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篇叢林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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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說。
漢森在心裡惡狠狠地罵了幾句。他們倆牽著馬從花叢中走過,走到門口時,看見漢森那匹馬。
“商人的馬怎麼在這兒?”貝尼斯說。
“他也許和工頭聊天兒還沒走呢!”梅瑞姆說。
“那不是太晚了嗎?”莫里森說。
“我要是他可不願意走這麼遠的夜路回宿營地去。”好像故意加重他的思想負擔,遠處那隻獅子又吼叫起來。尊貴的莫里森先生顫抖著朝姑娘瞥了一眼,希望看到姑娘對於這可怕的叫聲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梅瑞姆神情自若,似乎壓兒就沒注意到獅子的咆哮。
不一會兒,他們倆便跨上馬背,慢慢地向月光溶溶的田野跑去。姑娘的馬頭直指漆黑的叢林—一那頭飢餓的獅子的咆哮就是從那兒傳來的。
“我們是不是離這個傢伙遠一點兒?”莫里森說道。
“我想,你大概還沒聽見它的怒吼。”
“聽到了,”梅瑞姆笑著說。
“我們去拜訪拜訪它。”莫里森勉強笑了幾聲。在這個姑娘面前,他不甘示弱,可也不想半夜三更去“訪問”什麼獅子。他把步槍橫擱在馬鞍橋上。不過,月光下打槍,很難百發百中,而且,他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見過一頭獅子,就是大白天也沒有。就連想起這種事兒,他都心慌得難受。獅子可叫了。莫里森也隨之增加了幾分勇氣。他們順風騎著馬輕快地跑著。那隻獅子躺在右邊一片小窪地裡。這是一隻已經兩天沒吃東西、飢腸轆轆的老獅子。它現在力氣小了,動作不捷了,威震四方的黃金時代早已成為過去。
莫里森在叢林邊上勒住馬疆,不想再走了。老獅子努瑪已經偷偷摸摸在前面的樹木間藏了起來。風兒在它和它要捕捉的獵物之間徐徐地吹著。為了找個可以填飽肚皮的人,它已經走了很遠。年輕時候它就吃過人。論味道,這種“兩腳首”和旋角大羚羊或者斑馬無法比擬。不過要殺死他們比較容易。在努瑪看來。他們不但反應遲鈍,而且動作遲緩,如果沒有能發出震耳聾的響聲,並且,噴出火焰的步槍,他們簡直不值一提。
這天夜晚,它聞見了步槍特有的那股火藥昧兒,不過它餓得發瘋,為了填飽肚皮,就是有十二支步槍正對口,它也不在乎了。它繞了一個大圈,又繞到莫里森和梅瑞姆的“下風頭”因為他們如果聞見它的氣味,它便沒有希望把他們抓到手了。努瑪雖然飢不擇食,但因為老,還是很狡猾。
密林深處,還有一個人同時聞見了人和獅的氣味。他抬起頭,了鼻子,又偏著腦袋,仔細地聽了起來。
“快點兒,”梅瑞姆說。
“放開韁繩跑它一程。夜間的大森林美極了。天高地闊,任我們自由馳聘。”莫里森踟躇不前,他不願意在姑娘面前表現得那樣膽小,一個比他更勇敢的人,是不會為了顧及自己的面子,而讓一位姑娘做出無謂的犧牲。他壓兒就不應該想到自己。可是尊貴的莫里森先生是個“私”字當頭的人,他總是首先想到自己的利益。他早就計劃好要把梅瑞姆哄出來,並且在離那幢房子比較遠的地方跟她單獨談話。這樣,如果梅瑞姆聽了他的建議生氣的話,還能有足夠的時間,向她賠禮道歉,挽回自己的面子。當然,他覺得成功的把握很大,不過有備無患。謹慎一點總不會出什麼差子。
“你用不著怕什麼獅子,”梅瑞姆看見他有點兒猶豫不決,笑著說。
“先生說,這一帶已經兩年沒有發生過獅子吃人的事兒了。野味有的是,努瑪用不著非得拿人充飢。再說,獵獅子的人很多,見了人,它們寧願躲得遠遠的。”
“哦,我不是怕獅子,”莫里森回答道。
“我只是想,在森林裡騎馬,可是太不舒服了。下面有灌木叢,頭頂有樹枝,在這兒兜風可是太沒有意思了。”
“那麼我們徒步走,”說著梅瑞姆就要翻身下馬。
“啊,別!”莫里森嚇了一跳。
“還是騎馬走吧。”他抖了一下韁繩,馬兒向黑乎乎的森林走去。他的後面緊跟著梅瑞姆;前面,老獅子努瑪躲在樹叢裡,正伺機猛撲過來。
在那遼闊的原野之上,一個孤零零的騎手——漢森,看見梅瑞姆和莫里森漸漸消失在暮之中,惡狠狠地罵了幾句。他一直從莊園跟蹤到這兒。兩個年輕人走的那條路正好通往他的宿營地,因此,萬一被他們發現,漢森可以從容不迫地加以解釋,而不出半點兒破綻。不過,莫里森只想著談情說愛,一直沒有回頭張望,自然無法發現這位漢森先生。
現在漢森撥轉馬頭,徑直朝莫里森·貝尼斯和梅瑞姆剛鑽進去的叢林馳去,已經全然不顧是否會被他們發現。他之所以這樣做有兩個原因。一是看到貝尼斯行動詭密,和自己劫持姑娘的計劃極為相似。他企圖通過某種辦法“扭轉乾坤”達到自己的目的。至少和他們有所接觸,明白貝尼斯有沒有把梅瑞姆姑娘到手。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知道有一件事情頭天晚上已經在他的宿營地洩了出去。這件事他沒有在先生的莊園裡提起過,生怕對他的行為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更怕先生的黑人朋友們跟他的奴僕聊起這件事,出馬腳。他在莊園謊稱,他們一半人馬已經落荒而逃。如果先生手下的人和他的隨從相互信任了,這種謠言很快就會擴散出去。
頭天晚上他不在宿營地的時候還發生過一件事情,他也沒有在莊園裡提起。那就是,他的人馬正在篝火四周坐著,連一點兒先兆也沒有,一隻很大的獅子突然翻過很高的鹿砦,跳到人群中,咬倒他的一個夥計。僅僅因為大夥兒對這位倒黴的朋友相當忠誠,同時個個勇氣十足,才使他“獅口脫險”倖免於難。後來。大家用燃燒的樹枝、長矛、步槍,一頓猛打,才趕跑了那隻飢餓的猛獸。
漢森由此得知,有一隻吃人的獅子跑到了這一帶,而且是一隻已經年邁的老獅子。它夜晚出沒在平原和山嶺之中,到了白天就藏在涼的大森林裡。半個小時之前,他聽見一隻餓獅怒吼,現在他毫不懷疑,這位食人者正潛步追蹤梅瑞姆和貝尼斯。他一邊咒罵那個英國人是個地道的傻瓜,一邊用刺馬針頂著馬的兩脅,向他們飛馳而去。
梅瑞姆和貝尼斯來到一塊麵積不大的林中空地。那隻老獅子臥在離他們一百碼遠的灌木叢裡,一雙黃綠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兩個年輕人,尾巴尖兒動得發抖。它估算了一下它與獵物之間的距離,拿不定主意是該現在就撲過去,還是等他們一直走到嘴邊兒,再一口把他們咬死。他非常餓,但也非常狡猾,不敢輕舉妄動,丟掉這塊已經到了嘴邊的肥。如果昨天晚上,再耐心地等一會兒,到黑人們都睡覺之後再下手,也不至於又餓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獅子身後不遠的一棵大橋上,還有一個人聞見了努瑪和人的氣味。他在樹枝上打了一個盹,現在懶洋洋地坐了起來。樹下,有一個笨重的巨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地走過來走過去。樹上的人發出一個喉音很重、聲音不高的信號,然後跳到那個寵然大物的脊背上。他對著那個蒲扇大耳說了句什麼,大象坦特便抬起長鼻子上下左右地晃動著,嗅瀰漫在枝外間的那種氣味。騎手又對它說了句什麼—一也許是命令?坦特轉過笨重的身子,向努瑪和騎手發現的那個陌生人——塔瑪幹尼慢慢地走了過去。
他們向前走著,獅子和它的獵物的氣味越來越濃、努瑪這時候已經很不耐煩了,還得等多長時間才能吃到這塊已經到嘴邊的肥呢?它兇狠地著尾巴,幾乎要嗷叫起來。可是莫里森·貝尼斯和梅瑞姆還騎在馬背上在那塊林中空地聊天兒,對已經近在眼前的危險一點也沒有察覺。
他們的馬並肩站在樹下。貝尼斯坐在馬背上撫摸著梅瑞姆的手,情話綿綿。
“跟我到倫敦去吧,”莫里森·貝尼斯極力勸說。
“我可以找人護送我們。用不了一天咱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趕到海岸。”
“為什麼非要走這條路呢?”姑娘問。
“先生和‘mydear’不會反對我們結婚。”
“我還不能跟你結婚呢,”莫里森先生解釋道。
“你不明白,得首先履行一些手續…,不過,一切都會辦好的。我們先到倫敦,我不能再等了。如果你愛我,就該跟我一起走。你原來與之為伍的猿是怎樣看待這種事兒的?它們難道也非要明媒正娶不成?它們像我們一樣地相愛。如果你還和猿生活在一起,不是也要像它們那樣成雙配對過子嗎?這是自然法則。人類主觀臆想的法律是不能取代上帝創造的法則的。婚姻不過是一種形式,只要真誠相愛,結婚與否並無區別。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自己。別的還有什麼可考慮的?我願意把生命獻給你,你難道就不能為我做出一點小小的犧牲?”
“你愛我?”姑娘問。
“到了倫敦之後,你就跟我結婚?”
“我發誓!”他大聲說。
“我跟你走,”她輕聲說。
“儘管我不明白有什麼必要非走這條路。”她情不自地向他靠了過去。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熱烈地吻著她那豐潤的。
就在這時,大象坦特的長鼻子撥開了空地邊贛大樹濃密的枝葉。莫里森先生和梅瑞姆只顧卿卿我我,纏纏綿綿,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一個籠然大物已經近在眼前,倒是老獅子努瑪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坦特寬闊的脊背上坐著的那個男人—一克拉克,看見了偎倚在莫里森懷裡的那個女人。不過這個女人衣著華貴,體態瀟灑,克拉克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就是自己思夜想的梅瑞姆。在他的眼裡,這對情侶不過是一個塔瑪幹尼和他的配偶罷了。然後,努瑪發起了進攻。
老獅子生怕坦特嚇跑它的獵物,大吼一聲,從它的藏身之地跳了出來。大地為之震顫,兩匹馬剎那間呆若木雞。莫里森·貝尼斯嚇得臉煞白,渾身冰冷。皎潔的月光下,獅子已經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們猛撲過來。尊貴的莫里森先生控制不住酥軟的肌,屈從了他那個“自然法則”或曰求生本能的意志。刺馬針猛踢坐騎的兩脅,韁繩勒轉了馬頭,眨眼間他已經向那一片開闊地飛馳而去。
姑娘的坐騎驚恐地嘶叫著,驀地舉起兩隻前蹄,然後跟在莫里森先生的坐騎後面狂奔起來。獅子窮追不捨,姑娘十分鎮靜。不過還有一個人也鎮定自若,就是騎在大象脊背上的克拉克。看到這場似乎專門供他取樂的“喜劇”小夥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於克拉克,這幕“喜劇”的主角不過是被努瑪追趕的兩個塔瑪幹尼。努瑪肚子餓了,它完全有權利捕殺他們。不過這兩個人裡有一位是婦女,克拉克心中奔湧著一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究竟為什麼。他也說不上。現在,所確的塔瑪幹尼都是他的敵人。他作為一個野獸已經在叢林中生活了很長時間,覺不到那種與生俱來的博愛與人道的衝動。可是在這個姑娘面前,仁愛之心又驀地爆發出明亮的火花。
他喝令坦特快跑,同時舉起手中沉重的長矛,向已經騰空而起的獅子扔了過去。這時姑娘下的駿馬已經跑到空地對面的樹木之間。在這兒,獅子顯然更容易捕捉到它。可是這頭憤怒的老獅子似乎更想吃馬背上的姑娘。它就是為了把她咬下馬,才撲過去的。
努瑪一雙利爪抓到馬的上,姑娘像一道閃電,從馬背上飛身躍起。攀上頭頂的樹枝。克拉克驚喜地叫了一聲。
努瑪的肩膀被克拉克的長矛刺中,從拼命掙扎的駿馬身上滾落下來。馬兒因為甩掉了姑娘和獅子這樣兩個“包袱”
“輕裝前進”飛奔而去。努瑪掙扎著想把肩膀上的長矛掉,可是無濟於事,只得身帶長矛,繼續追趕它的獵物。
克拉克騎著坦特又回到叢林偏靜幽深之處。他不願意讓別人看見,也確實沒有人看見他。
漢森快要走進森林的時候。聽見獅子可怕的怒吼,心裡明白,進攻開始了。不一會兒便看見尊貴的莫里森先生從森林裡發瘋似地跑了出來。他伏在馬背上,兩條胳膊緊緊摟著馬脖子。靴子上的刺馬針不停地踢著馬肚。眨眼之間,另一匹馬也跑了出未。不過馬背空空,不見了騎手的蹤影。
漢森呻了一聲,斷定梅瑞姆她已經被獅子從馬背上拉了下去。他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兩腿一夾馬肚,向大森林沖去;希望能把獅子從它的獵物旁邊趕走—一他手裡的步槍已經壓滿了子彈。不成想,那隻獅子像一陣旋風。緊跟在姑娘的坐騎後面竄了出來,漢森十分納悶。他知道,如果努瑪已經抓到姑娘,就不會再追趕馬兒或者別的什麼玩意了。
他勒往馬韁,瞄準獅子開了一槍。獅子驀地在小路上停下,迴轉腦袋在肚子上面的傷口上蹭了一下,便倒在地上死了。漢森跑進森林,大聲叫喊姑娘的名字。
“我在這兒呢!”前面一株大樹繁茂的枝葉間傳來梅瑞姆的聲音。
“你把它打死了嗎?”
“打死了,”漢森回答道。
“你在哪兒呢?你可是差點兒送了命。這一次教訓,夜裡再也不要到森林裡閒逛了。”他們一起向莊園走去。路上碰到莫里森先生騎著馬慢慢地走了過來。他解釋說,他的馬驚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勒住。漢森笑了笑,想起這位莫里森先生剛才用刺馬針踢著馬肚,拼命逃奔的狼狽相。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他讓梅瑞姆坐在他的身後,三個人騎著馬,默默地向莊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