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壹佰壹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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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自從在立政殿,見識了王皇后對武媚孃的期待與信重以來,早就在不知不覺中相信了當貴妃的一席話。
王皇后如今對武媚孃的種種好處,比起之前對她的,卻是看得更重了許多。
她心中不甘的同時,隱隱又覺得,這與她所預計的竟是分毫不差…
在此前,皇后已經逐漸與她淡了往來,也不再宣她,也不再與她出謀劃策,更是把她當個透明人似的,似乎連敷衍都欠奉。
顯然,武媚娘得皇后青睞,如今蓄勢待發,憑著在聖人生辰前夕這樣多費心思,所圖甚大!
這,正是王皇后會見她舅舅柳奭,徐婉見立政殿的宮人對武媚娘極為禮遇,又拉著她下去量身裁衣,越想越不甘心的她,從立政殿出來,一路行來,直至她抬頭瞧見不遠處,金碧輝煌的萬壽殿。
就這樣明目張膽地進了萬壽殿,似乎有欠妥當。她這樣想道,繞到華表望柱的後邊,探著頭瞧著,直到她瞧見從硃正門走出來的長相端正的內侍。
顯然那內侍也瞧見了她,目不斜視徑直往徐婉這邊行來,走得近了,就認出面前的這個是萬壽殿的陳來。
萬壽殿上下得用的內侍也就吉祥、趙意和他陳來,其餘都得不到重用,多的是做打雜的事情,何況,萬壽殿的貴妃也不很愛用內侍,身邊親近的也唯有那幾個貼身的宮人。
這陳來皺著眉行到徐婉跟前,拉著她繞道華表之後,避開了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躬身就喚道:“徐婕妤。”徐婉正愁著怎麼把事情與貴妃去說,她又進不得萬壽殿,此時見了陳來,硬生生擠了張笑臉出來:“原來是陳少監,我與貴妃娘娘有事相商,正想託人去傳。”這樣說著,就遞了手去,袖子裡邊還壓了個錢袋,一看就知道是賄賂的一套。豈料,陳來躬身往後退了一步,把她的好意給拒了,又扭頭左右後邊都瞧了,見沒人瞧見,就仍不改恭敬的模樣躬身道:“徐婕妤有話不妨直說。”徐婉知道他這是不敢落人口實,只好收回了手,又探頭低聲說了幾句。
待陳來一臉心事重重地返身回了萬壽殿,雙手握,想著怎麼將事情回稟到貴妃面前去,奈何一整天下來,竟是沒叫他尋到時機。
在昨午後的茶花會結束,新興城陽兩位公主攜手離去後,娘娘就讓宮人在東配殿備上幾間屋子,留秦氏幾人小住了。
到了孫茗這位分,基本算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即使王皇后也管不到她身上,何況此時皇后尚且還擔心李治仍記恨她,哪裡還分得出什麼力來轄制她呢?
今娘娘忙著送秦氏出宮事宜,叫了吉祥隨扈,又讓花萼幫忙協理。其餘宮人也行匆匆,忙著手頭事與。
正當這時候,陳來從杏樹下經過,瞧見手持黃梨花木托盤的花蕊,那托盤上隔著身茜衣裳,像是替娘娘辦事去哪個配殿送去的,忙叫了聲“花蕊姐姐”把人給叫住了。
“原來是陳來。”花蕊正要往東配殿的孫蓮屋子送衣裳。今忙得腳不點地,又要遣人將秦氏、孫芝送回,還要忙著安排留下來的孫蓮久居的物件。此刻被陳來喚了聲,她一駐足,睇向他。
陳來原不敢接這差事,只是他自有他的道理,有苦難言罷了,此刻見了花蕊,知道花蕊常有消息來源與娘娘分說,就把人給叫住,然後躊躇著開了口:“花蕊姐姐這是要往何處?”
“是娘娘吩咐的事,我不過是跑跑腿,你喚我就為了這事兒?”陳來這小子平裡也活絡,不像是榆木腦袋敢耽擱娘娘的事,此番將她喚來,聽見她說話,又將她拉到杏樹後,她就料定他這是有話要說了。
陳來確實有重要的事情相告,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今我在殿外見著了徐婕妤,正逢婕妤遇上了為難事,就與我說,要見咱們娘娘,說有事要談。”
“娘娘才不會見她,不過是區區婕妤。”花蕊回了句,滿心滿眼地不待見。
陳來卻不敢應了花蕊這句話,又是一番做小伏低起來,往前傾了傾身子,又低聲道:“只是,徐婕妤提到,立政殿正在為武媚娘籌備了什麼,也叫司制房的過來,只她們自己量身裁衣。我瞧著,似乎不同尋常,姐姐你見多識廣,你瞧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花蕊條件反地就想到,王皇后定是要聯合武媚娘整些么蛾子出來圖謀不軌了,而這滿宮上下,能叫她們這樣費心的,無非就剩下聖人的恩寵…
越想越覺得可疑,花蕊一咬,將手中的托盤往陳來手裡一擱:“我去與娘娘說,你幫我把這個送過去。”花蕊教他將衣裳送去孫蓮的住處,自己一拎裙襬,快步從杏樹後挪了出來,小跑著往正殿而去。
而剛送秦氏出了萬壽殿的孫茗,此時正在屋子裡逗著阿宜,教阿宜說話。
阿寶阿福在九個多月就能開口說話了,她見阿宜十個月也未開說吐出過一個字,近來就常逗著他不撒手,引著他說話。
花蕊小跑著進了屋子,就再不敢用跑的了,匆匆走到她身旁,還沒聲氣,就聽自家娘娘已經開口問道:“何事叫你這樣驚慌的?”孫茗一手抱著阿宜,一手拿著撥鼓與他玩,分著神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得問道。
花蕊矮了矮上半截身子,低聲地把遇上陳來,打聽來的事情事無鉅細地給說了清楚。
孫茗原還含笑地聽著,此時已經逐漸斂了笑…
她早就知道王皇后能將武媚娘進宮來,又怎麼會毫無作為?只要一有時機,定是要致力於拉皮條這一事業的!
武媚娘不是第一個,前面還有個徐婉呢…
只是她沉了臉,也不全在意這個原因,畢竟,武媚娘她是早有防備的,王皇后的打算她也一清二楚,而她計較的卻是另一樁事情。
“你去把陳來叫過來,我有話要問。”孫茗說著就抱著阿宜起了身,到了門邊,把他遞給門邊候著的孃等人,叫他們帶著阿宜去院子裡散散,又讓花枝跟著去幫她看著兒子,自己則回到書架邊,眼睛略過幾行書冊,從中挑了一冊出來。
陳來被喚來見娘娘的時候,一路上惴惴的,總覺得要出事,直到進了屋子,見坐在上首的娘娘一身的貴氣,就忙躬身見禮。
孫茗一改平裡的和顏悅,即使聲音都透著一絲清冷來:“你說你今遇見了徐婕妤?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給我說一遍。”陳來於是又把他巧遇上徐婉,又把徐婉打算賄賂卻遭到他婉拒的是過程都一一詳細得說了,將事情得始末說清楚後,末了又道了句:“奴婢不敢耽擱娘娘的大事,見了花蕊姐姐,就把事情先說與她聽,求她拿個主意。”陳來到了如今也不過十五、六年,長得清清秀秀端端正正,說話的聲音也溫和有禮的樣子,聽他喊著花蕊姐姐,孫茗才恍然的記起這個內侍初入她眼前的情景來。
她把陳來叫道跟前來,聽他說完這段話,就又招了招手,把人叫得跟近了些:“你是從什麼時候認識徐婕妤的?”陳來心裡一咯噔,一臉驚詫地看向貴妃娘娘。而此時,孫茗也瞧著他,這回,她當真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向面前這個,年輕又穩重的內侍…
孫茗坐在太師椅上,後背一靠上椅背,不怒而威。蔥白玉的五指就抓了几上的一本冊子,猩紅又醒目的蔻丹此刻在陳來心裡顯得張牙舞抓——那冊子一擲,丟擲道他身前,即使不拾起來看,他也知道這本悉的冊子是一本佛經,一本徐婕妤親自抄寫的經書…
模糊間,陳來還記得當年在太子府的園子裡,他不過是普通侍花草的內侍,一輩子最大的前途,也就在園子那四方小道上了…
那一風和麗,他見徐良媛獨自漫步在荷花池邊,心念一動,就上前招呼起來,告訴她金秋荷花敗落,園中還有其他美景可觀。
當時徐婉正寄情於此,懷自己鬱郁不得志,哪裡會料到有人發出的善意?
也是在那一,她瞧見遠遠的,孫良娣難得地出了她得沁香明景,來園子裡看花,她就投桃報李,告訴陳來怎麼去討好孫良娣…
孫良娣得寵,若是陳來能順勢逆直上,豈不是改變他一生的氣運?
事情也正入徐婉所料,陳來被叫去服侍孫茗,自此,再不是當初那個侍花草的使太監。
也正因為有徐婉當為他的打算,他才會無法拒絕她那唯一一次的請託…
徐婉將親手抄寫的經書送到孫茗面前,在任何人都沒注意的時候,那冊經書就這樣,被放到了內室案几上,叫聖人看個正著。
此時此刻,就是這樣一本經書,靜靜地躺在陳來的面前,不過須臾之間,就間他額頭漸漸沁出了汗來。
孫茗瞧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所料沒錯了。
她也不願意疑心自己身邊服侍的人,花枝花蕊花萼,每一個都是她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她們對她用心地照顧,她對她們也同樣抱以信任…陳來雖然是李治指名將人送到她身邊來的,但她也並沒有拿他當了外人,只是這種事,實在叫人寒心罷了。
之前在李治看到經書的時候,她是何等地震驚!震驚於經書,也震驚於身邊竟是出了問題…她是極力不想懷疑身邊最為親近的花枝花蕊,所以此事一直秘而不宣,直到住進了萬壽殿,她再次見到了這冊經書!
身邊出了細這種事,如鯁在喉,她絕不會當作沒有發生過!
午後的天氣更熱了,站在屋子外的兩個小丫頭額間也淌了汗滴下來。
屋子裡,一直跟在孫茗身邊的花蕊也是一身的燥意,但她哪還有心思管這些,只聽孫茗那番話,就叫她膛目結舌地瞪向了陳來:“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竟敢在娘娘跟前鬼!我真是錯看了你!”就算花蕊平裡與他再親近,此刻親疏高下立分,她滿腔的不滿頓時就發作了,恨聲道了這句話,扭頭就與孫茗說:“娘娘,此人絕不能姑息!”孫茗抬手止了她的話,有看向低著頭,驚慌失語的陳來:“好歹你也跟在我身邊多年,我不忍叫你沒了下場,待會兒你自去領罰,我會讓人將你領走,只做個使的罷,也算成全了我們主僕一場。”陳來撿起面前的經書,五指死死地將書冊捏緊,沉默良久,哽咽著聲回道:“是陳來有負娘娘的信任。”之後,陳來被帶下去了。
知道陳來的事情也唯有那幾個人,像宮裡突然少個人這種事,其餘宮人並不敢多問,只要知道自己需更小心謹慎行事,不犯錯,不授人把柄…
孫茗也輕輕將此事揭過,雖然她大可以把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甚至於可以藉此把徐婉打入冷宮,但她仍是低調地將這件事給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