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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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岸有一個叫尤羅加的鎮子。斯坦·帕克曾經多次來這兒造訪,看望他母親的堂兄克拉倫斯·伯特。還是個趿拉著一雙大靴子的小男孩時,斯坦就知道這個鎮子。事實上,他還在尤羅加附近的一家牛場做過幾個月工。在以後的生活中,不管什麼時候,一走近尤羅加,斯坦便想起早晨那令人倦怠的牛的氣昧,那等人沖洗的、熱烘烘的桶的氣味,以及觸摸牛頭時的覺。那rx房開始的時候富於彈,神氣活現,後來便空蕩蕩地吊在那兒,像一隻傻頭傻腦的手套。
斯坦·帕克去拜訪他母親的堂兄克拉利時,已經是個年輕小夥子了。克拉利是個綢布商。他的肚子看起來就像自市圍裙下面揣著一個小甜瓜,和這位小夥子的鐵匠父親那一起一伏的大肚皮截然不同。克拉利·伯特可不像他,他不是大腹便便。
不管怎樣,這位綢布商還是生了三個嘻嘻哈哈的姑娘:艾麗絲、克萊拉和莉莉。等斯坦·帕克到了令人興趣的年歲,她們三個都已經把髮髻挽得高高的,也都開始對小夥子們發生興趣了。這幾個姑娘不住氣兒地烘烤鬆軟的蛋糕,給朋友們寫散發著香水氣味的信,繡小墊和細長的桌布,彈鋼琴,還想些惡作劇開心。因此,這樣一位表兄斯坦·帕克——現在已經是個膀大圓的小夥子了——自然而然就被弓倒這家人家這兒了。這倒不是因為伯特家的哪位姑娘願意嫁給這位鐵匠的兒子,嫁給這位只有一雙硬手和深山老林裡什麼地方還有個破窩棚的小夥子。哦,可不是這樣。只不過伯特家的姑娘們就是想把軟綿綿的手指伸到一位年輕小夥子的嘴裡,看他敢不敢咬上一口。她們急不可耐,等待人家來親近,像果子一樣,發出噝噝噝的響聲。艾麗絲、克萊拉和莉莉都懷著極大的興趣,緊張地等待著拒絕她們的表兄斯坦的求婚。如果沒有必要拒絕的話,也要傷害一下他的情。她們等待著,她們的“果子”噝噝噝地響著。
這位年輕的小夥子沒有向他的表妹們求婚,甚至連吻一吻她們的念頭都沒有過。為什麼沒有,這很難說清。也許是他不主動,或是別的什麼原因。她們的楊柳細、纖纖素手,以及在桌上的餐巾和爐柵裡的紙扇的天才,都應該把他搞得神魂顛倒,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結果,一來二去,他變成伯特家一個抱怨的話題。特別是他差不多最後一次去做客,他把她們家最好一個房間的大理石盥洗盆打掉一個角。她們立刻斷定,斯坦·帕克天生就是個愛出差子的冒失鬼。除非腦子發昏,她們壓兒就不應當指望這個鐵匠的兒子能幹出什麼好事來。
斯坦·帕克打破盥洗盆的那個晚上,客廳里正為籌集教堂的資金而舉行舞會。在這樣一個時候發生這樣一件事情,本來應該使斯坦到震驚,可他只是把那塊大理石踢到一個牆角,就好像那是一塊鐵皮或者一塊木頭。他心平氣靜,居然還有心思瞧他房間那扇窗戶外面燦爛的星光。
整整一晚上、小提琴的琴弓拉來拉去,演奏著華爾茲舞曲,謹慎到不能再謹慎的地步。這位小夥子穿著很不協調的衣服坐在那兒,一張神情莊重的臉跟著四人舞的舞步轉動。他並不到驚訝。他們那金光燦爛的隊形組合又散開。姑娘們嘻嘻哈哈,臉上綻開花一樣美麗的笑容。年輕人深邃的目光保護他免受任何人的攻擊。他毫無防備,但誰也不敢放肆。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他似乎已經揣摸出那舞蹈的步伐了。他舒了一口氣,譁嘰褲子熱烘烘的,翹起了二郎腿。這時,牧師的子走了過來。她忙得汗使背,又是烤蛋糕,又是抄節目單,還得喂孩子,換布。整整一晚上,她不知道有多少次硬把人們拉到一起跳舞。現在,她氣吁吁地走過來,頭髮梢都鑽進了嘴裡,又煞費苦心,做了一件極其重要的拉線搭橋的工作。
斯坦·帕克還沒來得及把二郎腿放下,牧師的子就已經揚長而去,留下一個瘦小的姑娘。
他看見姑娘轉過臉兒東張西望,就是不瞅他一眼。
“坐下,”他命令她。
他的一雙腳在擦得鋥亮的地板上蹭來蹭去。他瞅著,彷彿那是一種表示敬意同時又在自衛的舉動。
姑娘坐了下來。
她的胳膊非常細。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舞會,”姑娘說。
她正擺著她那條藍裙子。那雙手比不上伯特家的艾麗絲、克萊拉和莉莉的手那樣纖巧。身上那套衣服顯然太大了,是牧師的子埃爾貝太太從一口箱子裡揀出來借給她的。
斯坦·帕克心裡想,她要是沒來這兒才好呢!
“哦,這兒可真是太熱了,”他說。
“外邊冷,”她回答道,又擺了一下裙子,就像衣服出了什麼病。
他說:“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屋子裡呼,真憋氣。”
“你知道嗎?”她說“埃爾貝太太有一次給我講一個潛水員的故事。她是從一本書上看到的。那人用光了潛水衣裡的氧氣。”然後,在音樂的聲之下,他們相互瞅著對方。皮膚黝黑的小夥子,臉變黃了。即使連一絲風也沒有,姑娘的滿頭青絲也會飄動起來。
“你不跳舞嗎?”她問。
“不,”他說。
她正想對他傾吐一番,突然自個兒也說不清要說什麼了。勇氣使她變得狡黠了。她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
她說:“光瞧著也快活。”她並沒有意識到此話言不由衷,可他已經看出她有點兒沮喪了。這太使她難堪了。
“你叫什麼名宇?”她問道。
“斯坦·帕克,”他說。
音樂和跳舞人的笑聲把屋子搞得越來越嘈雜,連這樣一個明擺著的問題都很難聽清。但是她知道,他也問了同樣一個問題。
“我的嗎?”她的薄嘴現出一個笑容。
然後低下頭,用一截鉛筆在一張紙上飛快地寫了幾個字。這截鉛筆是埃爾貝太太這天晚上給她的。她讓她把那些邀請她跳舞的人記下來。可是這些想象中的舞伴並沒有出現。
他看見她低下去的臉上,眼瞼變黑,顴骨下面出現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