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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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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節:盛筵(1)康熙出發後第三天,突然傳回旨意,要德妃伴駕,德妃慌慌張張地收拾了一通就動身了,臨走千叮嚀萬囑咐,把熹慧和海藍託給我。我心裡冷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是不是這裡的人都嫌我活得還不夠難看?

一把海藍接回來,我就從府裡各處調撥一共十個人,早晚三班倒,還了兩個侍衛守在跨院門口,出來進去的人都要詳細報備,正院的小廚房專門用來給她做每天的膳食點心。德妃留下了巧兒,我就把巧兒奉為上賓,全權負責海藍的飲食起居。我琢磨著,只要找個玻璃盒子把她供起來,我就不信還能興出什麼新聞來。至於她回頭要怎麼跟十三彙報,我也不關心。

我自己每天都去找熹慧做女紅,她畫的花樣子雖好,可是我笨手笨腳地也繡不來,而且帕子繡上那麼好看的花我也就捨不得用了。於是我只繡字,熹慧特地找了一套全唐詩教我描字,我只管撿那順眼的句子描了繡上。雖不見得好看,倒也有特點得很。而且瑾兒雖然只有三歲,話已經說得十分利落,捎帶腳兒我們也就撿些簡單的詩句教給她認。看著瑾兒兩隻手一邊一個角拎著個小帕子,仰著頭念"白浮綠水,紅掌撥青波",我跟熹慧常常是笑得前仰後合。一個夏天的子就是這樣輕鬆而快意。

傍晚,我回到府裡,看見正屋裡的幾個丫頭正在往屋裡搬東西,各的盒子大大小小一炕桌。丫頭錦繡見我回來,忙回道:"回福晉的話,這些是爺差人先送回來的東西,都是熱河辦的小玩意兒,叫福晉撿著拿了,剩下的再分給別院。爺的車子明天就到。"

"不用,你們都斂起來,一併送到側福晉院裡去吧。"我看也沒看就說。

錦繡答應著,叫那幾個人一起收東西。我這才抬頭,打眼看見一個小盒裡放著一個紫檀的物件,忍不住伸手拿起來看,原來是個野核桃皮刻的手工藝品。約莫一寸長半寸寬的大小,刻的是白蛇傳的"風雨同舟",神態動作栩栩如生。心下不暗暗稱奇,想來那《核舟記》所講也並非誇大,難得今竟然有幸親眼得見。端詳了一會,還是蓋上蓋子給錦繡一併拿走了。

第二天一早,喜兒從廚房端來一碗麵條。我素來最不喜歡吃麵條,不皺了眉頭:"怎麼想起來做這個?

"主子忘了?今是主子壽辰,原就該吃這個。"我一想,可不是麼,今兒已是九月初十了,也只得勉強吃了兩口,冷不防看見梳妝檯上放著個盒子,我拿起來一開,果然是昨天那個核桃小舟,納悶道:"這是哪裡來的,昨兒不是一併拿走了麼?"喜兒看看:"噢,那是巧姑娘今天早上送過來的,巧姑娘還說,爺昨晚就回來了,主子已經睡下就沒叫知會。"我點點頭,把那小東西蓋好丟進匣子裡。

到了德妃那裡,本是要稟明再借巧兒幾的,德妃正在禮佛,我就坐在配殿看書。一個丫頭斟了茶來,我抬眼一看,覺得眼生,就問她:"這位姐姐,怎麼稱呼?"那丫頭趕緊福道:"奴婢妍月,給福晉請安。"

"妍月姑娘可是新進永和宮來的?"

"奴婢是去年進的宮,娘娘在外時跟著伺候了才調過來的。"她說話四平八穩,人長得也秀麗溫順,雖然帶那麼一點怯怯的神韻,可是通身卻給人不卑不亢的覺。我衝她點頭笑笑,仍舊低下頭看書。不大一會德妃出來,我把巧兒的事情回了,又說了會閒話就出了來。

剛走到通東一長街的大門,瑾兒蹦蹦跳跳地把手裡的手帕飛了出去,剛好掉在門房後面。我笑著過去撿,瑾兒在我後面說:"阿瑪。"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十三站在東一長街的宮牆下,他背對著大門這邊,一隻手敲著街燈,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給瑾兒整整衣服,打算抱她走過去。就在這時,從對面的門房閃出一個人,手裡拿著一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徑直向十三跑去。

盛筵我給你一場盛筵,償還你一個情願我突然不想過去了,悄悄走回來,抱著瑾兒仍舊躲在門房後。忍不住從縫隙看過去,十三已經轉回頭,含笑跟那人連說帶比劃地聊著,雖然那人背對著我,但是我還是很清楚,因為我對她的印象還新鮮得不能褪去,她就是妍月。

十三的笑臉透過門縫盪漾在我眼裡,是一種我從沒見過的神采飛揚。只見妍月把手裡的東西給他,模糊看去是個布包,十三拿在手裡摩挲了一下,又笑著說了句什麼,妍月紅了臉,轉身走,卻被十三一把捉住她的手…

不住輕輕笑了起來。笑著看妍月微嗔著掙開手;笑著看她轉身跑進大門時又回頭再望十三一眼;笑著看十三目送她離開時溫柔的表情;笑著看他那份在看到我後陡然變的錯愕…

第21節:盛筵(2)晚間梳頭時,看到匣子裡那個核桃小舟。從盒子裡拿出來,我翻來覆去地欣賞著,抖動的燭光下小人的臉顯得有些猙獰,翻過來輕輕撫過底上刻著的四個極小的字——"風雨同舟",有一種諷刺的覺:真不愧是義薄雲天的十三爺,連下堂婦也給紀念品。

窩進裡,心裡有些焦躁,怎麼也睡不著,我抻過頭的帕子想要把臉蓋起來,展開一看,是我頭個月繡過的一塊,上面四句李義山的詩:雌去雄飛萬里天,雲羅滿眼淚潸然。不須長結風波願,鎖向金籠始兩全。

當時熹慧還笑我沒事幹嘛描這不著調的詩,不想現在倒讓我心裡一動。我把喜兒叫進來問:"爺今晚歇在哪裡了?"

"爺?剛剛還在書房呢,我進來前恰好碰上爺出來往庶福晉那去了。"我聽了翻身爬起來,披散著頭髮趿拉著鞋就往外走,我把那塊帕子給喜兒:"你去幫我把這個給爺遞過去,他要問,就說我在書房。"等我把書房的燈點個遍以後,他果然來了,手裡還拎著那一方帕子。

"我的主意,爺以為如何?"我向他,"爺不讚我一句'善解人意'麼?"他背過臉,躲避著我的注視,我急步站到他面前,強迫他對上我的眼,隨即咧開嘴,出一個最諂媚的笑容:"爺若真的上心,我少不得厚著臉去幫你討了來,想來如果我去開口,事情也許能好辦得多呢。只不過…"我貼過去,手撫上他前,盈盈地看著他:"只不過,爺今後就是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也求您還得顧全這府裡上上下下的體面才是。"他的表情漸漸僵硬,終於認真地看著我,右手抬起來撫著我的臉,輕輕拍了兩下:"體面?我這府裡早就沒有體面了。"說著左手勾住我的使勁一帶,我披在身後的頭髮被他壓住,後腦一陣刺痛讓我不得不仰起臉。他慢慢湊過來,湊過來。我斂了笑容。

他在距我一釐米的地方停住,離的眼睛竄出點點火苗,低沉著聲音顯得很愉悅:"你的主意很好,事情若成了,我記著你的情兒。"被他突然的放開得一個踉蹌,我靠在桌臺子上發呆。他出去了,於是屋裡很空,思想很空

,永和宮裡,我端正地跪在德妃面前。德妃駭了一跳:"好端端的,行這麼大禮做什麼?有事說就是了。"我清清嗓子:"孩兒斗膽,想跟額娘求個恩典。"見德妃點頭,我繼續說道,"孩兒嫁進十三阿哥府,至今無所出,雖說府裡還有海藍和絃心,卻依舊是人丁不旺。孩兒前見了額娘跟前的妍月姑娘,一時竟投緣得很,因此斗膽想給十三阿哥討回去,求額娘成全…"我滿口封建"糟粕"型的語言,滔滔不絕,口沫橫飛,直說得德妃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這話,是老十三叫你來說的?"德妃站到我跟前。

"回額孃的話,這是孩兒自己的主意,實在是跟妍月姑娘投緣。若是額娘不高興,就請念在孩兒也是一門心思為十三阿哥子嗣考慮,饒孩兒不敬之罪。"我眼睛瞅著德妃的鞋子,一動也不敢動。

德妃嘆口氣:"雅柔,'善'和'賢'固然是好處,只是如果'善'得沒了邊兒,'賢'得沒了頭兒,那就是'愚'!你先起來"。等我站起來她坐了回去:"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把妍月調過來帶在身邊麼?"

"額娘深思慮,孩兒不敢混猜。"

"我自來當你是我嫡親的媳婦,今天說到這兒我也不瞞你。妍月出身不高,可是心大得很,我之所以把她拘在我這裡,就是為了斷掉她那些不著邊際的想頭。你瞅我平時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可是我也耳聰目明著呢!才剛你說的什麼投緣,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投緣的,只怕不是你吧。"我越聽越傻眼,這塊老薑真不是一般的辣啊。她以為她自己這是尼姑庵麼,真有了想頭,拘就拘得住麼?但是看今天這情形,恐怕十三是沒這個運氣了。

十三!我想到他,眼前一下出現他昨天不同尋常的神采和晚間僵硬的表情。罷了,既然你總是介懷我的不甘,那我無論如何也還你一個情願!

我再次跪下來:"孩兒愚鈍,想不了那麼多,孩兒只是為十三阿哥想,既然額娘都看在眼裡,還求額娘成全,孩兒代十三阿哥不盡。"

"你…"德妃氣得用手指使勁戳了我額頭一下。所謂怒其不爭,大概就是德妃現在的心境。

正在僵持的時候,"皇上駕到——"小太監一聲通傳,德妃趕緊整整衣服了出去。我依舊跪在那兒,順道也就算請安了。康熙邊走進來邊笑道:"德妃啊,朕昨天著人送來的那酪可好?朕記得你偏愛那東西,特地給你留的。"一偏頭看見我,"這不是老十三媳婦麼?一直跪著幹嗎?"我心一橫,把剛才的話又回了一遍。康熙略微沉了一下,笑起來:"難得啊,這十三媳婦倒是賢惠得很,可見老十三有福!德妃,那個是誰家的孩子?"第22節:盛筵(3)德妃回道:"是頭等護衛金保的女兒,烏蘇氏。"康熙說:"這麼說,也配得上個側福晉了,十三阿哥上回那直隸賦稅的點子出得好,朕正想說賞他點什麼呢,既是這樣,朕準了!"我鬆了口氣,心臟在痙攣。

君無戲言,不出三天就有恩旨下來,還特別待婚宴不必拘束,儘可能熱鬧些。於是我開始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一系列準備當中去。府裡到處張燈結綵,我親自坐鎮指揮下人們貼喜字、掛紅綢,光是抄對禮單便忙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帖子都派了出去,府里布置打掃完畢,我才得以正式喝口水吃口飯。

六月十五是康熙定下的黃道吉。我一大早就特地把府裡所有的丫頭都打扮了一遍,讓她們一個個都容光煥發地端茶遞水。未初時刻賓客陸陸續續就都來了,十三這些著名的哥哥弟弟湊在一起還真像齣戲,熱鬧得簡直要喧賓奪主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不幸撞衫,兩人都是穿著灰邊紅底的團花坎肩,被四阿哥嘲笑說穿得比新郎官還豔;八阿哥搖著摺扇不停地喝茶水,我笑著說八爺這會子就渴成這樣,呆會一定單給做不放鹽的菜;九阿哥財大氣,姍姍來遲,而且別人都是帶著嫡室出席,唯獨他鶯鶯豔豔四五隻,倒顯得九福晉可憐見的縮在一旁。

我正周旋於這些皇親貴戚中科打諢地閒聊著,穆管家來報說轎子差不多快到了。我點點頭問:"去看看爺準備好了麼?"穆管家悄悄湊上來說:"照您吩咐讓爺去正屋裡換衣服,可是剛才去一看,衣服還在,爺不知道去哪兒了。"我一驚,不知道去哪了?這府裡一共就這麼點大。我想了想:"去書房看看,也許爺坐在書架隔斷裡頭,忘了時間也是有的。"穆管家答應著又進去了。

等了好半天,轎子已經到了院門口,還沒見十三出來。我急了,自己進去找,剛進院,就看見十三已經換好吉服,低頭一邊撣著衣襟一邊往外走,我上去:"新娘子已經到了,爺快點去吧,我不在跟前了,我出去張羅,轎子一進院,外面就開席如何?"邊說邊幫他整著衣領肩膀,左右端詳一下覺得沒問題了,就趕緊把他推了出去。

滿人成親,賓客是不見新娘子的,所以裡面行禮,外面宴席就已經準備妥當了。十四阿哥等不得,已經在一旁和十阿哥推杯換盞了起來。我遊走於眾人之間勞累得很,幸虧八福晉和十四福晉熱心地時不時幫著我張羅,總算勉強妥當。過了半個時辰,小福子出來報說禮成,我估摸著十三該出來了,便打算走到女眷那邊去佈菜。九阿哥站了起來,端著杯子遞給我:"弟妹今辛苦,聞聽得十三弟這個側福晉是弟妹一手給張羅來的,哥哥們心下佩服得很,今天定要敬弟妹一杯。"這九阿哥雖然平裡刻薄了些,該說的話還是可以說得這麼周全,我也不好推辭,接過來飲了。那頭十四阿哥便叫好,直嚷著都要敬,我趕忙笑著推辭說:"我怎麼說也是女之輩,都喝實在勉強了,十四叔且饒過我這回罷,我只滿飲三杯,剛剛已經是第一杯了,再兩杯你們就各自隨意罷。"說完又端過來兩口吃盡,這些人方才罷了。

好半天,十三還沒有出來,九阿哥體胖,扛不住餓,口裡直嚷嚷著:"這老十三也忒沒品了,這早晚了還不出來,沒得讓哥哥們拘束著呢。"我趕緊笑著過去佈菜給他,一邊對眾人說:"才剛我還納悶呢,這宴席也開了一會子了,怎麼這九哥跟前的空杯盞兒,才收了一茬呢?敢情九哥拘束,還在這跟我們客氣呢。罷了罷了,我們府裡雖不濟,九哥的一頓飯還管得起,您就儘管用,我可是特地單備了一班廚子,專供九哥一個人的份兒!"八阿哥聽完笑得一杯酒都灑在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先還怔怔地聽,待我說完剛要笑,發現身上灑滿了酒,趕緊跳起來,哭笑不得;十四阿哥跟十阿哥更是笑得一起噴了酒。九阿哥憋得滿臉通紅,手拿扇子指指我,嘆道:"我算看出來了,這老十三兩口子可是配就了一對兒貧嘴貧舌的,不好惹啊!"大家本來已經住了,聽他說完又是一陣鬨笑。

這邊正熱鬧著,十三出來了,我於是退到女眷那邊。隔著桌子,我微笑著衝十三略略舉了舉杯子,他也舉起來,然後不動聲地轉過頭去任由十四他們一碗碗地讓酒,我也收回視線,看十四福晉和九福晉熱鬧地行起令來…

這一晚,他風得意,我笑靨如花,彷彿我們誰也不是這場盛筵的主人,只不過是相互參與著彼此生活的賓客。…月亮圓得正好,從房簷的夾縫看去,像是觸手可得。偷了個空,我坐在迴廊轉彎的地方,屋裡的喧囂被隔在門後,變得隱隱約約。

一隻纖手拍在我左肩上,我抬頭一看,是八福晉毓琴。她說:"才剛我們猜謎玩,好半天找不見你,敢情你跑這兒躲清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