將無禮,恕罪。”小王子手裡拿著小半段麻秸,有些惘的樣子,也不見怒意,只是喃喃道:“奇怪,奇怪。”我將麻秸扔到一邊道:“殿下,怎麼奇怪?”
“武昭老師說過,這一槍你多半難以應付,我也練了好久,可還是被你一槍破了,後半招也使不出來。”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不由笑了:“殿下,槍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殿下槍法甚好,但戰場之上,往往由不得你一招一式地使出槍法來,其間必要隨機應變。象小王子方才那個變招躲過我的槍法,就十分高明,但接下來要和我對攻,就不免之過急。當時你若是退後幾步,然後再圖反擊,只怕勝負還是未知之數。”小王子搖了搖頭道:“楚將軍你別安我,武昭老師也跟我說過,我想要擊敗你,起碼還有五六年。嘿嘿,五六年後,我一定要擊敗你。”小王子身為宗室,對槍法如此痴,倒是大對我胃口。我笑道:“不錯不錯,殿下以你在槍法上的進益,終有一會超過我的。”話雖這麼說,但我的槍法一半是在戰場上血戰練出來的,小王子後只怕不會有上戰陣的一天,就算他的槍法真練到比我還高,也未必能勝過我。象武昭老師槍法比我高,可真個比試,他也未必能擊敗我。
小王子將手中那段麻秸一扔,忽然道:“不成,楚將軍,再來比一次,我還有一路槍法沒使過!”方才他的槍法被我住了,一直使不出完全,一定大為不滿,這話已跡無耍賴了。我笑了笑,正待答應,一邊一個女子道:“小弟,別纏著楚將軍了。”這聲音輕柔動聽,聽起來極是舒服。我看了看那邊,卻是一個正分發包子的女子在說話,正是那個與唐郡主一起出來的女子。只是這回她穿著一件尋常衣服,一時間我倒沒有發覺。小王子走到她跟前,撇了撇嘴道:“姐姐,我就知道你偏心眼,方才我要輸的時候你也不幫我。”
“什麼呀。”那女子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紅暈,低下頭,卻又略微用眼角掃了我一眼。她就是安樂王的女兒吧?我也一陣侷促。原本對這個女子沒什麼印象,此時卻有些恍惚。
小王子咧嘴嘻嘻一笑,道:“姐姐,你分包子吧。我還要…”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從瞭望臺上傳來一陣驚呼:“蛇人攻上來了!”城外,蛇人的陣營處又騰起一片塵土。我吃了一驚,搶到一邊抓起一把長槍,扭頭對一個士兵道:“快送殿下他們下城。”說罷,已撲到牆邊,盯著蛇人的陣形。
蛇人最先毫無章法,完全混亂一片,後來一直是以鬆散陣形攻城的,但現在卻顯得紀律嚴明,真想不到短短一年間蛇人竟能達到這等地步。
正看著,忽然聽得小王子道:“楚將軍,我站哪兒?”我扭頭一看,卻見他不知從哪兒抓了一長槍來,正站在我身後。小王子雖然長得高,但還是比槍還短許多,看上去大是不類,臉上卻是一副躍躍試的樣子。我道:“殿下,你快下去,城頭危險。”小王子道:“你們都不怕,我怕什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說得倒是義正辭嚴,我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頭道:“殿下,國家養兵,是讓我們保家衛國的。如果將此責推給百姓,那國家養兵何用?”小王子一陣語,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這時邊上一個士兵忽然驚叫道:“統制!”他叫得極為急迫,我不知出了什麼事,耳邊聽得有一陣尖利的破空之聲,抬頭看去,只見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大片黑影。黑壓壓的一片,幾乎象是蝗蟲過來了,一邊曹聞道突然驚叫道:“石炮!”那正是蛇人在用拋石機。
蛇人以前慣用的是那些巨大的拋石機,威力雖大,卻極不靈便,拋出的巨石也很難搬到戰場上,加上蛇人目力不能及遠,對城池的威脅不是很大。現在它們都改用了這些小型拋石機,本不顧準頭,密密麻麻地擲上來。我心中一震,叫道:“大家小心!”石塊紛飛,幾乎將空中都織滿了,城頭上的士兵紛紛躲到有遮蔽處,有一些士兵卻不退反進,衝上前去。那是畢煒派來助攻的火軍團士兵去護住雷霆弩。雷霆弩威力巨大,此時也暴出移動不便之弊,我衝到牆邊,叫道:“來人!快護著雷霆弩!”以雷霆弩的威力,蛇人攻上城頭我們還有辦法抵擋,如果雷霆弩被毀,那隻能用血之軀與蛇人力搏了。一些士兵拿著大盾過來,紛紛護住雷霆弩,我靠著雉堞蹲下。在這個位置,石塊也砸不到我,但這兒只能站一兩排人,如果蛇人趁勢攻上來,那該怎麼辦?
我正有些六神無主,一邊小王子叫道:“唉呀,楚將軍,那些怪物來斬關了!”我從雉堞縫中探出頭去,只見一批身著輕甲,扛著堅盾的蛇人正遊過護城河,向城門口衝來。因為有拋石機掩護,從城頭只能零星下箭去,那些蛇人雖然也有中箭的,卻渾若不知,仍是拼命衝上。
到了此時,我再顧不得危險,跳起來叫道:“守住!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住!”許多人都湧了過來,拼命往下擲飛石灰瓶。蛇人發出的石塊象豆子一樣在城牆上跳動,不時有士兵被飛石砸中,被砸得頭破血地倒了下來,邊上的士兵卻彷彿本沒看到,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向前衝,前仆後繼,城頭上霎時間已瀰漫著一股血腥味。
“咚”的一聲,衝在最前的蛇人已到了城門口。那幾個蛇人手中握的都是巨斧,比帝國軍用的攻城斧都要大一倍,當先一個一斧正劈在城門上。半尺厚的城門,上面還包著一層銅皮,但這蛇人的巨斧還是劈開銅皮,深深沒入城門中。
隨著這蛇人的一斧,我的心也一下涼了。蛇人的力量實在太大,如果任由它們劈下去,這城門雖堅,只怕也會被砍開的。我跳了起來,叫道:“有膽的,隨我來!”城門口蛇人聚作一團,如果這時有個平地雷,就能將它們全都炸為齏粉。我不知道文侯為什麼不把平地雷給我用,這時再想這些也已沒用了,當務之急是要守住城門。而且,城門一旦被劈開,我們縱然將這幾個蛇人全殲,後面來的蛇人我們便再擋不住了。
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將蛇人擋住!
我咬了咬牙,回頭嘶聲叫道:“快,繩子!拿繩子過來!”城頭這些東西備了不少,兩個士兵捧了幾圈繩子過來,我一把搶過一圈,錢文義在一邊叫道:“楚將軍,你要去搏麼?”我把繩子一頭打了個圈套在雉堞上,道:“錢將軍,若是蛇人要沿繩而上,你立即將繩子砍斷,以後前鋒營歸你全權指揮。”不等他驚叫起來,我已大聲道:“夠膽的跟我來!”說罷,抓住了繩子,一下從城頭躍下。
城牆與護城河之間只有數尺寬的一條窄地,此時蛇人還在不斷地發石炮,但已稀疏下來,從城頭下的箭卻密了許多。護城河上到處都是蛇人在遊向城牆。那些蛇人在水中只出一個頭,時而有被城上的箭中死在水裡,翻轉身子浮在水面上,但後來的蛇人卻藉著那些屍體仍在向前衝。我剛跳下來,人還不曾站穩,正好有個蛇人正要上岸,我手起一槍,猛地向它搠去。此時我居高臨下,那蛇人手也快極,我一槍甫出,它左手一把抓住,右手從水裡猛地舉起一柄巨斧。但它剛從水裡鑽出來,渾身溼淋淋的,手中打滑,我的槍滑過它的掌心,一槍刺中它的左眼。這一槍我借了下落之力,只怕已透腦而入,那蛇人慘叫一聲,巨斧還不曾舉起,便一下落入水裡,身體也猛地向後摔去。
此時從城上已跳下了幾十個士兵,其中大半都是新兵,城門口左右都有,離門最近的幾個士兵已與正在斬關劈門的蛇人手,幸好由於地方狹小,蛇人盤在地上並不穩當,雖然是一對一,一時間竟還分不出勝負來。但蛇人還在拼命劈門,我心如火燎,叫道:“快上!”可是前面的士兵正在戰,將路堵得嚴嚴實實,我在後頭只能乾著急。
話音未落,在城門正上方突然有一個人影落下來,我嚇了一跳,這人跳下的地方就在蛇人頭頂,這人難道不要命麼?正想著,突然聽得城上有個女子叫道:“小弟!”這聲音極是驚恐,正是郡主的聲音。我不由抬起頭看了看,只見郡主伏在雉堞上,正探身往外看,兩個侍女正拼命拉著她,她正看著剛才落下的那人。那人身材瘦小,卻不從繩子上落下,左手拉著繩子,右手中長槍居高臨下,已在與一個蛇人手,正是小王子。
真是個了不起的小孩。我一向對宗室子弟沒什麼好,小王子此舉也不免魯莽,但他居然真有這個膽量與蛇人面對面手,實在很了不起,可也非常危險。我抓住一從城上掛下的繩子,一腳往城牆上一蹬,人登時蕩了過去,超過了幾個人,此時前去之勢已竭,身體正撞向城牆,我將槍頭往城磚上一頂,借了這一槍之力,又向前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