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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誘敵啖靈芝叱燕嗔龍銀虹獨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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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一桌筵席,是設在臨窗一個形式古雅的長方玉案上,玉如脂,溫潤瑩澈,隱蘊銀光;酒食果脯,以及盤碗杯壺,多非人間所有,寶氣珠光,燦如銀霞。

孫毓桐請孫同康倚窗旁坐,石、司二女仙居中橫列,自在下手,倚窗陪客,殷勤勸飲。孫同康原是好量,又是飢渴之際;未入席前,聞得酒香,已動饞吻,再一入口,更覺仙釀芳醇,香味三絕。菜餚更美好吃,俱是平生初試,從來未有。初次登山,在座均是女仙,加以心中有事,本就又些拘泥。及見三女,除從容舉杯外,食物極少;石玉珠更是從入坐起,只略吃了點松子、桃、藕,那麼味美的菜餚,連筷子也未動。既恐見笑,又恐失禮,不敢盡情取食。石、司二女知他心意,也不說破,互相對視微笑,鬧得孫同康更窘。後來還是孫毓桐看不過去,帶笑說道:“我雖不菸火葷酒,只是喜與同道姊妹往還。遇到芳辰令節,秋佳,用資點綴;平時只供小婢們食用,並不似常人,每三餐,非此不可。除這凝碧仙釀,學自峨媚仙府,服食頗有益處,常小飲幾杯外,別的食物,就吃也不多。石家二妹,更是辟穀多年;除遇到她同門七姊妹,和青璜六妹的謫降芳辰,照例會飲外,輕易不動湮火。道友長路飢渴,只管儘量。我們不似世俗間人,有甚多拘泥禮數,更無男女之嫌。等到道友吃完,我還有話要請教呢。”孫同康見她玉音清朗,吹氣如蘭,詞誠懇。暗忖:“對方天上神仙,不尚虛矯,主人何等大方磊落。我也仙人門下,不過未入師門,道法未成,如此相待,分明看重;再如拘束,反啟輕視,並還窘得難受。”念要轉,雖仍不敢放肆,窘態已減去大半;一面謝諾,跟著從容飲食起來。

先還恐怕酒醉失禮,因司青璜再三代主人勸客,孫同康不善和女子應對;加以途中經過,知道在座女仙只她一人最難說話,不便逆她。接連飲了幾大杯,不覺有了醉意,膽氣漸壯,隨同說笑;對孫毓桐也敢作那劉禎平視,不似先前一味低頭淺飲小吃,連人都不敢看的神氣了。

司青璜問起來歷經過。孫同康談了一會,看出石、司二女仙均與主人至莫逆——石玉珠豪俊雅,還不怎樣;只司青璜靈心慧舌,吐語如珠,說話每有寓意,難於揣測,又和孫毓桐終年常在一起,情逾骨——知道如與主人以後常共往還,此女最關緊要,萬萬不可得罪,巴不得見好於她,每問必答。

孫同康便把“少林寺訪友,中途為報不平與盜結仇;穎水嵩山巧遇追雲叟白谷逸、矮叟朱梅二老,引往少室峰之中巧服靈藥;取得古仙人白陽真人所遺留的飛劍藏珍,又由妖人手中得到一柄寶鏟。後遇女仙楊瑾,給了一封柬帖,內有二老致峨嵋山凝碧崖妙一真人的一封信;才知二老己走,命由水路入川,持函往謁,拜在妙一真人門下。因遇少林寺儈贈銀指點,託為帶信,才見周鐵瓢”等情,差不多全說了出來。

只說到末了一段,孫同康猛想起二老石上留字,曾有“遇桐則止,眉頂雙棲”之言,主人名中正有一桐字,所居臥眉峰又與眉頂暗合;當時心頭怦怦亂跳,話到口邊又復縮住,那裡還敢實說?偷眼往對面一看,孫毓桐聽了出神,一雙明如澄波的妙目也在看他;朗朗銀燈之下,越顯光豔。由不得心神一蕩,益發面紅耳熱,通身也發起燒來。總算素來老成,人又機智,忙把頭低下,假作整衣。停了一停,將二老石上所留四句偈語略去,強鎮攝往心情,重又往下述說。

說完,除石、司二女仙聽到後半,面有驚訝之外,好似不曾看破自己窘狀。心方暗幸,忽聽司青璜笑道:“孫道友竟是白、朱二老引進到齊師伯門下的高弟麼?我武當同門姊妹八人,與峨嵋派好些同輩道友,以及小寒山二女謝家姊妹均有情,孫道友得二老引進,齊師伯斷無不收之理。”孫同康聞言,自然謙謝,覺著自己雖然是個凡人,不料師門聲望如此高大,一說出來,對方立即另眼相看,又和三女仙拉成了平輩;不特面上大有光彩,將來拜師之後,只要努力修為,焉知不能到三女地步?心氣剛剛一壯,司青璜又道:“孫道友在五峰所遇少林寺僧滌凡,乃周鐵瓢昔年生死骨,可知他託你帶信的用意麼?”孫同康答說不知,請仙姑指示。

石玉珠道:“我想此事有桐妹身任其難已足。孫道友雖是峨嵋弟子,但尚未正式拜師;似此強敵,不要累他吃虧受傷,反而不美。”司青璜搶口答道:“我如非適才親見他那一劍一鏟的威力妙用,也不會如此說法。師姊你想,白、朱二老何等法力;這兩位老前輩情古怪,更喜提攜後進,他照顧的人,向例不許旁人欺負。況且孫道友,如由秦嶺陸行入川,既可就便繞道家中略為安排,又比行船要快得多,偏叫他由水路走。分明今之事,早已算定。為踐昔年鐵瓢求他難中相救之言,所以才命孫道友由此經過,只催起身上路,卻不限他到的期。

“還有峨媚派目前益發揚光大;他那玄功劍訣最是珍秘,從不外傳。孫道友尚未入門,就說有二老情面,不會無望,共只個把月的途程,一入師門便領心法。楊師叔雖與峨媚兩輩至,如非有什麼要事,對朋友未入門的門人,何須那等急,越俎代庖,將由對方得來,向例除至門人永不外洩的心法,擇要傳授?意猶不足,更把他所得法寶飛劍,用他佛門降魔真訣加以制,並還傳以用法。這不是三位老前輩,早商量好來作成孫道友的麼?

“現在柬帖未到開示期,不信到時看我料得對否。鐵瓢未始不知此次與妖僧對敵,關係他的成敗;重傷新愈,法力更非妖僧對手。他乃本門棄徒,僅能在此託點廕庇;如有人上門欺他,本山向例不許異派妖撒野,我們自可假公濟私,以全力相助;一離此山,便格於本門成規,愛莫能助了。敵人不止一個,大姊法力雖高,勝自有望,如永除後患,卻是艱難;萬一妖僧也約到有力幫手,更是弧掌難鳴,能否完全照顧得到,就不可知了。此時得一助手,再好不過。

“他許是見孫道友無甚法力,有口好劍,也未必能飛出運用;以為雙鏡合璧,便無敗理,卻不知此鏡非經行法煉過,不能盡發揮它的威力。孫道友得有楊師叔的佛法傳授,比他要強得多;加以初,不便求人,因此未把滌凡函中之意說出,只將寶鏡借去,實是失策。孫道友如能與大姊同往,此鏡之外,還加上他那一鏟一劍,只到時不要怯敵心慌,萬無敗理。只不知孫道友,肯仗義拔刀犯險一行麼?”孫同康素來任俠仗義,本心想助周鐵瓢報仇除害;只為自知無甚法力,恐事不成,反為鐵瓢添累,方始中止。經此一,已將俠腸勾動;再聽說到石、司二女俱都愛莫能助,只孫毓桐一人獨任其艱,並還缺一幫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有此兩層原因,意志益發堅決,慨然說道:“我來時,本銳身急難,嗣因周道長法力高強,尚為妖僧所傷;身是凡人,惟恐無力相助,反而累他分神。新得飛劍法寶,雖蒙楊仙師傳授指點,尚未用過。別時又曾告誡,不到遇敵危急,不可出現。雖然中止前念,心實耿耿。現聽司仙姑一說,才知可以勉效微勞,遇上這類事,便是外人也無袖手,何況好些淵源。如蒙孫仙姑攜帶同往,赴湯蹈火,決不敢辭。”司青璜連贊:“好,好!”孫毓桐似在尋思什事,未置可否。司青璜道:“大姊怎不說話?妖僧毒砂甚是陰毒,非雙鏡合璧不能破。孫道友寶鏡,雖是新得,但他得有佛門傳授,比鐵瓢以道家法運用要強得多。依我之見,可速命人將鏡取來,到時你二人同往,萬無一失。法厲害,但稍有疏忽,便即鑄錯,大姊就必勝,也不可輕敵呢。”孫毓桐笑道:“好在還有兩天,且等我仔細盤算再定吧。”孫同康和三女相處漸,對方人又豪嫻雅,言笑無猜,再加上幾分酒意,先前拘謹忸怩之態為之一盡。對於孫毓桐,更是中心愛慕,敬如天人。好容易遇此良機,既可為友仗義,助一有道煉氣士脫難誅,籍報俠僧滌凡萍水相逢,慨假兼金之惠;並還可與心上人乘機親近,真乃生平未有的幸事。以為對方用人之際,定必嘉許。不料孫毓桐先是淡淡的無所表示;等司青璜二次勸說,仍似有些推諉,並無允意。暗忖:聽司青璜之言,自己明可勝任;這等兇險場面,事前應早定局。自己是客,主人相待又優,似此仗義拔刀,如以為然,必有幾句嘉許的話;怎會如此冷淡,盤算再三?明是不肯面拒,設詞推託。

他失望之餘,心中一急,忽然想起紫青二婢曾有主人不喜臭男子上門之言;上門尚且不可,攜帶自非所願。心疑孫毓桐不願與之同行,忙口道:“自知濁骨凡胎,孫仙姑如不便攜帶,只指明途向里程,約定時,我自單人前往;會同應敵,也是一樣。”孫毓桐含笑答道:“道友資稟甚厚,並非凡骨,攜帶飛行,也無不便;要去自然同路,以免參差。不過,尚有一事躊躇未能決定。道友長途勞乏,時已不早,且先下榻安息,明計如何?”司青璜還要開口,給石玉珠使眼止住。

孫同康雖不知是什麼用意,但看出孫毓桐並無不願之,詞意也頗親切,心情重又一熱。只是貪看玉人,不捨離去;方想說是不困,石玉珠已先開口道:“適見孫道友飛劍已是峨媚家法,但欠。以此應敵,尚還不夠;許是楊大師匆匆傳授,未及詳言之故。不問同走與否,均須勤習。好在妖僧所限四十九之期未滿,何均可前往。我意桐姊如煩孫道友同行,可速令青萍傳語鐵瓢;令其稍緩二三,謀定後動,以免臨事倉卒,難竟全功。孫道友即照楊大師所傳勤習;桐姊雖非同門,專一指點運用禦敵之法,卻是大有進益。有此三數工夫,固是桐姊一個好幫手;便不同行,孫道友後入川,也可免卻許多顧慮,豈不是好?”孫毓桐道:“鐵瓢本定傷愈七之內前往,只為孫道友急於入川拜師,他那寶鏡恰有大用;多此一鏡更勝算,還可免卻些顧慮危害,但不便挽其久留,只好提前。二姊所說自是有理,恐孫道友未必能多留吧?”孫同康此時一心只在孫毓桐身上,更無二念,巳不得立功自示。又聽說還要親自指點他的劍術,早已心中服貼,萬慮皆忘,便孫毓桐不開口,也要自告奮勇;再經心上人一說,明有挽留之意,益發心花怒放。暗自忻幸,更不尋思,搶口答道:“朱仙師並未明示限,起初雖然心急拜師,但是修道人原主內功、外行同時修積,既然遇上,稍可為力,自不能置身事外,稍延數無妨。因此還蒙仙姑指點傳授,更是求之不得,謝非常;敬當遵命,事完再去便了。”孫毓桐似喜似慍的看了他一眼這:“你那口劍,實是奇珍,只惜功力尚差;幸得峨媚真傳,稍為互相實習,便可發揮它的妙用。本意想請道友往適才走過的玉梅小榭下榻,為了演習飛劍,改請此樓暫住,以便早晚用功。東邊有一斗室恰可入定。盡頭小圓門,可通我新近所闢、平用功養靜的石室;設有兩重制,除至姊妹外,從未延過外客,道友自是例外。為了周道友的事,在家時少,如有什麼事,或想隨意遊玩,門外微呼青萍、紫燕,便有人出,只管吩咐她們。今夜道友可先入定,做完功課,隨意安歇。由明起,早晚兩次,我再奉陪練劍吧。”孫同康連聲喜謝。

司青璜笑道:“孫道友,我一向口直,你滿口仙姑仙姑的,聽去俗氣刺耳。我們平相見,俱以姊妹相稱,既顯親切,又不俗氣。兇僧也是大姊敵人之一,只不知她隱居在此。你與大姊同舟共濟,情如一家,此時誰也不當你外人。你將這稱呼改去,叫他桐姊大姊均可,不也好麼?”孫同康偷覷孫毓桐,微笑不語,不心神一蕩。一面鎮靜,就勢答道:“三位仙姊既不鄙棄菲質,小弟遵命。”司青璜突道:“還是少不了個仙字,自己用功夫吧,我們走了。”隨和石玉珠,一同起立作別。孫毓桐隨喚紫燕:“你且引客安置,我送二姊六妹,還有點事,明早再談吧。”說罷,三女就在樓前,同縱遁光穿窗飛去。

孫同康回顧紫燕,本是嬌怯怯和青萍侍立筵前,面上微帶愁慮之容。石、司、孫三女一走,青萍也收拾殘餚走去,只剩她一人在側。見孫同康看她,面上一紅,帶愧帶慍說道:“主人命陪客人,到那丹房中去打坐安歇哩。”孫同康先遇二婢心存敵意,沒對二婢細看。這時見她生得眉目如畫,秀媚非常,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嫋嫋婷婷,立在對面,由不得使人一見生憐。暗忖有其主必有其僕,休看她小小年紀,又是一個使女;不說法力,單那本領,江湖能手中也自少見。似此美慧,定是主人心腹愛婢無疑,便笑說道:“多謝姑娘,先前我實不知來歷,望你不要見怪。”紫燕朝窗外天空中,看了一看,微慍道:“你還說呢!你如果早點收風,何致被恩主撞上。恩主雖愛我們姊妹,家法極嚴,犯必無赦。幸而今天不似往常,只是記責,沒有當時行罰;否則,我們姊妹以後如何做人,不與你干休才怪,你明知我主僕來歷,為想上門,行強迫我輸口,還說事出無知,豈非鬼話。”孫同康見她滿面嬌嗔,不好意思駁她。只得陪笑答道:“此事怪我不好,又將你法寶飛劍損毀,萬分抱歉。此去峨媚拜師,異修道,如獲成就,定必設法以別的賠還與你,請你不要氣了。”紫燕聞言,微喜道:“是真的麼?”孫同康道:“我此來是客,堂堂男子,如何失信於人。”說時,青萍也自走回,紫燕喜道:“姊姊,這客人果然好,他肯賠還我的法寶飛劍呢。”青萍笑道:“我說如何?別的不說,你只看恩主和石、司二位仙姑,除卻同道之,平最不喜與男人說話往還,何況是個外人!我們從小在此,幾曾見有男客上門?今這等款待來客,已是從來未有之事,又特意在恩主以前獨自清修的丹室之內下榻,我至今還測不透是何原由?來客稍差一點,能這樣麼?你到這邊來,我有話說。”二婢隨往一旁,耳語了幾句再同走過來說道:“恩主回來,雖還有些時,但靠峰一面圓門,便是她的起居之所。此樓是她必由之路,萬一突然迴轉,見還未引客人安置,難保不受責,且請去至丹室再說吧。”孫同康一聽,下榻之處乃心上人以前修煉之所,好生忻喜。同去一看,那丹室就在樓上東偏樓廂以外,當地原是與棲相近的一塊奇石,大約半畝,室作六角形。前半空出一片平崖,崖側另設飛僑,與樓相連。室外環列著百千竽修竹,月華皎潔,竹韻琤琮,清陰在地,曠宇高寒,置身其間,越令人有天風環佩之思。室中陳列更是高古雅潔,所有金玉案、藥灶丹爐,全都古古香,淨無纖塵。

二婢先引孫同康去往石壁一個若錦雲、不知是何異草織成的蒲團之上落座,然後雙雙下拜。孫同康連忙攔阻,已自無及。二婢拜罷起立,紫燕笑道:“我們想求你點事,能答應麼?”孫同康因主及僕,對於紫青二女早生憐愛,又覺毀了她的法寶飛劍,不好意思,聞言立答:“只我力所能及,無不應允,但說無妨。”紫燕喜道:“我們原是好人家兒女,只為早喪父母,受了惡人待,多蒙恩主收容。先見骨太差,本意稍為長大,多賜金銀,送還故鄉,與我們親族安置。經我二人再四苦求,願為婢女,隨侍恩主,永不離去;又經石、司二女仙代為說情,方始允諾。平相待,自是恩厚。

“去年我姊妹想學飛劍道法,又復苦求。雖蒙恩允,但聽司六姑說,恩主原極憐愛我姊妹,想收為門徒;只因骨不濟,恩主又好勝,恐將來出外,受人欺侮。再者,修為成就也難,於是未允。六姑憐念我姊妹對主忠心,向道堅誠,特意指了一條明路,令我二人留心。說現今各派仙人中,只峨嵋派得天獨厚,煉有不少脫胎換骨的靈藥仙丹。此後如遇見峨嵋門下,能求得一兩粒靈丹,再肯努力前修,便有成道之望。那時二位仙姑再向恩主求說,必蒙恩允了。

“人都是向上的,我姊妹自聞此言,除奮勉用功外,常都在留心。無如恩主素少外客來訪,又不曾離開此山。雖聽說恩主與峨嵋派女仙墨鳳凰申若蘭至好,但我們已在此八九年,從未見她來過;想要求她,也是無法,空自盼望。今因見那面寶鏡,除光華不同外,與恩主那鏡子一樣;前聽恩主說過,她隱修多年,便為等這雙鏡合壁之故。”說著紫燕沉了一下又道:“恩主向例不許我們多開口。她和六姑說那些話,多聽不明白。只知此鏡關係她甚大,因此生心,想要奪取。偏生你是周道長的朋友,休說無故不能下手,就下手周道長也必不許,沒奈何只好退出。恰巧那馬狡猾,吃了我的紫蘋。正想借故引你尋事,以便反臉奪寶。,那馬反尋上門來,引起爭端,被你將我飛劍和六姑所賜法寶損毀;結局你卻成了我家從來未有的嘉客。如今前事不提,我也不想賠還飛劍法寶,只求你峨嵋拜師之後,代我們各求一粒毒龍丸和兩粒大還丹,成全我姊妹兩個,便謝不盡了。”孫同康暗忖:以三女仙的道力遊,尚不能求到這等靈丹,必是本門靈藥珍貴非常。自己師還未拜,如何可以許此願心?本想拒卻,一則身來是客,對方兩個幼女,先前又毀損了人家的飛劍法寶,不好意思;二則本心憐愛二女,不忍使其失望。正作難間,一看二女,見自己沉未答,全都秀眉微顰,滿面愁急凝盼之,越覺楚楚可憐,難以峻拒。想了想只得答道:“你姊妹向道堅誠,人又聰明,便是平常相遇,我也極願為你們盡力。不過話須言明在先,我雖蒙朱、白二位仙師修書,引進到峨嵋門下,無如人在途中,師還未拜,師門靈藥至寶,不知到時能否請求,我實拿他不定。我入門之後,定必相機力求;只求不到時,卻不要怪我失信。”紫、青二女同聲喜道:“我們只求你盡心,能否如願,那是我二人的緣福命數,怎敢絲毫抱怨。”孫同康道:“既能諒我苦衷,即或至時事有礙難,也必代向朱白二位仙帥苦求,你看如何?”紫燕笑道:“那更好了。時巳不早,請用功安憩。恩主不知何時方回,就回今夜也不會再見。我看她對你實是破例厚待,聞你新得峨嵋真傳,最好加功參悟,明早相見,必能得她指點,大有進益。有要用我們,一呼即至。多謝你的盛意,我們去了。”說罷,作別自去。

孫同康便往蒲團上坐下,始而回憶此行遇合之奇,思起伏;只一閉目,孫毓桐的倩影便湧上心頭,怎麼也不能寧靜下去。待了一會,猛想起自己一個凡夫俗子,素來正直,不親女,怎今為一女子動心?並且對方又是一位女仙,平連男子都不令上門;萍水相逢,如此情厚,明是看重朱、白二位仙師和師門淵源。休說稍為失禮,便有什麼妄念被人看破,必下逐客之令。不特丟了人,也必被各位仙師知道;認為無品行,犯了戒,不許入門。從此仙凡立判,仍墮紅塵,豈不把這不世良機錯過?當時心中一驚,立即省悟過來,居然把妄念止任,照著女仙楊瑾所傳口訣,用起功來。

孫同康本是歷劫多生,骨甚厚,對於孫毓桐也是前幾世的夙因,由不得衷心愛戀,並無慾之私。這一警覺,居然潛神定慮,將本身純陽真氣,由“鹿車”要道一陽之始,緩緩逆升而上;到“靈羊”逐漸純一。再升至“太白”、“天牛”人天分野,真氣越發凝鍊。由此經大椎骨上“玉枕關”稍為停頓,便將道家認為陰閉難通的“生死玄關”衝破,轉折盤旋於“紫微”、“太乙”、“天庭”、“玄母”、“硯珠”之間。

走完“九宮雷府”度過“十二重樓”經“絳宮”(一名離宮)、“朱靈火府”、“土府童庭”;再調“寒靈丹”、“玄武煞氣”轉入“銀河”由一分二,經左玄右牝、腎命兩門,下達“湧泉”、“三里”二,重又逆行;到了尾閭附近,二氣歸一,改穿“中元地闕”此後便返本歸原,一任真氣自在免費,坐忘入定。(此節所談坐功,筆者雖亦不乏師承;第以俗塵碌碌,買山無計,功課久荒,記憶弗詳。此中利弊,實所難言。為應各方讀者函囑,附記於此,讀者幸勿以此嘗試。每靜坐半小時,舌舐上顎,調息咽津;勿嗜慾,少饜肥膩。行之久,自能卻病延年,不須此也。)孫同康途中,雖然得暇便照口訣勤習,畢竟旅次嘈雜,阻礙靜修;這時置身仙山靈境,又經過一番警覺策勵,益發用志不分,萬慮皆志。當時豁然貫通,進入妙境。坐完起身,已是氣和神旺,天君通泰。再步出門外一看,月光如水,人在鏡中,萬里晴空,更無懺翳。遠近群峰,時有白雲如帶環繞山,自在浮沉,因風舒捲。到處靜蕩蕩地,只修竹風偶發清籟;花影娟娟,自然幽豔,心神一暢。一看天也就子正,適才並未坐了多少時候。獨觸靈機,恍然大悟,忙又回到原處,二次用功入定。由此返虛入渾,物我皆忘。

這一坐,竟到了次傍午。孫同康還不知生具夙靈慧,就這一夜工夫,悟徹玄機,功力大進。主人主僕已各來過一兩次,因看出他神儀內瑩,英華外映,是進步緊要關頭;又料他夙深厚,仙緣遇合,巧服靈藥,得了高明指點。,峨嵋真傳,竟於極短時間內,屏除初來雜念,到此境界;心中喜,便不驚動他,各自走去。

等到孫同康坐罷起身,覺著周身輕便,舒暢已極,知有進境,方自忻幸。因室外修竹輕陰,只知出天明,不知時間早晚;及至走往門前一看,一輪華已到中天。想起昨晚主人曾有早來煉劍之言,必是自己入定太久,未去前樓。主人或當旅途勞乏,尚在夢中,不便相喚,因此誤卻。念頭一轉,玉人情影重又浮上心頭。正在悔惜懸想,打算去往前樓,去向紫、青二婢探詢;紫燕忽由竹林外捧了盥具,姍姍走進,見面便笑道:“師叔真用功,進境更是神速。師父早來到此,甚是喜歡,少時便請師叔去至樓外棲鳳坪上練劍了。”孫同康聞言大喜,方要開口,紫燕忽又盈盈下拜,起立說道:“弟子只改了稱呼,還志了稟告師叔呢!昨夜分手不久,師父便同六姑迴轉,弟子便將師叔恩允,異代向峨嵋求取靈丹之事稟告。六姑便命弟子等退出,與師父商談了一陣,再行喚進。說向恩主勸說,已蒙恩允,收歸門下;並說師父自來就比師叔年長一月,今弟子轉告師叔,再見師父時以姊弟相稱等語。

“天明前,六姑別去,今早師父因聽弟子說,師叔尚在定中,親來看望;歸告弟子,說師叔一夜工夫大為進。峨嵋家法,固是有名的事半功倍,易於速成,如非本人道心堅定,生具靈夙慧,也無此快法。說時大是喜,隨命弟子等師叔起身,侍完洗漱,先去樓中進食稍息。師父為助周道友,想將妖僧和眾妖黨除去,須往山外一行。去已多時,不久必回,便陪師叔一同練劍了。”孫同康越發放心大喜,又向紫燕道賀。盥洗後,同去前樓,見玉案上餚果酒飯,均已備齊,便要紫燕同食。紫燕答說:“每辰、酉兩餐,素食為多,已然用過。再者,師父未命陪侍,弟子不敢。”孫同康也不勉強,自坐飲食,笑問:“青妹何往?”紫燕答說:“師叔最好呼名,不要如此稱呼。師父相待雖厚,家規甚嚴;如若聽見,還當弟子等放肆呢!青萍師姊,隨師父出山去了,一會就回來的。”孫同康見她雖仍笑語天真,執禮甚恭,比起昨夜晤談隨便情景,大不相同;料是主人看重,必有囑咐。重又想起前事,不覺停杯沉,出起神來。

紫燕笑問:“師叔有什麼心事?可是怕延誤行期,入川心切麼?”孫同康道:“朱、白二位仙師並未限我期。這裡的事,三二可了;令師飛行絕跡,瞬息千里,就多耽延,如能求她攜帶一行,只比人走更快,有何妨礙?”紫燕笑道:“師叔倒想得好,只恐師父未必肯帶你同飛呢。”孫同康道:“我一介凡愚,令師天上神仙,對我如此厚待,恩切骨;就不肯攜帶,為她效力,”是萬死不辭。只不知令師背後對我如同說法?”紫燕聞言,略為尋思,反問道:“這先不談;照此說來,峨嵋派領袖群倫,高出各派之上,你為師父誤卻不世的仙緣,也是甘願的了。”孫同康笑答道:“你師父便是仙人,我如真為她誤卻仙緣,她也不能坐視不問,焉有此理。”紫燕又笑道:“聽師父說,她只散仙,小能飛昇靈空仙界,所以至今仍在名山寄跡,不能離出塵世。那麼你如能拚卻在塵世上,多留一個多甲子,向妙一帥祖求說,連她一齊歸往峨嵋門下,一同修煉,連弟子等也相隨沾光。但是她除延遲年月,不能與峨嵋第一代弟子同證仙業外,還要經一次大劫。前途也有好些艱危,師叔也願意麼?”孫同康話未聽完,已自觸動情懷,心頭亂跳;情不自,脫口答道:“與你師父同門共修仙業,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但能如此,休說災難,生死皆非所計;只不知此話從何說起?”紫燕笑道:“師叔如此存心,也不枉帥父這等?你。不過,這決不是師父心意;照她心意,恰與此相反。咋夜她還與六姑爭論,本想師叔早上路,紙為師叔身有至寶仙劍,易被妖生心。長途千里,所經又有兩三處妖人巢,想等你飛劍學成,能夠凌空飛行,再送上路便了。”說著,她又加重了語氣道:“師叔先不要問:就問,我也不肯就說詳情。只請師叔信我,照我所說行事。我報了師恩,師叔也得如願。師父面前你只裝騃,更不可一字;稍被看出,我必受重責嚴罰,師叔想必也不忍心。以後弟子暗中請師叔如何便如何;像昨晚吃酒時,眼睛老朝師父看也來不得,外表越莊重越好。師父固然未必怪你,她恐你吃虧受苦,就要早打發你上路了。”

“沒有內這一局,你不早走,便是向道不堅;如早起身,休說與師父同證仙業,見面都恐不易,豈非兩難麼?此中詳情,好些未到時機,不便明言,三數後,自知就裡。我和青姊出入必偕,像今對談機會,實是難遇。最好當著青姊,也不要問。師叔自不免要吃一回大苦,但我事前定必先說。去否在你,如不願冒這危險,也可作為罷論;到時不去,仍走你的便了。”孫同康雖然好些仍自不解,但已聽出,只自己肯冒危難,延遲一二甲子成道,便可與心上人同證仙業。又知昨夜偷覷心上人玉顏,已被看破,竟未見怪。想起仙人在石上留字“遇桐則止,眉頂雙棲”之言,不心蕩神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勉強遏住心中情思,答道:“此時你不發問,我也無話可說。只要果如你說,赴湯蹈火,我必照辦便了。”紫燕道:“今在此,請師叔隨意起坐,不可再談此事,大約師父快回來了。”孫同康應諾。紫燕又去端來一玉妴香茗,說道:“師父早斷人間煙火,只是品茶猶有夙嗜。此是南宋小鳳團貢茶中的極品,因經南海青門島主女仙朱蘋,用仙法封藏至今。師父與朱仙子本不相識,前年女崑崙石二師伯偶往相訪,談起雙方聞名,神已久,又談起師父嗜茶之事。

“恰巧師叔將來的師姊秦大師伯紫玲,飛書約朱仙子和二師伯,往遊所居海底仙府紫雲官;留連數,再同往中土訪友。因此帶了十團,便道來謁大師伯——武當派教祖半邊大師,並與師父訂贈茶。便這烹茶的水,也是秦大師伯帶贈的,峨嵋仙府凝碧崖仙籟頂上靈泉,用盛天一真水的玉瓶帶來,經師父另用寶瓶收存。看去一小瓶,實則比十擔水還多,足供好幾年用。這還是咋夜師父吃剩下賞給我的,我捨不得吃,留來孝敬師叔;雖經重煎,一則水好,二則壺碗均是寶器,只是火候、香味僅比頭次稍差,即此已雋絕人間了。”孫同康素嗜茶酒,端杯一嘗,果然香味雋永,飲後神清。因見紫燕不特美秀靈慧,吐屬也極爛雅,笑問道:“謝謝你的美意。你小小年紀,吐屬如此風雅斯文,莫非學道之餘還讀書麼?”紫燕道:“弟子年幼,讀書不多,只為師父系出名門,從小便怡清翰墨,至今同道往來,不廢詠。石家二位師伯,和一位道號“姑仙”林錄華的師伯,俱是極好詩才;昔年於武當七女中,號稱二秀,與師父情也很厚。休說師父暇時還教,平時耳濡目染,自然短不了竊點皮,致令師叔見笑。”孫同康方想問她,此時溫文禮敬,與昨晚對敵判若兩人,為何前倨後恭?忽聽破空之聲,紫燕忙道:“師父不在,竟有人來,必有話說,弟子去去就來。”說罷,便往樓外縱落。隨見一道青光自空飛墜,落在棲鳳坪危崖下面的環峰朱欄棧橋之上,未看清是否石、司二女之一,紫燕早已跟蹤趕去。

待不一會,青光刺空飛去。跟著紫燕跑回,面帶憂疑,匆匆說道:“師父就回,見時請師叔千萬不要說有人來過。”孫同康問道:“來人是否石、司二位女仙麼?”紫燕急道:“正是六姑,她也是為了師父;師叔快不要問,師父靈警,一知此事,便誤她的事了。”孫同康點頭應諾,正自懸揣,破空之聲又起,只比前次低微得多。先是一青一白兩道光芒,由山外高空白雲層中飛來,光之下,飛高聲微;再吃青天白雲相掩映,如是未服靈藥以前,耳目幾難聞見。

因來路頗遠,看去飛行較緩。忽耳聽紫燕歡呼得一聲:“師父、青姊回來了。”同時,前見青光忽又由後山一面空中出現,電也似疾上前去。轉瞬雙方均到棲鳳坪上空,三道劍光會合下降,落地現出孫毓桐和青萍。那兩次出現的青光,果是武當女劍仙司青璜,似與孫毓桐無心相值,另有他事要去神氣。

雙方見面,只在樓前互相說了幾句,遂朝著摟上含笑道:“適聽大姊說,孫道友昨晚別後,用功甚勤,今早大為進,可喜可賀,好自珍重。隨同大姊勤習,定能如願成就。我適有事,須往青城山一行,改再見吧。”孫同康正自舉手為禮,口呼六姊,待要下樓相見;司青璜說完前言,已自飛去。孫毓桐也往樓側手去。隨聽紫燕道:“師叔不必下樓,師父就來,還有話說。”待了一會,先是紫青二女走來。青萍禮拜之後,悄聲說道:“師父說師叔那寶鏟也是稀世奇珍,但師叔尚不會運用,只能仗以防身。少時務請師父傳授用法,如若推辭,可說異峨嵋師傅雖然神妙,師父也是玄門正宗,此時學會用法,此去途中,可以壯膽,它便教了。”孫同康喜謝指點。忽聽遙呼紫燕,二女便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