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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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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越走越快,夜幕下,他的步子跟飛一樣,司徒碧蘭幾次險些被他甩掉。黑影疾走的方向正好是天峴嶺子最最神秘的野狼谷。當初圍繞著要不要測野狼谷,一組還展開過爭論。政委於海堅持要測,一營長江濤卻說野狼谷極其危險,而且離選定的線路較遠,就算測了也沒多大作用。嚮導哈喜達也堅決不同意,他說:“那是死亡之谷,就連本地的獵手,也不敢把腳蹤送進去。”這麼深的夜,他獨自闖進野狼谷,到底要做什麼?司徒碧蘭甚是困惑,腳下卻不敢怠慢,生怕一不留神,被黑影甩了。半個小時後,她跟黑影一前一後進入了野狼谷。從遠處看,野狼谷跟其他溝谷沒啥兩樣,哈喜達所說的那份可怕也就覺不出,一旦進入裡面,你才發現,這兒的山草是不一樣的,灌木也不一樣,就連空氣,也比別處的吃緊。腳步踩在厚厚的柴草上,發出噼噼的響,司徒碧蘭生怕這響驚動了前面的黑影,所以腳下格外留神。還好,谷裡起風了,風聲幫了她的忙,讓她的步子能快起來。然而越往裡走,她的心就繃得越緊,呼也越發急促。

他到底要去哪兒,幹什麼?會不會真如於海懷疑的那樣,他就是內,是被血鷹和鐵貓拉攏過去的人?如果是,今晚他一定是跟鐵貓接頭。糟了!司徒碧蘭後悔沒多叫上幾個人,自己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他們?又往前跟了一會兒,司徒碧蘭的腳步慢下來,透過懵懵的黑夜,野狼谷把它猙獰恐怖的一面出來,這是一條外緊內松的溝谷,從進口處看,它不過一條小谷,比司徒碧蘭她們測過的其他溝谷都要小,到了裡面,它的闊大才顯出來,不只闊大,還帶著說不出的神秘、壓抑。夜幕下層層滲開的,是它階梯式的草場,一片比一片高,一片比一片闊,一片比一片茂密。憑經驗,司徒碧蘭斷定,這草場是從沒沾過人煙的,嚮導哈喜達說得對,沒誰輕易敢把腳步送這裡。這麼想著,她的身上起了一層寒氣,跟蹤的腳步不由得慢下來。前面的黑影似乎也怕了,步子忽然放慢,後來竟站在那兒不動了。司徒碧蘭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當面向他質問?

就在這時候,黑乎乎的山谷裡突然發出一聲響,這聲響震徹入耳,令人骨悚然,還沒等司徒碧蘭從驚嚇中回過神,黑影突然一個閃身,不見了!

奇怪,明明看見他在前面不遠站著,怎麼一眨眼,就沒了蹤影?司徒碧蘭緊追幾步,趕到剛才黑影站過的地兒,這兒的草叢跟別處一樣,沒見一點異常,但黑影確實沒了。再往四下看,野狼谷似乎比剛才更顯恐怖,尤其那一聲嗥叫之後,山谷的空氣瞬間凝了起來,天地間憑添出一股肅殺之氣。司徒碧蘭又往前走幾步,腳下意外地踩著了一團東西,溼溼的,軟軟的,低頭一看,媽呀,狼屎!

狼群就是在那一刻包圍住司徒碧蘭的,等司徒碧蘭明白過自己陷入包圍圈時,遲了,頭狼一雙藍眼已惡恨恨瞪住她。

這是一隻公狼,長得十分健美,體格健壯,整齊,一雙耳朵沖天豎著,讓人很容易想起蓄勢待發這個詞。如果在別的場合,司徒碧蘭一定會發出讚歎,她是個喜歡動物的女子,對狼豹也不例外。記得一次,她跟父親去疆外的路上,遇見幾只追逐山羊的狼,那些狼不僅個頭奇大,長相也極為冷酷,荒原上奔跑的動作更是捷有力,而且充滿智慧。當下,她就在車裡驚叫了。父親聽她為狼喝采,驚愕地掉轉頭:“你怎麼能這樣,那是狼啊。”

“我喜歡它。”她想也沒想就說。後來父親專門跟她談過一次,認為她沒有是非觀,沒有分辨力,美醜不分。她居然毫不在乎地說:“世上哪有絕對的美醜,我喜歡它,是因為它太有個。在荒原上,沒有哪個動物能像狼一樣無所畏懼,從容鎮定。”她還要讚美下去,父親猛地黑下臉“不要說了!”等她意識到父親是借狼來比喻世界的罪惡時,笑得更猛了。

“為什麼要把人類的罪惡強加到狼身上,這不公平。狼捕捉獵物,是為了生存,大自然就這麼規定的。你們呢,你們總覺得自己崇高,為了小小的利益,不惜大開殺戒。做了壞事良心不安,又要把臭名轉嫁到狼上,很可笑。”父親被她的言辭怒了,大罵她不學無術,整天拿些歪理狡辯。她呢,也懶得跟父親理論,騎著馬,又到荒原上找尋她的偶像去了。

可此時,司徒碧蘭心裡完全沒了對狼的崇拜,只一眼,她便明白,她闖進了死區。腳下的這片荒原,是狼的家園,這野狼谷,更是狼的世界。狼群是不容許別人冒然進犯的。

果然,就在她跟公狼對視的當兒,荒原上已響出另種聲響,那聲響儘管輕微,甚至接近隱蔽,可在司徒碧蘭來說,它卻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來,不,比千軍萬馬更令她恐怖。因為她清楚地看見,一大群狼正從四面八方向她靠攏,它們遁著頭狼發出的聲息,從隱蔽的各個角落竄出,一步步地,朝目標走來。

黑夜裡猛就佈滿了眼睛。

藍幽幽的狼眼。

那光兒,就像螢火蟲一般,忽閃忽閃,滅一下,閃兩下,然後便直直地,衝她而來。野狼谷瞬間罩滿陰森森的恐怖。

一股冷氣從頭頂唰地落下,穿心而過,司徒碧蘭連打幾個寒噤。

再看溝谷,哪還有她跟蹤的目標,彷彿那個黑影搖身一變,也成了狼群的一隻,正虎視眈眈的,要衝她發威。

司徒碧蘭屏住氣,這個時候她必須清醒,稍有不慎,就會引發一場混戰,混戰的結果,必是她被撕成塊。不,塊都剩不下,會被撕成血醬。她嘗試著弓下身子,趁頭狼還沒發出信號的空,悄悄往草叢中隱了隱,然後,雙目視住頭狼,展開了對峙。

經常隻身出沒荒原的司徒碧蘭懂得,只要她不動,頭狼就不敢輕易攻擊,頭狼不進攻,其它狼也只能靜靜地等待。是的,等待。狼群等待的,是頭狼再一次發出長嗥。事實上前面那聲長嗥,就是頭狼發出的,它第一個嗅到了司徒碧蘭的氣味,緊跟著便聽到腳步聲,昏睡中的頭狼猛地睜開眼,確信有人朝這片地走來,連忙向同伴發出信號,告訴它們荒原上有了危險。對狼而言,最大的危險便是聽到人類的腳步聲,過去的歲月裡,科古琴的狼群遭到過數次來自人類的毀滅打擊,迫不得已,才退守野狼谷,想憑藉這兒叢生的野草還有灌木,以及四處密佈的和險要地勢跟人類做最後的對抗。特二團的到來,已讓狼群預到災難即將降臨,但它們還是報著僥倖,心想人類不會給它們一點棲息地也不留。沒想…

司徒碧蘭等待的,卻是奇蹟。要麼狼群會主動離去,要麼,就是外圍突然有人增援,讓狼群轉移注意力,她好伺機逃出去。

可能麼?

司徒碧蘭不敢抱這奢望。

天愈發黑,一團黑雲不知啥時滾過來,正好蓋在野狼谷上空。空氣急速變沉,沉得如同天地間灌了鉛。司徒碧蘭縮在草叢中,一隻手摸向左腿褲腳處,另隻手,慢慢朝懷裡摸去…

政委於海是第二天中午趕到野狼谷的,他跟嚮導哈喜達沒在四分組留宿,檢查完工作,連夜就趕了回來。到達天峴嶺子小溪邊時,天已透亮。這個早晨的情景跟往完全不同,戰士們一改往風急火燎的樣子,表情肅穆地站在宿營地。於海剛要問發生了什麼事,一營長江濤走過來,聲音暗啞地說:“司徒碧蘭不見了。”

“不見了?”於海驚愕地瞪住江濤,想聽他說第二句。江濤卻沉沉地垂下頭,不再言聲。

“什麼時候不見的?”於海緊著問。

“具體時間不好說,早起清點人數時,發現少了她,我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不見影子。”

“那還楞著幹什麼,快去找呀!”於海一下就給急了,心彷彿嘩地從嗓子眼跳了出來,一看江濤還傻愣在那,莫名地就發起了火。

江濤本來要帶戰士們去測點,一看政委發了火,沒多說什麼,帶著戰士們分頭又去找尋。就在他離開宿營地的一刻,於海發現,江濤的腿有點不大對勁,走路稍稍有點跛。

於海和嚮導哈喜達在宿營地四周找了整整一個上午,這個上午他的心情有多急躁,興許只有天知道,按後來嚮導哈喜達的說法,這個上午於海是沒有思維的,腳步瘋狂而又混亂,而且固執得聽不進一句勸。他先是認定司徒碧蘭遭遇了不測,要麼是晚上出去散步了路,要麼就是失足掉進了枯井。後來找了幾個地方,又說司徒碧蘭一定是嫌特二團生活枯燥,偷偷溜走了。為此他還罵起了髒話,說漂亮女人沒一個能吃苦的,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兵團選這些人,簡直就是瞎了眼。罵著罵著,‮腿雙‬突然一軟,倒在草灘上。哈喜達沒急著扶他,跟他接觸久了,哈喜達也多少掌握了點他的脾氣,一直等他在草灘上緩過勁,又能站起來了,哈喜達才說:“獵物亂跑是會鑽進套的,羊群亂跑是會遇上狼的,人要是亂跑,是會路的。”

“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少跟我費話!”於海對哈喜達的鎮定自若非常不滿,他想哈喜達比他更急才對。

年輕的哈喜達笑笑,說:“你先把事情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我們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