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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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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我拿來了六斤硫磺。”他一皺眉道:“才這麼點?我怕你會說不夠,了可有四十斤硝粉了。”四十斤?我倒嚇了一跳,牆硝雖然不少,但要喬下來可不太容易。這時甄以寧也過來道:“統制,我拿來的炭也有四十斤,都已經碾成極細的粉了。”他們的硝和炭都已放在一邊,一堆雪白,一堆烏黑,邊上有一口大缸,大概是為調配為藥準備的。我跳下馬,道:“馬上把這硫碾成粉吧。”甄以寧接過兩代硫磺,道:“那該怎麼配?都倒一塊兒攪勻麼?”要是按張龍友的配方,只要用六斤硝,一斤炭就行了。我也沒想到錢文義能那麼多出來,要是費了實在可惜。我咬了咬牙,道:“把硝全倒進去,炭取個十來斤,再把硫磺碾成粉後倒在一起。”照張龍友的配方,硝只要六斤七兩左右便可,可是硫太少了,多加點炭總可以燒起來,這樣總可以多做幾斤火藥。我雖然這樣想,但仍是惴惴不安。

人多好辦事,硫馬上被碾碎了。因為張龍友說過,攪拌時不能見鐵器,因此用的是木頭。藥粉一共有五十六斤,一般人本攪不動,人多的話也攪不勻。甄以寧心卻細,把邢鐵風營裡的陳忠叫來,正是為攪拌那堆藥粉。陳忠力量雖然遠勝過一般人,但他攪了幾十圈後,也已呼呼氣。

我走到缸前,抓了一把看了看。缸中的藥粉已經相當勻了,顏也是黑中透白,要是讓我來攪,只怕連半圈都攪不動。我讚道:“陳忠,你的力氣真的非同小可。”陳忠還在氣,笑了笑道:“統制,你太客氣了。現在沒事了麼?”我道:“行了,你去歇息吧,等一會請邢將軍領兵過來領取火藥。”時間太緊,現在沒辦法裝在罐子裡做成火雷彈,我讓人砍了些竹子來,把每一節竹子削成筒狀,在裡面填滿火藥後再上破布。東平場面竹子很多,每一節也能裝上半斤火藥,那五十六斤火藥一共裝了一百一十七個竹筒,倒花不了多少時間。我看了看,道:“錢文義,你讓楊易,邢鐵風和陶昌時他們都過來,你們四隊每隊拿二十五個,剩下的歸我們。”錢文義答應一聲,先讓小軍拿了二十五個竹筒去,又將楊易他們都叫了過來。現在錢文義他們每隊都有三百多人,跟陶昌時所統狼兵差不多,我自帶的曹聞道這一隊只有一百多人,只佔他們的三分之一弱,拿了十七個火藥筒,按比例,已是多拿了。這時甄以寧忽道:“楚將軍,要不要分一些給卞將軍他們?”卞真他們要和我一同衝鋒,然後再兵分兩路,他們所擔風險與我們一樣。但是火藥筒一共才這麼點,分給他們自不能太多。我想了想,道:“也好,把我們剩下的拿七個給他們。”說實話,我也實在有些懷疑這些被我改了配方的火藥筒還能不能炸開來,不過我想燒總是能燒的,把這些火藥灑在蛇人營中,放起火來也要容易一些。要是仍按張龍友的配方,那隻能做十三斤火藥,也只有二三十個可做了。

甄以寧比我想得周到許多,每個竹筒都已用繩子綁了起來。我背了一個上身,對曹聞道道:“曹將軍,你讓人揀出七個,去給卞將軍吧。”曹聞道看了看我,忽然笑道:“楚將軍,你揹著段竹筒,真是可笑。”我有些不悅,道:“不要管可不可笑,你總不會忘了火雷彈的威力吧。”他點了點頭,讓人拿著七個竹筒去卞真那兒。卞真練馬是在東平城廣場上,離馬場也不遠,不一會兒,那小軍便回來了,馬鞍邊卻仍掛著那七個竹筒。他說卞真聽得了這個東西,先是大笑了一通,接著說我膽小如鼠,他們的右衝鋒軍不必靠這些旁門左道,因此好意心領,東西仍給我拿了回來。

月亮越升越高,已是中夜。馬場上,還在士兵在慢跑,在悉馬術。這時,有一點火光忽然向馬場裡移來,甄以寧在我身邊小聲道:“楚將軍,那是殿下的傳令兵,要不要弟兄們集合?”我點了點頭,甄以寧從邊上拔起一個燈籠,在空中一揮。全軍一千五百人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整整齊齊地排了幾隊。見些情形,我不由得微一頷首。晚上集合難度甚大,甄以寧舉重若輕,他統兵實在很有一套,看來還在吳萬齡之上。

那個傳令兵已衝到門口,先“咦”了一聲,大概對裡面如此嚴整大意外,接著將手中一支令牌一舉,叫道:“前鋒營統制楚休紅接令!”我拍了拍飛羽上前幾步,跳下馬走上前道:“楚休紅聽令。”

“奉二太子殿下與邵將軍之命,楚統制請你速統本部軍馬到西門集合待命。”我接過令,大聲道:“得令!”跑上馬回頭道:“曹聞道先行,後面依次出發,跟我來。”前鋒營三統領,一營錢文義、二營楊易、三營邢鐵風。現在多了個陶昌時,臨時給他個番號是四營。等諸軍一動,那傳令兵走在我邊上,擦了擦頭上的汗,小聲道:“楚將軍,沒想到你已有準備了,卞將軍現在正在場中集合呢。”我不由得微微一笑,回頭看了看那些士兵,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無常規。將兵者,當如臂使指,令行止。”這段話是《勝兵策》中的,這些天我天天有空就在看。甄以寧統軍如此妙,正合乎這一段,實在令我高興。指揮一支人馬,如果能如臂使指,那麼這支人馬的攻擊力便可以充分發揮。現在的前鋒營自沒有路恭行統領的前鋒營銳,但軍紀卻比舊前鋒營好得多,指揮得法,攻擊力不會比那時差。

到了西門,門口已列了密密麻麻的步兵。我在火把下看到二太子和邵風觀並肩在門口,拍馬上去,大聲道:“殿下,邵將軍,前鋒營前來繳令。”一個二太子的親兵過來從我手中接過令牌遞給二太子,二太子看了我一眼,臉上出一絲笑容道:“楚將軍,我原先還對你有些不放心,但看軍容,你這前鋒營已在我麾下大多營隊之上。”我不有些動容,在馬上深施一禮道:“殿下謬讚。”以前各營都是自視極高,武侯的前鋒營自稱第一強兵,沈西平的龍鱗軍也自認為勇猛無雙,誰也不會贊別人的部隊勝過自己。二太子不隱己過,倒是很難得。雖然在這時說這話也是為了讓前鋒營士氣更盛,但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令我非常動。

這時,身後又傳來一陳馬蹄聲,那是卞真率軍趕來。諸軍到齊,二太子命人開了城門,高聲道:“卞將軍,楚將軍,此役勝負,全在二位將軍身上,望兩位將軍努力。”我和卞真行了一禮,率軍出城去。此時月昏暗不明,夜風吹過,時時傳來呼嘯之聲。我將前鋒營帶到城外,見甄以寧也跟在我身後,小聲道:“甄以寧,此役太危險,你並不是前鋒營的人,還是留在城中吧。”甄以寧笑了笑道:“楚將軍,建功立業,男兒平生之志,你是不想讓我立功麼?”他這話平和中又帶著豪邁,我沒再說什麼,只是道:“小心點。”這次出征,能活著回來便是大功了。雖然我對此役本沒有信心,但作為一個軍官,也只能聽從命令,當然不能打退堂鼓。

二太子帶著一萬步兵在城下壓陣。蛇人的陣營在城外一里多外的地方,遠遠望去,時見燈火。蛇人短短几個月間,由當初的畏火到在營中佈置火把,實在令人吃驚。

二太子騎著馬出來,大聲喝道:“出發!”因為要偷營,我們沒有帶火把燈籠,城外漆黑一片,周圍的人連面目都看不清,那麼多馬匹也都上了嚼子,只能聽到零星的幾聲馬蹄聲。二太子一聲令下,兩支人馬當即衝了出去。

快馬加鞭,趕一里多路不過是短短一瞬。眼見蛇人的陣營越來越近,營中卻像什麼也沒有察覺。蛇人對我們也許有些輕敵,而營前又只是一片曠野,連一點鹿角陷坑都沒設。衝到了蛇人營門前,我叫道:“點火!”四周一下點亮了一片火把,像是突然間天也變亮了。蛇人的陣營很糙,只是用木頭紮成的長欄,並不高大,士兵們一點燃火把,馬上將火把扔了進去,營中頓時傳來一陣喧譁。

我們這次劫營一定讓蛇人也措手不及,只有五六個蛇人從營中衝出來抵擋,幾個衝在最前的士兵跑下馬,手持攻城斧去斫營門,邊上的士兵護著他們。那幾個蛇人雖然剽悍,但哪裡擋得住士兵們水般地湧入,剛刺倒一個士兵,邊上早有五六把長槍刺了過來。

這時,我聽得有人叫道:“門倒了,小心!”此時營門已被點燃,發出了“吱嘎”的響聲,猛得向裡倒去,火星四,木門上燃著的火焰一時燒得更旺。

“砰”一聲,倒在了地上,著火的木頭也被砸得四處亂飛,這等聲勢使得士兵們士氣更加高昂,發出了一陣歡呼。

卞真帶馬衝過我身邊,叫道:“楚將軍,我們分開了,好自為之!”他扭頭叫道:“弟兄們,隨我來!”拍馬便衝了進去。我也回頭叫道:“全部跟上,不要戀戰,向裡衝!”營裡像開了鍋一般,四處發出一陣陣慘呼。這些聲音都是蛇人發出的,雖然有些怪腔怪調,但是一樣充滿了驚恐。我心中一陣意,渾身像有無窮的力量,恨不得大叫一聲。

蛇人的營帳與我們的一般無二,從中不時游出蛇人來。此時它們戰力再強,但前鋒營的士兵一波波湧上,第一排士兵一槍刺出,不等蛇人還手便衝了過去,本不與它們纏鬥,從後面卻衝上了另外的士兵,這也不是圍攻了,那些蛇人幾乎每一個都在與整個前鋒營戰鬥,它們力量再大也無用武之地,被衝得一個個隔了開來。

我一槍刺倒一個蛇人,卻見邊上有個蛇人在向我撲了上來。那蛇人身上也沒有盔甲,大概是剛從帳中爬出來的。它手中是一杆大刀,我一槍剛刺出,它的刀便落向我頭頂。我右手舉起長槍,“當”的一聲巨響,我也只覺掌心一熱,手臂一時都到了麻木,那柄刀順著槍桿滑了下去。我不等它再還手,一催馬,手一抖,槍由下而上畫了道弧,槍尖在它前掃過。

這是一招半月槍,我的槍磨得極其鋒利,槍尖在那蛇人前頓時劃出一條大大的傷口,血從中猛噴出來,濺了我半身。

你們也有這一天!

我收回槍,只覺手臂仍有些痠痛。蛇人的力量太大了,我硬碰硬地擋了一下,只怕肌也有些拉傷,但此時已顧不上這些了,我轉過頭,便要讓人跟上來,卻聽得甄以寧驚叫道:“統制,當心!”他叫得極是怕恐,我不由得一愣,剛一抬頭,卻見一個槍尖從下而上刺來。這個蛇人竟然是貼著地面過來的,突然向上出槍,周圍一片混亂,又是昏沉沉一片,我一直不曾發現。

這一槍出得極快,又是從下而上刺向我肚腹,我用力一勒飛羽,飛羽猛地站立起來,但那一槍實在太快了,飛羽縱然神勇無雙,我仍是讓不開這一槍,“嚓”一聲,槍尖在我右小腿上刺了長長一條傷口,我的血也猛得噴了出來。

我的腿一陣麻木,倒不是很疼,看來這一槍入不深,傷勢並不大礙,但是血卻還在拼命著,我的戰袍下襬也被血浸得溼透。那蛇人還待給我補一槍,但這時我早有防備,它哪裡還能刺得到我?它又是從下而上的,偷襲可以,對攻時,這樣的姿勢極為不便,我的長槍撥開了它的槍桿,槍尖一吐,立即將那蛇人搠倒。我的槍還不曾拔出它體內,已有幾個邊上的士兵衝過來將那蛇人槍挑刀砍,將它剁成一堆泥了。

我在馬上蜷起小腿,看了看。那一槍刺得很厲害,雖然刺入不深,但是在我腿上留下一個長達半寸的傷口,傷口兩邊的皮都翻了起來,血仍是不斷湧出。我不敢聲張,伸手在戰袍上撕下一條布包了包。這傷口太長了,那條布並不能完全包起來,好在將中間包住後,血算是止住了。也等到包好後,傷口才到一陣陣拉扯似的疼痛。

這時錢文義衝過來道:“統制,蛇人越來越多,已經有幾十個弟兄被打下馬來了,怎麼辦?”我們還只是剛衝進蛇人的陣營,僅僅這麼一小段路便損兵數十,那麼最後衝出營陣時不知還能剩多少。我看了看周圍,現在所有人都在躍馬廝殺,一個接一個地衝過去,我本來是在隊伍最前列,停了這一停便已落到了中段。望出去,眼前也只有刀槍的鋒刃在火把上的閃光,以及蛇人那些猙獰的臉。我道:“接著衝!失馬的弟兄能跑的就跑,實在不能跑的,讓戰馬尚有餘力的兩人合騎一匹。”說這話時,我心裡一陣疼痛。按理我們該不顧一切向前衝殺,但是我實在無法讓那些戰馬被打死的士兵留在這兒與蛇人死戰,別人在向前衝鋒。如果我真下了這等命令,只怕後心裡再沒一天安穩了。我這麼說時,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蘇紋月,不知不覺的,眼眶裡有些溼潤。

錢文義道:“這樣也好,只是一旦失馬的太多,豈不是會影響衝鋒的速度?”蛇人的陣營裡已像開鍋似的喧譁,從另一邊也傳來了喊殺聲,聽那聲音已到了我們前面,想必卞真一部衝鋒比我們進展更快。回頭看去,營中我們的來路已是一片火光,我們邊走邊放火,風借火勢,蛇人營中大約有四分之一都著了起來。我看了看,大聲道:“死則死爾,但示無愧於心。”錢文義怔了怔,也沒再多說什麼,大聲道:“落馬的弟兄聽著,能跑則跑,不能跑則與邊上的騎者合騎一匹。”他這命令與我下的稍有些不同,我說的是讓戰馬有餘力的來與落馬士兵合乘,但現在正是一片混亂,每個人都在拼命廝殺,誰還有心思考慮戰馬是否有餘力帶人,我這命令真要發下去,反倒會讓一些膽怯的騎兵拒絕與人合乘。錢文義這樣說法,實是現在最好的方式了。

甄以寧也轉到我身邊來了。他手持的長槍槍尖上已帶了血,正不住往下滴。他到了我身邊,小聲道:“統制,你受傷了?”

“不礙事。”我一拍馬,扭頭道:“甄以寧,跟我來!”我們身上都還揹著那竹筒火藥,甄以寧點了點頭,跟著我衝了上來。

但是現在衝鋒沒有方才順利了,蛇人已經立穩陣腳,不斷從四周蜂擁而至,我們無法再像剛才一樣壓著蛇人打,每前進一步總要和一批蛇人纏鬥,不時有一兩個士兵被擊落下馬。從衝進來到與卞真分手,我們都沒有傷亡,但一分開,我們便已損失了百人上下。看著身邊時不時有士兵被蛇人擊倒,有幾個落馬後便被蛇人砍死,我心頭一陣陣地絞痛。

在邵風觀的計劃中,這些大概屬於應該有的損失,但這些士兵不僅僅是他計劃中的數字,更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啊!

甄以寧衝在我邊上,對我叫道:“統制,看來蛇人的戰力超過估計,那怎麼辦?”蛇人的戰力並沒有超過我的估計,只是超過了二太子和邵風觀的估計。我有點想笑,但只是大聲吼道:“不要想別的,現在沒有後退的餘地,快衝!”蛇人的陣營相當大,如此規模,以帝國軍的軍制大約可以屯兩萬兵,但同樣一個營帳卻可以住三四十個蛇人,比我們要多三倍左右,這裡也許有六萬蛇人?可是蛇人數量雖多,卻並沒有到這等地步。我一邊刺殺攔路的蛇人,一邊對邊上的甄以寧道:“甄以寧,你覺得蛇人到底有多少?”甄以寧把長槍從一個剛刺死的蛇人身上拔出來後道:“好像…好像不到兩萬。”的確,我們已經接近蛇人陣營的中腹,但這一路上估計只有三四千蛇人攔路。雖然在亂軍中不好估計敵人的數量,但是如果真有六萬蛇人,不可能只有這樣一些蛇人衝上來的。說不定,甄以寧的估計也有些高了,真正的大部隊實際上還在後方平定殘兵。如果真的只有一萬蛇人,拖住了東平城前後共七萬大軍,那豈不又成了高鷲城的歷史重演?

我心了陣陣發寒。高鷲城外,蛇人也正是這個策略,先以一支兵在城外野戰,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然後就一直有限度地攻城,直到蛇人全部到齊。這次安知不是蛇人故技重施?東平城現在補給不悉,主要是靠北門不失,但蛇人一旦大舉進攻,以蛇人水戰之能,那時又怎能再保證補給?到時四門被圍,那高鷲城的慘劇只怕又要在東平城重演。

現在不管怎樣,就算只能逃出小部分人,能發現蛇人的真正意圖,那麼這次夜襲也不算失敗吧。我一揮槍,叫道:“全軍加速,不要落後!”剛喊過,腿上卻一陣劇痛。我看了看身上,右腿已經被血浸得一片漆黑,如果現在是白天,看到自己身上出那麼多血,恐怕自己先要嚇倒了吧。我咬了咬牙,只覺嘴也有些麻木,這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就算血光了,現在也只能衝向前去,絕不能退後!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現在月亮又衝破雲層,照得四周一片慘白。今天是三月二十,月亮是半圓的,並不算太亮,但這樣的月光更顯悽慘,那半個月亮就像掛在天空中的一把利刃,似乎隨時都會割下來。

只是不知道割掉的是蛇人的頭,還是我的頭。

一個蛇人突然又在我馬前衝了出來。這蛇人也持著長刀,這一刀正砍向我頭頂,我一咬牙,槍猛地擋去,“當”一聲,那長刀被我擋開,照理下一招我該揮槍刺去,但是我眼前一黑,人晃了晃,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了那麼多血,加上與蛇人戰多時,我的體力已開始不支了。

那蛇人的刀被我擋開後,似乎愣了愣,那刀猛地掄回去,又向我劈來。這蛇人的刀法也確實不濟,本來我擋開它的刀後,它若順勢橫掃,我出槍已慢,這一刀雖然力量不會太大,我也準擋不住,但它卻好像只會舉刀力劈這一招,現在它中門大開,我一槍便可刺中它前,但我正要搠去,兩手卻是一軟,左手竟然滑出槍桿來。我心中一寒,只覺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在我眼前一閃,那蛇人猛地一聲慘叫,持刀的手竟然已被人砍斷。我一咬牙,左手重新抓住槍桿,把槍擱在馬背上,用盡力量刺去。

這一槍其實並不是用我的力量,而是借馬匹衝鋒之力了。飛羽當真神勇無比,我只覺槍桿一重,槍尖一下沒入那蛇人前心,只怕已穿透了它的口。那蛇人又是一聲慘叫,另一隻完好的手鬆開長刀,,一把抓住我的槍桿,但飛羽正急衝向前,它一隻單手哪裡擋得住,我順勢將槍一橫,人衝過了它的身前,長槍拖出了那蛇人體內,連蛇人的內臟也帶出了一些,那蛇人在地上還在翻滾,卻滾進了我們隊中,馬上就被狂奔的馬隊踩成了泥。

這時我才看清方才救我一命的原來是甄以寧。他竟然從馬上一躍而起,一刀斬斷蛇人的一臂左手長槍在地上只一點,又借力躍回自己的馬匹。這一手身輕如燕,如果我體力充沛,恐怕也能做到,但大概沒他那麼輕巧。他一跳回馬,刀已收加鞘中,甩手扔過一條布條,叫道:“統制,你先包紮一下,扎住傷口上方可以止血!”他知道我受傷了吧?我接過那布條,心頭一熱。此時甄以寧加快馬匹,在我身前替我陰擋著蛇人的進攻,另一邊曹聞道也衝了上來。他一聲不吭,也貼著我擋住另一邊,恐怕他也知道我已經受傷。

作為這次衝鋒軍的首將,我的命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命,這關乎全局,所以受傷的消息是不能聲張的。我把長槍搭在馬上,彎下去包紮了一下。傷口幾乎是將小腿都割成了兩半,我在膝蓋上紮了一圈,只覺一條腿也有些麻木,疼痛倒是大減。剛紮好,曹聞道在一邊又扔過來一個小葫蘆道:“統制,喝一口忘憂果汁,別喝太多了。”忘憂果汁?我記得當初我上受傷,葉臺曾給我上過忘憂果的粉。這東西止痛極靈,但是治標不治本,不能多用,這果汁只怕也是一樣,沒想到曹聞道還備有這東西。我拉開子喝了一口,只覺一股熱力從喉頭湧到腹間,神為之一振。我將那葫蘆扔還給曹聞道,叫道:“弟兄們,前面就是蛇人中軍,進者生,退者死,衝啊!”被我們衝破的蛇人在我們身後合攏,退的話一定是死路,進也未必是生,但至少還能多殺幾個蛇人。我拍馬上前,曹聞道和甄以寧在我身邊一左一右護著我,諸軍被我們三人的衝鋒帶動,全軍進展一下又快了許多。

剛衝了沒多少,忽然前面的隊伍一頓,一下停住了。我叫道:“怎麼回事?”我已經快衝到了最前面,現在衝鋒軍衝在最前面的居然是陶昌時。他的甲上斑斑駁駁滿是鮮血,聽得我的聲音,他轉過身道:“統制,前面有蛇人重兵攔路!”我拍馬上前,現在後面正喊殺不斷,前面卻異樣的寧靜。在前面距我們五六丈外,有一圈不算高的木欄,木欄前馬馬虎虎地挖了一道壕溝,既淺又窄,木欄後密密麻麻地排著蛇人。那些蛇人一個挨著一個,幾乎沒一絲空隙,手中或刀或槍,齊齊對外。

蛇人居然也會有守禦的一天啊。

我不一陣冷笑。從和蛇人戰起,我們一直都是被它們進攻,從嚴也不曾像今天這樣攻到它們營中來。不管這次偷襲能不能有預計的戰果,我們作為首次攻入蛇人營中的部隊,後在帝國曆史上也該留下一筆了。這蛇人中心,只怕就是蛇人的中軍帳吧?

甄以寧在我身邊道:“統制,用那個火藥吧?”我點了點頭,叫道:“背竹筒的上前來!”拿著竹筒的都是各部中的銳,我和曹聞道、甄以寧都帶著裝火藥的竹筒,曹聞道那一部緊跟在我身邊,全在左右,陶昌時那一營中揹著竹筒的就更多了,在他周圍的就有二十個上下。我正要讓所有人點燃了扔過去,甄以寧忽然叫道:“陶將軍一部在第一排的,將竹筒點燃後擲出,餘者待命!”我剛要解下竹筒,聽得甄以寧這道命令,不由得一怔。他這般發令,不無僭越,但我沒這麼小氣,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難道他是要保留實力麼?我剛想問,甄以寧轉過頭道:“統制,先觀其效。”是啊,這火藥我是改過了配方的,能不能有效還不知道呢,如果一股腦盡數扔出,一旦沒有預計的威力,恐怕反而影響士氣,只扔一小半,縱然威力不大,士兵也會覺得是因為扔得少的緣故。我對甄以寧不一陣佩服,他年紀輕輕,遇事卻深思慮,實在值得我效仿。

陶昌時一軍中背竹筒在前的有十來個,甄以寧話音一落,空中立時出現了十多個火球。看著那些火球向列隊拒守的蛇人飛去,我的心也提了起來,生怕那些火球落地即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