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星漢燦爛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那艘船是錢文義麾下,我也看見錢文義出現在另一艘船上,氣急敗壞地大叫什麼。
現在該怎麼辦?那艘船此時倒平穩了些,但入水卻深了許多,準是艙中進水,船正在下沉。這船都是木頭的,本來不至於沉下去,但上面有一百多人,加上這份量,只怕這破船是吃不住力。
我正待命邊上的船隻過去接應,忽然甄以寧在身後道:“統制,任吉將軍請戰。”任吉那六十個雷霆弩兵就靠在我邊上,剛才蛇人攻來,都是在水中的,任吉的雷霆弩威力極大,卻不能及下,在河中的蛇人時,他們的雷霆弩也本沒什麼大用。不過他的船上因為載員少,倒可以再分出一些。我點了點頭道:“準令,命邢鐵風與楊易掩護他靠近。”甄以寧道:“得令。”他又將黑白二旗揮舞了一陣,邢鐵風和楊易那兩隊讓出一條道,夾著任吉的船向那艘破船靠攏。
那艘船大概是船底被鑿通,此時蛇人幾乎全聚到了那裡,不斷地從艙中衝出來。船上的一百來個士兵正死守艙口,但蛇人與人一對面,帝國軍實在遠不是對手,虧得艙口甚小,蛇人不能一擁而出,只能一個個衝出來,還能應付,但即使是二十幾個士兵面對艙口那一兩個蛇人,士兵仍是節節敗退。雖然也斬殺了幾個蛇人,但士兵也已陣亡了五六個了。
任吉的船一靠近那隻船,從他的船上忽然探出幾塊跳板搭在那破船上,任吉在船頭喝道:“前鋒營的弟兄,不要戀戰,馬上退過來。”那幾塊跳板拼成了一塊足有五六尺寬的大道,那船上有個小隊官高聲喝道:“大家不要亂,讓傷者先退,其餘人隨我來擋住這些怪物!”從我的船上望過去,這人也看不清面目。我看了看南邊,陶昌時和劉石仙兩部正在聚攏,這方圓陣馬上便要布成。我道:“甄以寧,讓前鋒營準備,一旦這些士兵接回,馬上命前鋒營後退五丈,以這艘破船為中心布方圓陣。”甄以寧答應道:“是!”他伸手又猛揮了幾下旗幟。此時只見那艘破船上的士兵已約略退走了一半,經任吉的船又散到其餘船上,先前那個小隊官帶著些人且戰且走,但蛇人從艙中衝出的越來越多,現在船上幾乎是蛇人與帝國軍士兵數量相等了,他們更是抵擋不住。衝到跳板邊時,一個蛇人忽然猛地衝上來,一刀正砍近那小隊官腿上,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隨著他的叫聲,剩下的士兵再無鬥志,此時他們紛紛向跳板衝去。我心中一寒,心知不妙。此時蛇人已到了船甲板上,若它們攻佔到任吉船上,以此為基礎向四周攻擊,那就如一場野火,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我喝道:“馬上命前鋒營支援任吉,絕不能讓蛇人衝上任吉的船去!”我和任吉的船相距也不過五六丈遠,此時船上活著的士兵幾乎都已散去。蛇人的攻擊力當真駭人,一船百餘名士兵幾乎有三分之一已經戰死,其餘的都已逃開,還有五六個落在後面。最後的一個踏上跳板時,忽然腳一滑,人摔倒在地,兩個蛇人已同時衝上,雙刀齊落,那個士兵連聲音也沒發出一聲,便被砍成了數段。
但這時,活著的士兵都已逃出了那艘破船了。河中的一千來個蛇人,幾乎有一半都上了這破船,其餘的蛇人也正在向這裡游來。它們一定也要借這個缺口攻破我們的陣勢。我喝道:“快,讓我們的船也上前助攻!”我的話剛說完,蛇人衝得快的已經上了跳板,其餘有幾個蛇人死死地按住那幾條跳板,不讓任吉掉。它們也學乖了,怕我們箭,每個蛇人都抓著著從船上砍下來的木板防身。正在此時,從任吉的船上發出了一陣弦響,衝在最前兩個的蛇人慘叫連連,數十支箭從它們身上穿而過,仰起的身體也幾乎被穿得爛了。那一排箭餘勢未盡,穿過這幾個衝在最前的蛇人後,仍向後去。後面那些蛇人正聚作一團,它們也害怕我們箭,所以把木板圍得水洩不通,但雷霆弩威力太大,弩箭之下,這些木板等若無物,一下便穿透了。它們聚得這麼近,那些箭每一支都幾乎要殺一個蛇人。
只這一排箭,便已將蛇人打得暈頭轉向。有幾支箭落空了,甚至越過船隻,向陶昌時、劉石仙他們的船隊飛去,也不知有沒有誤傷人。現在方圓陣已經將近布成,若再放雷霆弩,反而會傷到自己。我道:“甄以寧,讓任吉快退開,不要放箭了。”雷霆弩的威力實在太大了。以前我就知道這兵器定然大有用處,用到實戰中,威力更是超乎想象。
這時任吉船上有人揮了兩下旗幟,甄以寧忽然道:“統制,任將軍要我問你,這船還要不要?”那船上也有些輜重,但並不太多。任吉難道能一舉將那船毀掉麼?我道:“告訴他,如果不傷到另外的船隻,那他有什麼本事就用出來,不然就快點退開。”甄以寧揮了兩下後,道:“任將軍說他馬上退開。”任吉的船正在倒退,他們將好就暇地將那幾塊跳板也仍回來。我不一陣驚駭,也不知任吉到底空說豪言還是真有辦法毀掉這船,只是因為怕傷及其餘戰船才不用。
這時方圓陣已然布成,那些蛇人本想通過這船來攻擊其餘船隻,但作法自斃,它們聚在這一隻船上,反而被我們包圍。那艘船還在慢慢下沉,周圍的水面上仍探出一批密密麻麻的蛇人頭顱,我也不知它們在想什麼,大概此時,它們也嚐到了當初我們在高鷲城中嚐到過的絕望的滋味。
我第一次指揮作戰,看來是大獲全勝了吧。
甄以寧道:“統制,現在要當心蛇人孤注一擲,四散出擊。”我點了點頭,道:“是。讓諸軍當心,慢慢縮小包圍,一旦進入弓箭程便以箭攻擊,不讓它們攻上船來。”蛇人這一番戰死的比我們要多得多。它們在水中,又不能箭,幾乎是我們壓著它們在打。只消別讓它們再鑿破船隻,那我們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了。
這時,那艘破船的甲板已到了貼水面相平的地方了。有個蛇人忽然游上那破船頂艙,大聲叫了起來。
“伏羲大神!”它叫的是帝國語,字正腔圓,如果我閉上眼睛,只怕真不相信那是蛇人的聲音。以前那個蛇人山都就能說一口利的帝國語,這個蛇人看來說話也不遜於它。
這一聲喊出,以那隻破船為中心,所有的蛇人忽然猛地下水,向四周游來,河裡也一下翻騰起來。每個蛇人都有三個人那麼長,剩下的也總有七八百個蛇人,一里多寬的河面上似乎都容納不下那麼多怪物了。這些蛇人本來各自為戰,這回卻象合成了一個有無數巨臂的怪獸。
蛇人是孤注一擲了。也不等我發令,著它們的兩艘船上同時發箭。這了陣箭雨下,簡直不用瞄準,但那些蛇人卻渾若不覺,仍是劈波斬,奮勇向前,這氣勢簡直無堅不摧。
正對著的是邢鐵風的船隊,我的船緊接其後。蛇人這番攻擊仍是衝著我來的吧,我以前在前鋒營中與邢鐵風相處得並不太好,這回卻要他來替我抵住第一輪攻擊。我不苦笑,道:“縮小陣勢,將蛇人徹底打垮!”方圓陣本就利守不利攻,而蛇人這般不要命地攻擊,力量雖大,但也難以守禦了。如果這一輪攻擊撼不動我們的防守,那蛇人就再無他法。
“轟”的一聲,邢鐵風的座船忽然一側,周圍的士卒也發出了驚呼。蛇人這一輪攻擊仍不可小視,他的船首當其衝,被一擊鑿破。但是這回他周圍都有船隻守護,他的座船受創,另兩艘船馬上過來夾持著他的船退開,其餘的船仍然迫近來,蛇人要攻到我跟前,拖得一刻便更難一分。
當三艘船隻受創退下,終於,方圓陣已經合攏,將剩於的蛇人圍在一個只有二十丈方圓的小地方。現在這兒四周都有箭矢對著,蛇人只要冒出頭來,便有五六支箭同時下,那些蛇人東奔西突,哪裡還衝得出去?隨著它們一個個被殺,此銷彼長之下,已成了我們對蛇人的圍殲。一時間,當中的河面上到處浮著蛇人的屍首,有時船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連蛇人的屍首浮上來也是一陣箭矢,每條蛇人的屍首上至少都有七八支箭了。
這麼用法,我們的箭只怕沒到東平城便會用光。但此時諸軍都已不管我先前要節省箭矢的命令,只是拼命著。河面上,不過翻起水花,而河水也已成了暗紅。
現在圍殲已到了尾聲。這一千個蛇人可能一個也沒能逃掉,河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蛇人屍首。我走下頂艙,到了船頭,曹聞道還在指揮士卒尋找冒出水面的蛇人,但現在要找到一個活的蛇人也難了,那些蛇人屍首幾乎已擠滿了河面。
我道:“曹將軍,行了,讓諸軍暫時歇手吧。”此時天也已快黑了,暮罩在河面上,但帝國軍中卻一個個興奮異常,尤其是前鋒營士兵。這回我們雖也有傷亡,但比較蛇人的傷亡,實是不足掛齒。殺了一千餘蛇人,自是個不小的勝利,但是這個勝利對士氣的鼓舞也是不可限量的,我也不有種想要歡呼的慾望。
曹聞道聽得我的聲音,轉過頭來,猛地不由分說,一把抱住我,邊上幾個士兵也過來抓住我,把我抬了起來。我被他們拋到空中,耳中只聽得他們的歡呼,似乎不如此便無法表達自己的狂喜。一時間,所有的船上,都發出了歡呼聲。
不過,除了我這條船上是在喊我的名字,別的船上喊的都是“帝國萬歲”之類。
這時甄以寧跑過來道:“快把統制放下來,幾位將軍都過來了。”曹聞道他們剛把我放下來,陶昌時和劉石仙當先向我走來,身後跟著錢文義、楊易和邢鐵風。他們到我跟前,忽然齊齊跪倒,道:“楚將軍,此役得勝,統制已立首功。”我慌忙也跪了下來,道:“大家請起。若無諸將誠團結,哪會如此輕易取勝。”錢文義笑道:“楚將軍,此役我軍傷亡不到百人,卻斬殺數千蛇人,楚將軍單憑此役,便已廁身名將之列矣。”我不由苦笑了一下。這些蛇人最多不過一千,錢文義足尺加碼地說有幾千,這個牛皮可別吹得太大了,讓人覺得蛇人不堪一擊,生了輕敵之心。我道:“此役任吉將軍立功甚偉,首功實該讓與他的。”我倒也不算謙虛,蛇人攻破錢文義麾下那艘戰船時,我本已亂了陣腳,若非任吉的雷霆弩穩住軍心,只怕現在慶祝勝利的要是蛇人了。
我一說起任吉,邢鐵風轉頭道:“對啊,任吉在哪兒去了?”他一向對我愛理不理,這回讓他做我的手下,一定讓他很不高興,不過這回連他臉上也出笑意來了。
楊易也轉過頭去,忽道:“他們在撈取箭矢啊。”我心頭一亮,道:“對,還是任將軍老謀深算,快把箭撈回來,能撈多少便撈多少。”這些箭大多還漂在河面上,這次圍殲蛇人,主要是靠弓箭之力。我們這六萬支箭經此一役,只怕消耗了一半還多,實是該取回來了。錢文義道:“是啊是啊,快去,誰撈得多誰先得。”雷霆弩的箭也不是特製的,就是平常的箭。以前在平地上戰後打掃戰場總會把箭收回來,可這回在河上搏殺,又是個對蛇人以來未曾有過的勝仗,誰也沒想去收回箭來了。
陶昌時他們向我行了一禮,紛紛回去。我對曹聞道道:“走,我們也去吧。”甄以寧在一邊道:“統制,三艘船受損,傷者醫治,這些善後的事不做了麼?”我揮揮手道:“甄以寧,你不是參軍麼?這些事便由你負責。”他還想說什麼,我已和曹聞道去放下小船了。甄以寧雖然年輕,但經此役,我知道他實是個幹之人,大有可為,這戰得勝,我不想面對自己一方的損失來折了我難得的這股銳氣。
河上,已漂滿了蛇人的屍首,沒中的箭也漂得滿河都是。我和曹聞道合乘一船,讓一個士兵槳,我們不時把箭從蛇人屍身上拔下來。
收了一陣,河面上的箭已不多了,曹聞道看看那艘破船道:“統制,我們去船上把戰死的兄弟收回來吧。”那艘船上的一百多人,戰死了三十幾個,屍身橫七豎八地躺在甲板上。甲板已經和水面平齊,那些幾乎沒有一個是完整的屍身被河水浸泡著,甲板也淌著血水。我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這船破得太多了,讓十個人上去收回陣亡弟兄的屍身。”這條船上的士兵都是南征殘部,有一個我還認得是當初前鋒五營裡的,我也曾帶過。他們對戰死沙場早有準備,可是也許沒人想過,經歷千辛萬苦逃回帝都,只這麼幾天,仍然會死在蛇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