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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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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那段子,究竟該怎麼形容,我覺得很困難。郭姨雖然搬了出去,可她在我們這裡呆的時間明顯長於自己的新家,有時甚至做好了晚飯才離開。

李老師也經常過來坐,好象都把我們當小孩子似的照顧。週末的時候,平心總是買來好多菜給我們“改善伙食”每當他們全家人一起時,我便藉口要回家吃飯,給他們一家人相處的時間。

因為這,安有幾次生我的氣,不過考慮到我也要偶爾回家照顧一下父母的情緒,他也能很懂事地理解。而對於我爸媽這邊,他們沒有埋怨什麼,甚至退休的老媽還經常陪郭姨一起聊天,開導她。

我為自己能有這麼一位好母親到欣。如果短暫也可以稱之為永恆的話,我想那就是我向往的一生最好的歸宿。

那種甜與親暱就象是夢中的幻象,幸福得讓我到惶恐。推門進來看到他安詳的睡相,或是向我的笑臉,每看到一次就增添一分依戀與不捨,讓我不敢去想象有一天失去了會是什麼樣子。

然而即使是不願,不敢,有些事實卻是不得不去正視的。因為每個人都明白,自欺欺人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我清楚地知道,他正在憔悴,衰弱,像一朵漸凋零的花朵,在與時間爭分奪秒。因為視野缺失是逐漸的,所以到完全失明的這個過程,他和我們都是逐漸適應的。

那天從醫院檢查回來,郭姨告訴我,他的病已經進入不穩定期,醫生建議儘快住院治療。我知道,一定又是安在鬧彆扭才沒能住院。晚上,我一如往常一樣,把水和藥遞到他手裡。

“每天要吃這麼多藥,煩死了。”他一邊伸手接,一邊抱怨著。

“住院治療可能就不用吃這些了。”我試探地問他。他沒有搭話,頭一仰,把好幾片藥一齊放進了嘴裡。可能是因為很難下嚥,他把滿滿一杯水都喝光了。

“你自啊?不怕噎著?”我拿走他手裡的空杯子。他還是不理我,拉上被子躺下了。他就是這樣,遇到不愛聽的話,也不爭論,只是耍些小脾氣。相處久了,對付他的這點任,我還是有辦法的。

“週末想去哪兒玩?寧帆和大名他們都有空。”我躺在他旁邊,扒著他的肩膀問。他還是很不情願地閉著眼睛矜持著。

“聽說植物園最近得可漂亮了,他們想去拍照呢。”說完這話,我突然覺得懊惱。安的眼睛完全失明瞭,一片黑暗裡“漂亮”一詞對他是多麼殘忍啊。

“你要是不給個意見,我可告訴他們不去了?”說著我拿過電話假裝撥號,用力之大好象快把按鍵敲爛了。

“植物園有榕樹嗎?”他拉著我拿電話的手臂問…因為得到了肯定,他很快忘了不愉快,期待著週末的植物園之行。

望著他平靜的睡相,我久久不能入睡。已經到了連“醫院”兩個字都是絕對忌的時期了,我們的幸福還能享用多久?

“江南哥,你看那花多漂亮?”閉上眼睛,我又想起小時候,上學路過的街道旁,新植的榕樹上開了好多扇葉形的粉小花,茸茸的,很可愛。那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那種花,安很喜歡。

“你說那花是什麼味的?”安就是有這病,想讓我幫他幹什麼不直說,拐彎抹角。

“管它呢,不是香的就是臭的。”我故意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徑自往前走。他見我沒有要幫他的意思,獨自爬上了圍欄。因為個子矮,踮起腳尖仍是差那麼一點點。望著他求救般的眼神,我無奈地站上圍欄,幫他揪了一杈。

“丫頭片子才愛花。我看你上輩子就是丫頭片子。”我雖然幫了他,可仍覺得自己荒唐,於是向他抱怨幾句以找到心理平衡。他定睛地看著我,用一種很委屈的眼神。讓我不忍心繼續自己的戲。他一邊聞,一邊咧著嘴傻笑。

“香嗎?”我也有點好奇。

“香”我拿過來一聞,本一點味道沒有“哪香啊?”

“你使勁氣就聞見了。”我幾乎把那朵花一起進鼻子,除了花朵因為新鮮特有的味道,再無其它香味可言。

“這也叫香?”我把花重又擲在他懷裡。他本不在乎我的話,高興地捏著花枝轉著,看著,聞著…躺在上,受著安靠在我臉上的、光滑的額頭,突然好想再聞一次榕樹花的味道,他喜歡的味道…五月中旬的陽光,比初時溫暖,又沒有盛夏時毒辣,我喜歡。

寧帆開著她的小奧拓載著我們去和大名他們會合。在植物園的停車場上,除了李珊,竟然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孩。不用問就知道是三兒的朋友,因為他朋友好象只看臉,總給我華而不實的覺。

寧帆推著安,在他手上的,是我和大名費了半天勁才摘到的榕樹花。依舊是他說香而我覺得無味的小花。他和寧帆總是有說有笑,讓我覺得她比我更能讓他快樂,心裡酸酸的。可一想到“妒忌”一詞,我便又嘲笑起自己來。中午剛過,太陽還照得人懶洋洋的,李珊便提議去園子深處的櫻桃溝,大家一致響應。

我和安則是沒有任何約定地選擇原地等候。我想我們只是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地獨處在一起吧?會讓我們做出如此行動的,一定是雖然單純卻又絕對強烈的情吧!

原本寧帆也是想留下的,可在李珊的拉扯下最終無奈地也隨他們去了。我和安守著堆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書包,倒也自得其樂地躺在草地上曬起了太陽。

在那片幽靜的草地上,我讓安枕著我的肩膀。他卻堅持要與我分開一段距離。

“你覺得難為情啊?”我笑他。他沒有回答,只是閉著眼睛享受著陽光。我湊過去靠在他的肩上。

“你不怕被人看到?”他輕輕地問。我看著小路上不時走過的三三兩兩的人,反問道:“你怕?”

“我才不在乎,反正我看不到。”他說這話時,好象有著特殊的優越

“既然沒有能隱藏一切的黑暗,那偶爾享受一下太陽底下的相擁,也不該是罪過吧?”聽我這麼一說,他笑呵呵地攬住了我的肩膀“要是有人指指點點呢?”

“狠狠地瞪他。”我撫摸著他戴著帽子的小光頭。他在我懷裡笑得更厲害了。不遠處有人在拍照,鏡頭朝向我們這邊時,我有一點點猶豫。安可以因為看不到而免於擔心,而我則必須要面對。

正視現實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要一份勇氣和一種堅持。

“要是我們現在仍背對現實的話,那我們可能永遠不會再有直面自己人生的勇氣和機會了。”那一刻我想到的僅僅如此。所以,我側身親吻了他,而他也輕輕地擁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