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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壹佰貳拾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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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從某一起,前朝就開始噤若寒蟬了。

在朝堂議事,眾大臣諸多顧忌而不敢吭聲,李治又在私下裡詳查,暫時也沒有現出要動長孫無忌的苗頭,只知道底下一個個心思縝密地動著心裡的小九九。

朝堂風雲莫測,而孫茗只安心地待在萬壽殿,直至六月初,天氣步入孟夏,逐漸變得炎熱起來。

民間貢上來的甜桃叫花萼清洗了,親手剝了皮去了核,切成一小塊的提溜上來,擺成一盤子水晶果來,既好看,又好吃。

孫茗倒是眼饞西瓜,只她們都不與她多吃,只肯給上兩口解解饞,說是西瓜寒,多食與腹中胎兒無益,如此,才哄著她用其他甜桃之類的果子了。

以前的人都窮講究,但凡一件事一口吃的,都能道出三四五六來…

孫茗也不爭辯,隨她們去辦,預產期不過是這幾,待她出了月子,還是暑中,難道西瓜還能吃不著?

這兩正是薰風微雨的時候,她的廊橋上正好可以一觀雨後芙蓉、瓊珠清泉,所以剛用了幾口甜桃,就讓花枝花蕊攙著往遊廊散步,逐步行往廊橋上。

這一池的芙蕖,是當初李治答應為她栽上的,話一說出口,即便她的萬壽殿原本本就沒有活水引渡,硬生生叫他給辦成了…只是,這些在當時的李治眼裡如此美好的事物,還當是天下間女子都愛的,哪裡知道孫茗最不解風情了。不過是一想到李治的心意,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罷了。

如今年年看,瞧著,竟依稀彷彿覺出了那麼一點意思來,按照李治的想法,便是頑石都該點透了!

她站在廊橋看了兩眼,不過是想往那站會兒,哪料到此刻還沒反應過來,渾身就是一僵…

一手被花枝緊緊地攙扶著,另一手抓了抓花蕊,隨即一張臉就僵著皺了起來:“快,快叫穩婆。”花枝花蕊聞言,面上頓時一緊張,隨即叫了左近的宮人去喚穩婆,自己則有條不絮地攙著她往產房去。

穩婆是一早就備下的,在御醫診斷了預產期,穩婆就在萬壽殿裡住了進來,就在李治的孃盧氏身邊看著,數著子就等孫茗產子了。

在屋門口張望的花萼剛見宮人匆匆去尋穩婆,就知道出了事,也不用多問,就已經吩咐左右宮人去產房準備,又讓人去提燒水。

等孫茗安安穩穩躺到產房的榻上的時候,一應物是全部已經備妥,花枝花蕊也慌得一頭的虛汗。即便這已非頭胎,但生孩子就是大事,她們是不敢在這上頭分了心,落得不好來。

雖沒到三伏天,頭卻已經毒辣起來,便是這樣幾步路,主僕三人已經滿頭虛汗,屋子裡的丫頭們也是一臉的慌張,應著花枝花蕊花萼三個大宮女的指揮,也沒個閒下來的時候,如今都是個個揮汗如雨,面如朝霞了。

反倒孫茗,因產子有了經驗,此刻倒也不慌了,陣痛還要持續一陣子,瞧身邊的人一個個滿頭的汗,就將花枝喚近。

花枝立時湊近,身子剛傾過去,就聽孫茗有氣無力道:“別讓她們都杵在這兒,留兩個下來,其他都散了吧,過會兒再換人。別等我要生了,她們反而沒了力。”她說話輕飄飄地,看著像沒什麼力氣,但也不過是保存體力罷了,所以話一落,眼睛就半闔著,開始養蓄銳了。

花枝心裡暗道她們安敢,嘴上卻是附和:“娘娘說得是,我先讓人去庫房取人參,讓人熬些參湯來。”一回了話,花枝就起了身,扭身與花蕊花萼把話一說,花萼就立刻省過來,道了句:“還是我讓人去熬參湯吧,順道為娘娘準備粥來。”算著時辰,也沒那麼快臨盆,所以備了孫茗愛吃的粥,好叫她積攢些力氣。

花萼正要轉身出去,又想起了什麼,與花蕊道:“還沒知會聖人,就勞花蕊姐姐跑一趟了。”花萼說得客氣,但這是臉的事,若非她自己已經自薦去熬湯,也不必麻煩花蕊了,不過是其他小宮人還沒扶得上手的。

花蕊一點頭,隨即三人分頭行事,原本還滿當當的屋子,不過一瞬間,就立刻作鳥獸散了。

待王福來將花蕊報上來的貴妃即將臨盆的事情,尋了時機,乘著內侍服侍著要進去換茶的時候,自己替了人,拿著茶壺,邊斟茶邊在李治的耳邊給說了。

李治聽後自然心焦如焚,奈何底下還坐著幾個個心腹大臣許敬宗等人,又不好明言貴妃那廂要生了,朕得趕去捧場啊…只好如坐針氈地等啊等,直至這幾個心腹極有顏地迅速將公事一稟完,都匆匆告退,這才叫李治得了閒,火急火燎地打頭衝了出去。

王福來得力,早早地就吩咐抬御輦的小子在跟前候著,見李治這般急,也面似比急他所急一般,一路使勁兒吼著內侍“快,快點兒!”饒是李治再急趕慢趕地,等他到了萬壽殿,也已是漸西落,殘陽如血。

就在他和心腹大臣辦公的時候,孫茗這邊已經很順利地產下來,所以在他踏進萬壽殿,見宮人都聚在產房外,就不由自主地邁上前去,一近身,就聽到嘹亮的啼哭聲傳來。

孫茗的三胎回回都生得順當,並未給她遭什麼罪,如今這小子出生得更快,她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就已叫他給滑了出來。

所以李治也不防她生得這樣快、這樣省力,一時也愣了,待宮人都自動給他讓了道,他在有些雲裡霧裡地抬腳邁進去。

孫茗一直都嫌棄生了孩子,產房總是若有若無地殘留一些味道,一面就讓花蕊為她悄悄距她榻更遠些的窗臺漏個逢,一面又讓宮人打理完產房,就叫花枝給產房燻上香,總算叫李治進來的時候,空氣也清新了些…

產房內室隔著一道漆木屏風,李治一繞過屏風,兩人隔著三丈就遙遙地見了面,視線一膠,一旁的花枝就領著穩婆退了出去。

之前生孩子這般辛苦,就是有萬種委屈,此時見了李治,卻是奇蹟般地治癒了,見他一臉溫情,柔腸萬千地看過來,她面上的少許疲憊也被一掃而空。

李治回過神,幾步朝她走去,踱到榻邊,才低頭瞧向她懷裡剛剛有些昏昏睡尚在襁褓中的嬰孩。

孫茗在他靠近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往枕下縮,剛才攢的力氣似乎也耗盡了一般,渾身就顯得懶洋洋地,一邊看著身邊的剛出生還皺巴巴紅通通的嬰孩:“這小子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就皮得緊,如今更是急著出來,我也沒想到竟會這樣快。”這倒是真的,那頭花蕊才通過王福來通報給李治,這邊孫茗已經順利地生了,從她進產房起到孩子的出生,也不過將近兩個時辰罷了…

說到這裡,孫茗看向李治:“果然如九郎所說的,這番竟真是個兒子。”李治顯然很歡喜,見她疲累,就伸手接過兒子抱了抱,一邊看著她:“我這番是早有預料的,連名字都起好了,單字一個徽,李徽。悲風徽行軌,傾雲結藹,徽,善也,小名就叫阿善吧。”伍兒李賢,小字阿宜,六兒李徽,小字阿善…怎麼聽都比李治的小名是動物要來得好些,孫茗笑眯眯地應了。

之前雖然耗費了力氣,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但她仍是強撐著神與李治說了幾句,現在立時就顯得幾分沒打采,眼皮子也有些耷拉下來。

李治見狀,讓孃進來,將阿善帶下去喂,他自己就幫著孫茗換了更舒服的姿勢躺下:“你先休息,我還有公務要批,再晚些喚你用膳。”孫茗在臨盆前夕剛剛用了碗粥,此時並不覺得餓,但卻也沒什麼力駁他,只泱泱地點頭,一闔了眼就入了眠。

李治起身就將花枝喚到近處:“你且留在這裡看著,有事即刻回稟。”即便他不提,花枝也心中有數,此時一點頭,就見李治又向榻上已經睡得人事不知的孫茗瞧了瞧,這才慢條斯理地往外踱步出去。

他出去也沒再去瞧阿善,雖然這是他心中求來的兒子,作為一個帝皇,兒子自然是越多越好,這點他也並不能免俗,所以分外期待孫茗所出的兒子來。但見兒子出生了,他反倒失了先頭的期待,竟更疼愛自己的閨女。

所以一出屋子,早早地候在院子裡坐在鞦韆架上的阿寶阿福見了,兩人一同小跑地朝他來,然後又是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腿。

阿寶阿福知道阿孃生小弟弟,哄著阿宜去午晌,又讓花信跟著不許他出屋子,自己倆姐妹就靜靜地坐在鞦韆架上等,也不晃著玩,顯得木木登登的,此時見了李治方才顯出孩童的靈動來。

阿寶抬頭就是淚眼濛的模樣:“阿孃生小弟弟,姐姐們都不許我進去瞧。”她所指的都是孫茗身邊的大宮女花枝花蕊她們,尋常在萬壽殿,這幾個最親近的宮人說話便最後力道,就是阿寶阿福也不在她們面前頤指氣使。

李治將阿寶一把抱起來,又低頭瞧阿福也抬頭,一臉委屈樣地問:“阿孃呢?”李治另一手又將阿福也抱了起來,雖然有些沉,但只是些許片刻於他來說卻並未顯得吃力,含笑與她們道:“你們阿孃累了,讓她休息會兒,再晚些讓你們進去喚她用膳,好不好?”阿福頓時一掃面上的憂慮:“那我與阿孃一同用膳。”阿寶聽後,也急忙接腔道:“我也是!”話剛落,面上一猶豫,於是一臉天真地朝李治笑:“可是,我可不可先吃幾塊透花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