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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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得俞家來人,房中陪伴黛玉的姊妹們均是一笑,皆望向黛玉,羞得黛玉面紅耳赤,幾乎抬不起頭來,虧得賈和忠順王妃等人帶著添妝的各家女眷進來,方止住了。來給黛玉添妝者極多,黛玉房中坐不開,故皆坐於廳中,聞得催妝,也只來了幾個極親厚的。
忠順王妃瞅著黛玉笑讚了幾句,道:“我只當天仙下凡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咱們玉兒。”眾人都笑了起來,尤以清然的笑聲最響。
劉夫人無奈地看了清然一眼,對東平王妃報以歉意,她這個女兒實在是隨慣了,很有些不拘小節的灑脫不羈,幸而東平王妃厚道,若是別人家的婆婆早說她不貞靜了。
東平王妃倒很喜歡清然的子,卻是一笑。
又有丫鬟來報說催妝的人已進了門,賈忙催忠順王妃,忠順王妃笑道:“你這做孃的急什麼?明有你哭的時候!就是他們人到了跟前,也得給我等著!”說著,慢條斯理地將鳳冠霞帔放入箱中,然後在上面壓了一對六十六兩重的金元寶。
林家給黛玉的嫁妝中金銀一項俱為壓箱錢,然數目太大,不好放入箱中,便放了兩個金元寶,既體面,又輕巧。再者,嫁妝送至俞家時鋪曬前須得由俞家主婦親自開箱,開箱時必須放入比壓箱錢數目多一些的錢,方是風俗正理,林家不可能讓俞家在下聘過後再花費幾十萬兩銀子,或者幾萬兩黃金,所以上下皆贊同放兩個金元寶做壓箱錢。
忠順王妃讚道:“到底是你們,竟體貼得很。”說罷,合上箱子,與外面盛放嫁妝和添妝的箱匣等一併鎖上,好送出去。
俞恆一身新服,騎著高頭大馬,宛若天將下凡,身後跟著的八個俊美異常的世家子弟應是從軍中出來的,個個背直,滿身英武之氣,叫人見之忘俗。
因來催妝的少年須得尚未成親,故立刻就有幾家不認得他們的太太私下打探這八個少年說親了不曾,以女許之。能陪著俞恆前來催妝的少年,必定和俞恆極,既是極,想必自有瓜葛,如此,還能沒有如花似錦的前程?
賈忙得腳不沾地,哪裡會回答她們這些問題,便是別人有知道的,只顧著看林家已經鎖上的箱匣和無法放入箱匣中的璀璨寶物諸如珊瑚樹、寶石盆景等,也不會接口這些。
林睿不在家,黛玉之兄弟唯有林智一人,她的嫁妝便由林智帶人親自送往俞家。
鼓樂奏起,嫁妝出門。
上千挑夫一紅衫,行動矯健,抬起嫁妝皆舉止一致,更兼傢俱箱籠等物皆是朱漆描金,光溢彩,令人目為之眩,神為之奪。相比別家每抬嫁妝之間間隔極遠的十里紅妝,林家的嫁妝間隔卻是極近,幾乎是後面一抬緊隨前面一抬,宛若紅龍一般蜿蜒,綿延不絕,即使如此,第一抬嫁妝已經進了俞家大門,林家這邊才送出不到一半的嫁妝。
兩家高門結親,乃是極大的喜事,路邊圍觀者眾,都指指點點,歎為觀止。
有人驚歎道:“這才是正經的十里紅妝,江南一帶的風俗,嫁女兒就是嫁山嫁水嫁黃金,瞧瞧,可不是應有盡有?別說那些房舍田莊和商鋪了,就是這裡頭的一座山頭,把姑娘出閣後吃的野味、飲的泉水、穿的絲羅、燒的柴炭等等全部都囊括在內了。”有人羨慕道:“到底是大家嫁女,真真讓我大開眼界。雖說未必比得上那年蘇大人嫁女送出的家底,可瞧著更用心些。瞧那頭一抬的嫁妝,竟是御賜的如意,接著還是御賜的好東西,何等體面!不止如此,看看緊隨其後的瓦片泥坯,一抬都抬不完,甚至壓彎了扁擔,那得陪嫁多少間房舍多少畝良田,才有這麼多的瓦片泥坯?”也有人嫉妒道:“真真不知道林相是怎麼想的,這女兒家再好,能比得上兒子要緊?好東西該多多留給兒子才是,畢竟傳宗接代的是兒子。林相有兩個兒子呢,偏拿出這麼許多東西陪嫁女兒到外人家去,難道不怕兩個兒子心裡生恨?”又有人疑惑道:“嫁女兒便捨得如此手筆,留給兒子的更多,那麼林家得有多少錢?人說林相清廉,我瞧不見得,鹽政可是肥差,林相從前做了許多年呢!”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中鴉雀無聲。
須臾後,眾人譁然一片,紛紛指責道:“嘴裡混吣什麼?你是哪家的人?瞧你的打扮,是哪家的小廝罷?膽敢在這裡挑事兒!也不想想,誰不知道林家百年世家,基原就富貴無匹,年年又有進益,家中人丁又少,累積下來的財物你能算清有多少麼?居然在這裡大放厥詞!連聖上老人家都說了,天底下唯有林相、蘇大人、俞公爺等寥寥幾人絕不會中飽私囊,你明白其中的意思麼?這幾家皆是祖傳的大富,用不著自絕前途!”長慶帝登基後,海晏河清,頗有盛世太平的氣象,風調雨順時,百姓安居樂業,遇到天災時,長慶帝總會派遣絕不會中飽私囊的官員去賑災,還會派遣心腹監督,錢糧實打實地到了百姓手中,故百姓十分擁戴,對他的話信而不疑。
再說,林家上上下下沒有做過一點惡事,反而樂善好施,年年拿出許多錢孝敬長慶帝用來修橋鋪路濟貧。他們家的田莊遭災時,當年不僅不收租子,還會發下口糧並種子安撫佃戶,只需在來年風調雨順時逐步還上即可,這也是因為不想叫佃戶不勞而獲的意思。樁樁件件百姓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怎會受那小廝挑唆,認為林相貪汙受賄?
林智耳聰目明,騎在馬背上聽得那人挑唆之語,扭頭看了一眼,認出說話的人是賈雨村家的下人,嘴角登時掠過一絲冷笑。賈雨村近來上躥下跳,一舉一動人盡皆知,他雖在讀書中仍舊清清楚楚,暗中認全了賈雨村家常打發出來做事的下人。
柳玉荷見狀,忙道:“好兄弟,今兒是你姐姐的好子,莫與這些不相干的人一般見識。”林智將那小廝的面貌記在心中,打個手勢吩咐隱在百姓中防備別人生事的下人去料理,方轉頭對柳玉荷道:“我知道,放心罷。等過了我姐姐的好子,我再跟他們算賬!”柳玉荷聞言,放下心來。
及至到了俞家,嫁妝仍未盡至,然俞家早就預備好了席面,酒羅列,十分豐盛,請林智等人坐下,陪客亦都是俞家的出子弟,又是敬酒,又是送上紅封,美言說盡,好容易才從處處刁難他們的林智手裡拿到嫁妝中箱匣的鑰匙,急急命人送到裡面給俞老太太。
與此同時,念嫁妝清單的大管家嗓子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實在唸不下去了,二管家迅速接上,清單猶未唸完,半數嫁妝猶在路上未曾抵達,直至席盡,換了三管家接替,最後一抬壽材板兒和壽衣方進了門。
俞老太太拿著鑰匙,親自開了裝有鳳冠霞帔並壓箱錢的箱子,放進一對各重八十八兩的金元寶做開箱錢。早在成親之前,兩家都已商議妥當,元寶亦是預備好的。接下來其他的箱匣等物都由俞秋俞科的夫人並兒媳等一一打開,珠光寶氣,溢滿目光所到之處。
新婦的嫁妝須得擺在新房中曬與親友觀看,無數妝奩擠滿了新房和院子,放不下的箱籠便送至耳房中。虧得俞恆住在正院,裡外十分闊朗,不然,怕也裝不下這許多東西。擺在正面新房中的傢俱是紫檀的,那套黃花梨木的暫且送至後院,曬過後收入高樓,與黃花梨木傢俱一起的還有許多新房中擺不下的陳設器皿盆景屏風等物。
看著琳琅滿目的嫁妝,這娶進來的何止是個金娃娃,簡直就是一座金山!眾人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酸言酸語的,因俞老太太忙碌非常,並不理會。
因有人細細看畢,含笑對俞秋的夫人道:“今兒才算見識到了,怕府上其他所有人的嫁妝湊在一處,也不及這份嫁妝罷?略一算,竟有百萬之數!”百萬,除了蘇家絕了戶,所有財物都給妙玉做嫁妝,其他誰家會給女兒百萬陪嫁?
俞秋夫人的心裡也是羨慕非常,早知林如海疼愛女兒,不曾想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家所有財物比之也有所不及,但是這些心思卻不能跟外人道,因而笑道:“何止百萬呢?我這位侄媳婦最有福氣,和孃家兄弟一樣,除了祖業由長兄承繼外,餘下的林家家業三人平分,這就已經有百萬了。更別說蘇大人家給她預備了不下數十萬的嫁妝,還有我們家送去的聘禮,並早在二十多年前林相查抄下人財物所得也都給她做了嫁妝。”林如海二十多年前就開始給女兒攢嫁妝,當年從下人處得的財物,至今翻了一倍不止,細細算來,這些湊在一起,黛玉的嫁妝比兄弟將來從林家分得的家業還多些。
眾人聞言驚歎,皆道:“林相竟有這樣的氣魄,女兒和男子一樣分得家業!”俞秋夫人卻是淡淡一笑,心想和林家來往親密的人才知道,她也是聽人說的,林如海對兩個兒子可遠遠比不上對女兒的嬌寵,曾有許多人說,寧可投胎做林如海的女兒,也不想做王公貴族的兒子,由此可見一斑。
也有人半含酸地道:“如此看來,國舅爺竟娶了一位財神!”俞老太太已收好了嫁妝清單,聞聽此言,一手扶著沉香拐,一手輕擺,道:“我們家求的是人,嫁妝則是其次。若不是孫媳婦這個人物兒,有再多的陪嫁我也看不中。”眾人聽了,不以為然,認為她是人財俱得才說這樣的話。
俞老太太心裡如何不明白她們的想法?但她到了這把年紀,娶孫媳進門,諸事如意,也不願與她們分辨。
眼瞅著到了黃昏時分,彩霞業已飛滿天際,林智方回家中,回稟父母,尤其是送嫁途中有人挑唆百姓一事細細告知了林如海,林如海聽完,默然半晌,道:“你不必管,賈雨村家的好子已經到頭了,聖人自有決斷。”林智道:“話雖如此,但是看著他們上躥下跳,實在可惡。世上又有一干人,最見不得別人好,倘或受了他們挑唆,每每生事,豈不是對父親不好?”林如海目光中出一絲讚許,笑道:“只要不牽扯到你姐姐身上,如此倒是更好。”林智一愣,隨即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