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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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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不見了,還想什麼,啊,有什麼好想的!”哈喜達仍就不急不躁,笑看著藍天說:“我們哈薩克人有句話,只要藍天在,就有牛羊在。你看,今天的天多藍,草原有多美。”於海惱了,他不能不惱,這個時候,哈喜達還有心情欣賞藍天,讚美草原。他罵了句話,扔下哈喜達,一頭鑽進前面一個山谷,放開嗓子就喊:“司徒碧蘭——”年輕的哈喜達完全是憑山谷裡的怪異氣味判定出方向的,事後他跟於海說,狼群集體出動時,會發出一種怪味,這味兒你可能聞不出,但一定能覺出。關鍵是你要靜下心,用心去覺。

“他們為什麼找遍了附近其它山谷,卻獨獨不去野狼谷?”後來他又這樣問於海,一下就把於海給問明白了。不過當時於海沒心情想這些,哈喜達硬拉他進野狼谷時,他還放聲大罵:“那地兒她跑去幹什麼,喂狼啊?!”等看清黑壓壓的狼群圍困住形單影隻的司徒碧蘭時,他‮腿雙‬一軟,倒地說“完了,就算救出來,也只能是一件衣服。”於海完全低估了哈喜達的能耐,包括司徒碧蘭,也是頭一次看到這奇蹟。的確是奇蹟,因為在這之前,司徒碧蘭從沒聽說過狼能聽懂人的聲音,而且會按人的旨意友好行事。儘管她在荒原上野了多年,不乏對付狼群的辦法,但比起年輕的哈喜多,她還差得遠。

誰能想得到,一場僵持了十餘個小時的對決,居然在哈喜達號子一般的嗚叫聲中,悄然化解。窮兇極惡並且早已不耐煩的頭狼,一聽到哈喜達怪誕的口哨聲,扭過脖子,朝新來的兩個人看了看,然後伸出長長的舌頭,衝雙手舞動的哈喜達了幾滴涎水,在哈喜達後退的手勢中,無可奈何地掉頭而去。隨著頭狼的轉身,狼群齊齊地發出一聲低嘶,似乎在向頭狼訴說委屈,大半夜加上一個上午的對峙,就這麼不了了之,哪個能甘心?可頭狼全然不理同伴的埋怨,扔下它們,兀自遠去。眾狼一看這情勢,恨恨地剜了哈喜達一眼,著涎水,一個個遠去了。

荒原上緊繃著的空氣這才緩和下來。等政委於海撲向呆若木雞的司徒碧蘭時,野狼谷已是一派陽光明媚。

這樣的奇蹟,說出來有幾個人相信?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哈喜達原來就是個狼孩,很小的時候,大約兩歲多,他被當獵手的父親丟在家中,不幸被一隻母狼叼走,就在父親萬念俱灰打算以死了結自己時,突然有人告訴他,科古琴山脈深處,一隻母狼在四處尋覓食物,喂一個酷似哈喜達的孩子。之後,哈喜達在深山裡生活了五年,直到母狼死去,他才重新回到父親懷抱。

一聲慘叫穿過沙塵情報很快到了師長劉振海手裡。面對特二團出現的新情況,劉振海毅然作出決定:派祁順進山。

幾個小時後,祁順被秘密拉到師部。

“那邊情況怎麼樣?”劉振海問。

“四周很安靜,看不出他們有啥行動。”祁順道。特二團進入科古琴不久,祁順便秘密潛入準格爾盆地,暗中監視那一帶的敵情,這事沒跟任何方面講,包括偵察員小林,也不知內情。按師部的判斷“血鷹”控制的“316”很有可能和疆域內其他國民黨殘孽勾結一起,伺機向我反撲。為了徹底粉碎敵人的反攻陰謀,師部已在那一帶佈下銳力量,一旦發現敵人有所行動,將搶先一步,將其殲滅。

“血鷹真能沉得住氣啊。”劉振海嘆道。

“血鷹可能嗅到了啥氣味,前陣子他們還有所行動,最近突然沒了聲息。”祁順對這段時間敵人的反常行為深不安,作為一個老偵察兵,他的神經總是比別人

劉振海將特二團最近遇到的幾樁新鮮事說給了祁順,祁順聽完,沉思片刻道:“看來敵人是想走捷徑。”

“這話怎講?”劉振海很想聽聽祁順的看法。

“敵人很可能是想放棄正面較量,他們會利用科古琴特殊的自然環境不斷製造麻煩。一旦特二團身陷困境,將是他們下手的好機會。”劉振海微微點頭。

祁順的看法跟劉振海的一模一樣,這也是劉振海決定派他進山的原由之一。現有的偵察兵中,劉振海對祁順格外器重。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響起了報告聲,進來的是古麗米熱。幾個月不見,古麗米熱出脫得更為水靈,黑撲撲的眼睛每閃一下,都有水要冒出來。殲滅東突分子的戰鬥結束後,古麗米熱跟祁順一同進了醫院,她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出院後被派往南疆地區,協助兵團政治部作當地遊牧民族的工作。新疆解放後,基層政權建設被提上重要議程,眼下縣一級的政權建設已進入正常軌道,鄉一級的工作卻遇到不少阻力,古麗米熱這樣的少數民族骨幹全被派到一線。她眼下是一個旗的婦女委員,工作相當出。看見祁順,古麗米熱的臉熱了一下,飛出一團暗紅。想想,她跟祁順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經歷了那場生死之戰,兩個人結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誼,彼此已萌生出一層隱隱的愛慕之情,只是礙於別的原因,兩人都不敢表示出來。不過,從他們的眼神中,分明能覺出那股強烈的愛意。

看著這一對男女,師長劉振海發出會心的微笑,不過眼下召他們來,不是讓他們暗送秋波的,還有重要的工作付給他們。

“這次派你們去,就是要想方設法把暗中的敵人引到明處,要密切注意鐵貓的行動,掐斷他跟血鷹的聯絡,讓他陷入孤立無援中。”說到這兒,劉振海又轉向古麗米熱“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萬月,據小林送來的情報,她目前處境危險,血鷹並沒放棄她。”古麗米熱心頭一震,一聽血鷹的名字,她內心深處的仇恨就溢了出來。五年前,正是血鷹帶著人闖進她家,將她的哥哥嫂嫂還有可愛的侄兒殺害。此仇此恨,她焉能不報!

當天下午,一輛吉普車便載著祁順古麗米熱還有另外三個戰士,向巍巍的科古琴山脈駛去。別離後的重逢,帶給兩顆年輕的心一陣接一陣的騷動,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法言說。兩個人的目光不時碰撞,融,而又含羞地分開…

送走祁順他們,劉振海馬上又投入到另一場戰役的指揮中。兩天前,塔克拉大沙漠傳來消息,王濤出現了!這真是振奮人心的消息,這半年,為搜捕王濤,劉振海不知動了多少腦子,可王濤像是蒸發了般,一點蹤影都覓不到。王濤抓不到,鄧家樸的話就不能證實,兵團關於一號地區的所有行動就迫得停下來。這可是件耽擱不起的事,一號地區的開發關係到新疆發展的全局,它是兵團開發和建設新疆的重中之重,也是未來新疆發展關鍵所在。關於一號地區的戰略開發,是兵團高度機密,只限於少數幾個師以上領導知道,包括羅正雄他們,雖是知道該地區非常重要,卻不知重要在哪。一號地區,就是新疆一號油田所在地,那兒有豐富的石油資源,它將成為新中國第一大油田,其戰略位置可想而知。劉振海沒告訴羅正雄的還有,紅海子其實也是一個大油田,鑑於一號地區的絕密資料丟失,兵團做出決定,先開發紅海子油田,目前,專家和開採人員已進入紅海子,用不了多久,紅海子將噴出黑乎乎的石油。

想到這兒,劉振海動了,如果真能在這荒漠戈壁開採出石油,就算苦死累死,也值,值啊——塔克拉大沙漠南緣,一個叫紅疙瘩的小村落“啞巴”王濤獨坐在暗夜裡,憂傷而又絕望地望住天山方向。他的心底,翻騰著比沙塵暴還要強烈的懊悔與恐懼。

他是兩個月前摸進該村落的,之前他在塔克拉大沙漠遊蕩了三個多月,幾次險些落入鐵貓手裡,好在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從惡魔手中逃脫。可這樣的子畢竟不是久長之計,有兩次,王濤想到了死,他想結束自己荒唐的人生,讓罪惡還有恐懼一道離開軀體,讓惡夢不再糾纏他。然而,刀子擱在血管上的時候,母親的身影就會跳出來,還有那個叫蘭花的女子,也時不時地跳出來,亂一下他的心。四處逃命的王濤被這兩個女人糾纏著,總是不得輕鬆。更不輕鬆的,是下一步咋活?新疆是待不下去了,往外逃,又那麼難。跑到哪兒都有眼線,都有人追蹤他。彷彿,這遼闊疆域,到處藏著對方的影子,不是烏依古爾,就是鐵貓,還有躲在暗處的血鷹,要是落他手裡,不被扒掉一層皮,也得斷掉幾筋。王濤越想越怕,越想越覺沒有活路。如果不是丟不下母親,怕是他早就走了。

哦,母親——落到這一步,怪誰?

王濤簡直要恨死自己了。但光有恨是閒的,他必須得想辦法活下來,惟有活下來,才能見到母親,才能見到蘭花。

這麼一想,他的眼睛又溼了。

多少個夜裡,王濤的雙眼被懺悔的淚水打溼。如果重新給他一次機會,他寧可跟特一團的那些將士一樣,英勇犧牲,也不會做這種苟且偷生的事。

走投無路之下,王濤摸向這個叫紅疙瘩的小村落。那是一個飛沙走石的黃昏,沙塵將暮下的沙漠染得一塌糊塗,紅疙瘩村更是被颳得天翻地覆。天昏昏,地昏昏,置身沙海中,人是想不到活這個字眼的。已經三天沒進一滴水的王濤在看見村子的一刻,終於疲力盡,倒在一棵乾枯的胡楊樹下。那一刻他就想,死是他惟一也是最好的結局,他甚至毫無祈求的閉上眼,安安心心等死。興許他真不該命絕,也或許老天總在暗中護著他,總之,王濤又一次得救了,而且這次救他的,是一個叫三杏的女人。

那一天的三杏是去沙窩裡趕羊。三杏是個苦命的女人,她從寧夏嫁到新疆,丈夫是她孃家遠方親戚,幾年前輾轉千里,去寧夏看她的娘,結果看上了她,就把她娶來了。沒想,孩子生下的第二年,丈夫在一場械鬥中意外喪身,讓人活活打死了,丟下她們母子還有一群羊,走了。三杏一人帶著兒子,還要心著一大群羊,一把眼淚一聲嘆,把子過到了今天。那天的三杏趕著羊回來,半道便遇上了沙塵暴。三杏不怕沙塵暴,比起夜裡的寂寞還有子的苦焦,沙塵暴算是好的。在紅疙瘩,你可以啥也沒,但絕對不能沒了男人。沒了男人你不只是寡婦,更是禍水。村落裡的男人都可以隨意踏你的門,女人們心情不好就可以朝你吐口水,吐了你還不能還口,一還,啥話都就出來的。人不怕被口水淹死,卻怕被髒話淹死。有些髒話,一句就能讓你背過氣去。三杏這些年,聽到的髒話豈止一句。

好在,她從髒話中活了過來。

三杏在風沙中趕著羊,一邊吃力地往回走,一邊罵她死去的男人。如果不是男人好事,不去參加什麼民族械鬥,她就不會成寡婦,這放羊趕羊的事,也挨不著她做。可死鬼男人偏偏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活著時她的話一句也不聽,有事沒事就愛往是非窩裡鑽,結果,把命給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