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可能是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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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若要為難,今斷非如此。”她起身時正
著他來不及收回的目光,低道:“二公子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老胡眼賊被逮個正著,理不直氣不壯,不好硬著脖子反口,忍著一肚子的窩火拎起衣衫往身上亂套亂披,赫然發現盤裡盛的無論是箭衣褙子、長靴綁腿,莫不與自己平
愛穿的形款相類,只是用料作工更為華麗
美,卻又不過份花俏,且裡裡外外無一處不合身,宛若訂做。
這樣的衣物絕非倉促可得,就算鬼先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早早記住了他的身形尺碼,亦須花時間心神張羅,才能於此時拿出完整的一套來。
胡彥之默默穿好,心中五味雜陳,抬頭瞥見一旁十九娘神情似笑非笑,畫得高高的彎濃眉黛一挑,似有幾分“你看吧”的意思,不甘示弱,霸氣一指下高高支起、毫無消褪跡象的雄偉褲襠,企圖以“看我
”做為反擊。
可惜十九娘早過了掩面尖叫逃開的年紀,嘴角微微搐,果斷放棄這種無聊幼稚的意象對峙,撫著額角行禮告退。
“她的事,看來你是非討個代不可了。”直到十九娘退出長廊,倚窗的鬼先生才開口。
“莫忘了,她不只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若非萬不得已,我寧可那一刀是劈在我臉上,而不是她。你以為我願意這樣?”胡彥之仰天“哈哈”兩聲,虎目中不見絲毫笑意,只餘怒火。
“你說啊,我倒要聽聽是怎麼個“不得已”法兒,下回你拿刀砍我之時,我也好先有個準備。”
“在所有的仇人裡,杜妝憐自來便是最難對付的一個。”鬼先生沉聲道:“二十多年過去了,興許是作賊心虛,其他七大派的崽子們早已忘乎所以,大大咧咧地於東海橫行,只有她始終龜縮不出,行蹤難以掌握。
母親本想等查出杜子婊的下落再展開復仇,豈料顧挽松這酷吏明明在新朝也混得順風順水,竟先一步死了,才知報仇最大的阻礙非是仇人自身。
而是殺人不眨眼的老天爺。
“為防老天再搶仇人,只好先下手為強,先從名單上最容易落單、沒有太多牽連的殺起。
所幸天下底定、七玄式微,看似無事,這幫自詡正道的混蛋便安了一百二十個心,迫不及待地自相殘殺起來,給了我們渾水摸魚、栽贓滅跡的大好機會,十幾年下來清光了一批,但仍找不到杜妝憐。
“等到宰掉驚鴻堡梁度離那王八蛋之後,七大派已去其一,才開始有人生疑。再過一陣,連赤煉堂的雷萬凜也躲將起來,估計是發現了杜子婊龜縮不出的好處,起而效尤。
事實證明這的確是對付我們最有效的辦法,縱使妖刀將水月赤煉鬧了個天翻地覆,仍不出這對龜公龜母。”鬼先生說話素來浮誇,不唯神情語氣,連肢體動作也相當攫人注目,此際卻罕見地沒什麼表情,襯與冷淡卻刻毒的言語,益教人不寒而慄。
胡彥之聽說過驚鴻堡梁家的滅門血案。矗於瞿州肥澤幽遠灘的宏偉石砦如今已成鬼域,連往滿沙洲的天鵝盛景都不復見,只餘一城赤眼鴉。
附近的土人說是驚鴻堡死人太多,烏鴉認為待在這裡有吃不完的腐,故爾盤桓。驚鴻堡主樑度離自稱“萬里同哭”寓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深刻意涵。
比起其他如“公道大王”、“亮節清主”、“高風先生”之類的自號,武林中人還是寧可叫他“萬里同哭”起碼這些漢子覺得能公然觸觸梁度離的黴頭,也算一件稱心快意的事。
據說此君開口必得罪人,說是矯矯不群,其實就是乖僻。故當年血案雖轟動一時,替驚鴻堡認真計較的卻不多。十數年間少人聞問,漸為世所遺。
胡彥之出身的古月名門離瞿州不遠,少年時曾遊肥澤,訪問當地故老,老人們都說梁度離為躋身名,不惜在驚鴻堡地下鎮著一頭十角六翼、嗜食女子的
惡妖物,自願給正道當獄卒,以致招來不幸。
如今方知驚鴻堡亦是當年追剿狐異門的七大派之一,且滅其滿門的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自己的至親,慨之餘,又不
有些恍然:“是了,按時間推算,當年父親遇難時,尚無白
影城的字號,牛鼻子師父又說玄犀輕羽閣於“妖刀之亂”時封山不出,後遭朝廷下令遷徙“七大門派”怎麼算都不足七數,原來缺的正是驚鴻堡梁氏。”鬼先生不知他心中計較,續道:“這些年來,為了對付杜妝憐,母親費心在水月停軒打下兩條樁,一明一暗。你問為什麼是她,而非你我,原因就在於我們進不了水月停軒。”胡彥之濃眉一軒。
“就像把我送到古月名門,再安排進入觀海天門一樣?”鬼先生搖了搖頭。
“我告訴過你了,那是個意外。古月名門本來就是狐異門的避難之地,母親那時有事在身,不方便帶著你。
而我正在平望做著整敲木魚唸經的小沙彌,自也不能讓你跟著,才將你暫寄於仇池郡。是鶴老雜
循線而來,將你劫了過去。”胡彥之還記得牛鼻子師父接他上青帝觀的那一天。
長年為肺疾所苦的風伯難得一早上都沒咳,在花園裡戲耍的他正覺有些不對,只是貪玩蛐蛐兒一直沒去瞧。還在東摸摸西摸摸地磨蹭,忽見一名高大的灰袍道人低頭穿過門,走進院裡。
“你是誰?”小小胡彥之可不含糊。從小風伯就告訴他,他才是這裡的主人,這兒的一切將來全都是他的。
有人來了,怎麼沒人進來通報,又是誰讓放行的?
“少爺…咳咳…這位鶴著衣鶴道爺是專程來接你的,你…咳咳…隨他上山學藝,他會照顧你平安長成,還會教你一身厲害的武藝。”風伯微佝的悉身形出現在
門邊,枯瘦的手掌扶著牆,皺巴巴的肌膚與臉
一樣,都是毫無光澤的灰。
外頭的孩子都很怕風伯的長相,但他已想不起是從何時開始,只有看著這張面孔,握著他乾燥微涼、觸如紙的手掌才能安心睡著,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怕。
小胡彥之吵著要練武已有好一陣了,自於廟口看完跑江湖賣藝的表演之後。聽到“教你一身厲害的武藝”時神一振,隱有些雀躍,但男童一轉念間,投向道人的眼神仍是戒慎大過好奇。
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可不容易,道人在心中嘖嘖稱奇,眯眼道:“鐔兒──你風伯說你叫這個名兒。你知道這個“鐔”字是什麼意思?”小胡彥之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倔強的小臉上出一絲不甘與屈辱。所幸這死牛鼻子和其他大人不同,
像風伯,不會因為他的不知或不能看不起他。男童對自己說了實話頗
驕傲,
起
膛回望著。異常高大的中年道人從背上解下劍囊。
門邊的風伯似是動了一動,也可能是他眼花了,終究風伯並未開口,甚至沒走上前來。道人把劍捧到他面前,指著小小一方的劍格道:“這裡,就叫做“鐔”也有人管叫劍鼻或劍格。
其實指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哦。”男孩難掩失望。知道名字是從劍上來的不錯,總比和他玩的鄰里孩子叫大牛二
什麼的強多了,但不是更威風更厲害的鋒刃,總有些不是滋味。這“鐔”也太不起眼,還不如做劍鞘呢!
“…千萬別這樣想。”
“你怎知道我怎麼想?”小胡彥之大驚。廟口耍大刀跟猜玉石的分明是兩攤,難不成這死牛鼻子兩樣兼通這麼厲害!
“劍鐔是連接劍身跟劍柄的部位,”死牛鼻子完全搞錯重點,兀自認真地說文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