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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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昭黎低頭,看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偶立在腳邊,抬起頭朝他扮個鬼臉,說出了剛才未竟的話語——“實在是惹人憐愛啊!”程逸岸終於忍不住爆笑出來。
霍昭黎卻不那麼輕鬆。他呆呆地與那人偶對視片刻,忽然間像是大夢初醒般,往後猛躍,跌跌撞撞地站定後,顫抖的手指著那人偶,難以成言。
那個尖利的聲音,是人偶…人偶在說話?
“魯前輩,您可嚇著我這個小兄弟了!可否出來容晚輩們參見?”那姓魯的嘶啞聲音還未說話,木偶卻先不高興地念叨起來:“他是前輩,我就不是前輩了?你怎麼只招呼他,卻不招呼我?”程逸岸一笑,對著那木偶長揖到地“晚輩一時魯莽,對木前輩失了禮,在這兒給前輩您賠不是了!”那木偶似乎頗為滿意他的恭謹態度,將雙手負在背後,倨傲地道:“看在你還知悔改的分上,這次就饒了你——對了,怎麼一下認出我倆是誰?”霍昭黎畢竟少年心,見到那木偶隨身不滿兩尺,竟然能如真人一般說話動作,不又好奇地靠過來看個究竟。那木偶見他趨近,頓時對程逸岸失去興趣,一蹦一跳地想上去與他搭話。
霍昭黎見他走過來,又有些害怕地向後退。
那糙的聲音大聲嘲笑:“你長成那個樣子,人家怕了你!”木偶先向身後厭煩地揮揮手,又用著泫然泣的口氣,對著霍昭黎說:“我很可怕嗎?”霍昭黎見他傷心,自然心中不忍,急忙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我只是第一次看到木偶說話,有些驚訝而已。”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那木偶甚是歡欣,竟突然間竄到與霍昭黎的頭同高“啾”一聲親在他臉上,又伸雙手將他脖頸摟住。
霍昭黎先是呆滯,漸漸卻覺得十分新奇好玩,也跟著伸出手去摟住他身子。
這一摟之下才發現,原來那木偶身後牽著幾細細的絲線。
原來不是被鬼附身,是有人在控制的普通木偶啊!
這一發現,心中驚懼去了大半。
可那控者又躲在何處?
霍昭黎仔細去看,只見絲線消失的地方,乃是田間。
“小子,你看什麼看?”猛然間那啞的聲音傳入耳際,跟著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似是憑空冒出來般,現身在霍昭黎跟前。此時天已矇矇亮,看得清那人一頭灰髮,形貌相當落拓。他站在原地也不說話,一手握著線頭,一手捧著半個西瓜大口啃咬,轉眼已然吃掉大半。
霍昭黎站在田塍之上,男子位在田地裡,頭頂卻與霍昭黎眼睛齊平,這樣高大的身材,蹲在田地裡吃了半天西瓜竟未被兩人發現,足見身手不弱。
“你又自己吃!你又一個人吃!”那男子明明嘴裡咬著西瓜無暇說話,稚齡兒童的聲音卻又自木偶口中發出。
男子吐出一嘴西瓜籽,惡狠狠地朝那木偶道:“你沒牙齒沒眼的,想吃也吃不來,給我閉嘴!”那木偶一聽之下,似乎十分傷心,竟開始哭泣起來。霍昭黎明知是那男子自己玩的把戲,卻無法丟下木偶不理,慌忙拍著它的肩膀安。那木偶賣乖,把兩隻手緊緊纏上霍昭黎脖子,撒嬌地扭來扭去。
“你再哭我就拆了你!”霎時間男子的怒罵與木偶的哭泣、討饒聲雜在一起,男子扔了西瓜皮,作勢趕過來打木偶,木偶則從霍昭黎懷裡掙開,跑來跑去不停躲閃——若非親眼所見,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所有的言行都不過是一人包辦。
程逸岸看了一會兒,清清嗓子,朗聲道:“拜見魯前輩、木前輩。”站直了身子後,又招手把看呆了的霍昭黎叫來“昭黎,這位是線牽木偶魯一絡魯前輩和木灰灰木前輩,你過來見個禮吧。”霍昭黎一愣“這兩位…都叫做線牽木偶?”那木偶搶著跑到他跟前答道:“他是牽線的,我是被牽的,因此上兩人合起來才叫線牽木偶——美人兒小兄弟,你覺得這外號好不好?”霍昭黎頗為傷腦筋地想著這個問題,一會兒才老實地道:“我也不知道。”
“笨蛋!”魯一絡頗為受不了地罵了一句,隨後轉向程逸岸“這小子拳腳功夫雖差,內力倒是不弱,從哪裡來的?”程逸岸搖搖頭表示不清楚,隨即又笑道:“大約是憑空冒出來的。”魯一絡皺了皺眉,似乎頗厭棄程逸岸言語輕浮,打量了他全身上下,道:“你這個慣會惹事的臭傢伙,連五袋弟子的行頭也敢偷,你就不怕老鄭找麻煩?”程逸岸不在乎地聳肩“找晚輩麻煩的人滿江湖都是,也不缺鄭幫主一個。”他知剛才老者必已聽見結拜時二人自敘身份,因此也無意作無謂掩飾“倒是魯前輩歸隱多年,此番竟重出江湖,看來武林就要多事。”
“你竟好意思說!是誰在興風作,得泗合門到處拖老古董出山!”魯一絡從木灰灰懷中掏出一張紙來,狠狠瞪向程逸岸,眼神充滿威勢,霍昭黎見了不暗暗害怕,被瞪的人卻無動於衷,反而用有些譏嘲的口氣道:“如此而已?晚輩可不記得,魯前輩是這樣急公好義的大俠客。”這魯一絡當年闖蕩江湖時,憑著木偶與腹語奇術,行事亦正亦,算得上黑白兩道都十分頭痛的人物。
木灰灰這時桀桀怪笑“他去泗合山赴武林大會是假,把老婆氣跑了,出來瞎找是真!”魯一絡反駁不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反手給了木灰灰一個巴掌,轉眼間兩“人”又廝打了起來。
“敢情這年頭女人都往外跑。”程逸岸似笑非笑地看霍昭黎一眼“不過看這個架勢,魯夫人要離家,恐怕也在情理之中。”霍昭黎看魯一絡一邊縱木偶,一邊與它對打入了,渾聽不見義兄說什麼。
魯一絡卻甚是耳尖,把木灰灰踢到一邊,過來大喝道:“死小子,別人家的事你什麼嘴?”程逸岸微微一笑,拱手正要致歉,魯一絡卻像是握住什麼把柄一樣,湊過身來“剛才你並不知我是貓是狗,是黑是白,新結拜的義弟遇襲,竟然袖手旁觀,道義上說得過去嗎?”程逸岸歪頭,挑眉“有何不可?”說得無比理所當然。
魯一絡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老夫對真小人還有幾分看得過,今天就放你一馬!”說完手微動,瞬間將木灰灰抓到懷中。
“木頭人,走了!”
“再玩一會兒好不好?我要跟美人小兄弟道別!”
“滾你的蛋!”魯一絡催動內力,便施展輕功離去,冷不丁被人捉住手腕。他吃了一驚,卻見剛剛站在一丈開外的霍昭黎,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跟前。
“你幹什麼?”魯一絡口氣難聽,待到覺到對方手心傳來的渾厚內勁,心中卻暗暗叫苦:若他有惡意,今就難說能否安然離開了。
“那片瓜田可是前輩種的?”魯一絡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這小子恐怕腦袋瓜有些不對勁,啐了一口,道:“廢什麼話,自然不是!”霍昭黎點點頭,認真地道:“那前輩吃了人家的瓜,怎能不給錢就走?”魯一絡與木灰灰同時狂笑,兩重聲音好不恐怖:“老夫在黃鶴樓吃飯都沒掏過錢,區區幾個臭瓜,算個什麼事了?”霍昭黎見他怒氣發,心中有些驚懼,咬了咬牙,仍是緊緊扣住了他手腕不放“這些瓜是別人辛苦種的,你不付錢就吃,不就成了偷兒?”魯一絡覺到手上強烈勁力不住湧來,雖未抓準道,卻已得中氣血翻湧“你、你快放手!”
“前輩不給錢,我就不放!”霍昭黎渾不覺自己內力給對方帶來壓力,見他掙扎,更是抓得死緊。
程逸岸撫著額頭一邊嘆息,一邊出來收拾局面“昭黎,放手。”霍昭黎立刻依言,放了手後又不放心“但是他…”程逸岸對魯一絡道:“魯前輩,我這兄弟長在田間,對於農人辛勞分外在意。您寬宏大量,就當體恤後輩,順了他這一回如何?”魯一絡見有臺階可下,重重哼了聲,手一揮,便有十個銅錢整整齊齊在田塍之上。顧不上再炫耀什麼功夫,氣呼呼地大步離去。木灰灰趴在他肩上,不忘向二人做著鬼臉。
“真厲害!”霍昭黎對著那十枚銅錢驚歎。
“要不要我教你?”程逸岸面對霍昭黎意料中的驚喜神情,笑得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