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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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到黎雪梅,似乎有意閃躲毓婉。毓婉察覺她有些異常,在課後拉著雪梅的手問:“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家,害你回家晚了吧?”黎雪梅勉強笑笑“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今天你怎麼不愛跟我說話?昨天我是心理有事憋悶的,並不是真的喝醉了,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好的話。”毓婉生怕雪梅被自己醉酒的模樣驚嚇到,一味解釋。
黎雪梅並沒答話,惶惶的搖頭,眼睛定定看著遠方,半晌才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毓婉。”佟毓婉見她神情異樣嗯的答了一聲:“怎麼了?”
“沒什麼。我可能要退學了。”黎雪梅收回視線,有些慌亂的笑笑:“其實咱們以後還是好姐妹,是吧?”她扭回頭,含滿水意的眼睛定定望著毓婉。
佟毓婉皺眉,連忙拉住黎雪梅的手腕追問:“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好好的要退學呢?”黎雪梅低下頭並不回答,緩緩鬆開毓婉的手,向前走了幾步,停住,扭過頭對毓婉,咬住下對她重重點了一下頭:“對不起。”彷彿說出這句話終於卸掉了心中的負累,黎雪梅又加速走了幾步,轉進教室不再理睬佟毓婉。
毓婉心中一下子慌亂起來,實在不明白怎麼一夜只見身邊所有的人都變了模樣。母親這樣,雪梅也這樣…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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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佟毓婉陪杜淩氏去溫莎畫廊挑選油畫,杜淩氏只要出門就是一身褂裙,極少穿西式洋裝。今天是寶藍立領褂裙,耳墜藍寶石的琺琅耳璫,毓婉則換了一身藍念其紗的旗袍,將頭髮綁成兩個辮子垂在耳畔,並沒多帶什麼首飾,反顯得乾淨利落。杜淩氏就喜歡她並沒有世家小姐驕縱的脾氣,舉止動作又極符合她喜歡循規蹈矩的格,當真是越看越喜歡,連進畫廊門也是拖著手的。
挑選五幅油畫由店主包裝親自送上門去,杜淩氏偏要帶著毓婉去一個常去的洋行挑個首飾來做謝禮,毓婉推脫幾次,實在推脫不開只能跟著。
這家洋行常送首飾到杜家給杜太太挑選,今有了興致親自上門對杜淩氏來說也是難得的散心機會。所幸上海灘還不是人人悉洋行買賣規矩,此高大門口並沒有人出入,杜淩氏與佟毓婉下車走入易尚洋行正門,抬頭正看見身著濃烈紅豔的旗袍的女子妖嬈從上而下,杜淩氏頓住腳步,高傲的抬起頭並沒說話,那女子乍見到杜淩氏,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她還是謙卑的施禮:“杜太太,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家洋行來看看?”佟毓婉聽得此人聲音異常悉,再仔細看此人身姿,頓時煞白了臉。這眉目妖嬈的女子分明就是那個和周霆琛偷情的姨太太。
杜淩氏心底冷笑面上卻依舊傲氣,聲調緩慢的回答:“哦,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青萍小姐。”杜淩氏的稱呼惹怒了青萍,但又不能發作。她一雙靈動的媚眼挑著,避開杜淩氏上下打量毓婉,杜淩氏見狀將毓婉的手腕拉到自己懷裡:“青萍小姐,幸會了,這是允唐的未婚,佟大學士的女兒毓婉。”佟毓婉睜大眼睛望住杜淩氏,怔怔不知如何分辨自己與杜允唐毫無關係。青萍繼續挑著丹鳳眼瞥了瞥毓婉,撲哧笑出來:“杜二少爺果然好眼光,佟小姐樣貌果然秀氣端莊。”嘴上雖然讚美,語氣卻是鄙夷的。
杜淩氏冷冷的回答:“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老祖宗更有門當戶對一說,毓婉她不單單是樣貌端莊配得上允唐,連身世也是乾淨無塵呢。”杜淩氏犀利言語惹得青萍不痛快,氣哼哼甩了兩人蹬蹬蹬又上了樓,杜淩氏在她背後冷冷哼了一聲。
這易尚洋行分上下兩層,下層為洋貨品,上層為鑽石珠寶。杜淩氏抿了嘴角冷笑,拽著毓婉也順著臺階上了樓梯,毓婉拗不過杜淩氏只能跟著上了樓,兩人坐在青萍旁邊。易尚洋行的經理見慣了杜淩氏,立即站起身鞠躬:“杜太太,今天來挑選什麼?”杜淩氏回頭拉過毓婉:“我準備給佟小姐做對紅寶石耳環,有上好的紅寶石拿出來。”毓婉連忙推脫:“杜太太,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個太過貴重我擎受不起。”杜淩氏睨了青萍:“你擎受不起,誰有能擎受得起?難道是別人?”說罷,她的目光正停在青萍身上,青萍受到敵意回身死死挖了一眼毓婉“陳經理,我也要紅寶石。”陳經理顯然不願得罪青萍,將紅寶石托盤拿出來放在青萍面前,笑著對杜淩氏問:“杜太太,這位小姐面白皙,不若選個粉的寶石如何?”毓婉還沒開口,杜淩氏已經大怒:“還有沒有規矩,堂堂正室戴得粉麼?”青萍似心中早有定數對杜淩氏的頤指氣使輕蔑鄙夷,她並不與杜淩氏如何爭辯正妾之分,翹起染著丹蔻的手指挑了一顆紅寶石,下巴拱向杜淩氏一邊示意經理將托盤端過去。那經理知道青萍近來頗為受寵,寧願得罪杜淩氏也不肯得罪青萍,見青萍示意如釋重負連忙端著金絲絨的托盤走到杜淩氏身邊。
杜淩氏心中依舊不滿,強抑心中怒火用手帕挑了一顆放在毓婉白手指上比量,隨即不滿揚手:“沒有更大的了?”那經理怔住,偷偷窺視了青萍手中那顆,只見杜淩氏放下手中的紅寶石,拽了手帕極慢的走到青萍身邊,她俯在青萍耳畔小聲說了句什麼,毓婉驚異發現青萍臉頓時慘白失去血,手中的紅寶石突然從半空墜下,那經理嚇得慌忙探了身子去接,閃爍了斑斕豔的寶石完好無損的落在他的掌心。
杜淩氏氣勢未減,重新走回毓婉身邊坐下,看也不看青萍一眼:“謝謝青萍小姐成人之美。”整個二樓店鋪剎那寂靜無聲,毓婉覺得口沉重壓抑卻也不好說些什麼,她尷尬觀察青萍和杜淩氏的較量,忽見青萍猛地站起身,蹬蹬蹬走下樓去。杜淩氏對青萍的舉動無動於衷,昂首吩咐經理:“陳經理,找個好些的鑲嵌師父,你再給佟小姐量量指圈,這是我答謝佟小姐的東西,務必要做得緻。”那經理點頭哈陪著笑臉,心中念著阿彌陀佛可算送走了兩個魔星:“是,杜太太要的首飾,易尚何時做得令杜太太不滿意過呢。”杜淩氏並不多說,拉著毓婉走下樓,毓婉下樓後四周小心打量竟不見青萍身影。不知道杜淩氏究竟說了什麼,使得青萍落荒而逃,想來定是以她最為在意的東西威脅了她。
記得母親曾經說過,能主持家中內務的當家主母必是眉目慈善擅掌權術的女子。眉目慈善方能得闔府上下真心代之,膳掌權術才可讓闔府上下誠心服之,如此看來,此兩項杜淩氏已做到淋漓盡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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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對舞會從杜家那次起開始敬而遠之,奈何沒過幾又是周家姨太太來帖邀請。毓婉與青萍無意中的對立使得她渾身不自在,如今她似乎變成杜家周家來回較量的必爭武器,彷彿有她在場,接下來的事才會變得耐人尋味。她並不想去,為了青萍,也為了周霆琛。
按說,毓婉與周霆琛算不上知,卻因過往有著莫名的牽連。毓婉坐在畫板前常想,若是當初沒有了周霆琛出手搭救,必然連今厭惡他的機會也沒有了。所以,他也算得是她的造命恩人。
只是這恩人行徑著實讓人不舒坦,毓婉寧願燒香供他牌位去佛堂,也不願面對這尊菩薩陰沉的臉。毓婉遣人去黎家問了問雪梅,得知黎家三小姐已生病多時,不能陪她前往周家,毓婉心中好不惱悔,好友病重居然毫不知情,她連忙吩咐人去探病,車子還沒準備好,黎雪梅又遣人過來送信,病重不必探望,待幾緩些了再說。
見車子出來了,毓婉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周家赴宴,將請帖給僕人,她悄然躲在角落裡,只求沒人注意到她。因為並不像久坐,毓婉也沒心打扮,鵝黃的絲蕾鵝黃素紗旗袍,將辮子梳好斜在耳後,手裡的手袋也是隨手拿的珍珠攢的小鈕包。周家宴會並不如杜家皆是上商界人士,周家友廣泛,各人聚在一起,難免有些誇張舉動,毓婉靜靜坐在一旁觀察這些人,也算是打發無聊時間的好方法。
這邊還在胡思亂想,周霆琛已然端著酒杯坐在佟毓婉對面對面,深邃的雙眼正望著她,毓婉抬頭那目光又閃離一旁,毓婉想起那晚自己撞見周霆琛和青萍苟且之事,臉一紅,連忙將目光扭開,不覺眉頭擰緊。
主持舞會的青萍還未現身,杜允唐已身穿裁剪考究的白西裝出現,他從容入內與周霆琛含笑擁抱,周霆琛嘴角隱約見得笑意,使得毓婉有些恍惚。他該多笑笑的,毓婉淡淡的想。
杜允唐坐下才發現座位正對著毓婉,他嘴角出輕佻的笑意朝毓婉望去,目光蔑然。毓婉知道他必然是對自己不滿的也並不在意,視線刻意避開。
若說杜允唐是風倜儻的佳公子,那麼身邊的周霆琛就是氣勢人的夜羅剎,幸而兩人皆是好友,不知真有一番爭鬥,到底是誰輸誰贏。她望著寒暄的人群,心中依舊胡思亂想。
燈光逐漸暗下,低緩的音樂響起,周霆琛的目光又回到毓婉身上,停頓一下,他站起身,突然身邊杜允唐也閒適的站起來,將酒杯放到僕人手中的托盤上,隨著音樂節奏疾步過來,周霆琛原本邁出的步子戛然截止,很快人又坐了回去。杜允唐走到毓婉面前,腳步停住彎下,做出邀請的手勢。
佟毓婉愣住,不由自主視線投向周霆琛,周霆琛低頭掏出香菸,用打火機點燃,並沒有看她。毓婉有些慌張的將手袋放下,將手搭在杜允唐溫熱的掌心,僵硬的身子挪過去,很快被杜允唐裹住身子帶到舞池中間。
音樂聲貫穿雙耳,聽不見自己和杜允唐呼的聲音,毓婉半低著頭,對著杜允唐口第二顆水晶紐扣出神,希望能熬過這曲。
這樣的舞池中的人全然沒有什麼舞技可言,杜允唐與毓婉輕緩挪步,兩人面頰離得只有一掌遠,更似靡靡親密。忽然杜允唐極其曖昧的低下頭在毓婉耳邊用唯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那天的事,如果你敢告訴別人,後果會不堪設想。”毓婉慌亂抬頭正瞧見遠處周霆琛面陰冷的凝望自己,,恍惚的她並沒明白杜允唐的威脅,本能反問:“什麼?”杜允唐笑了,聲音又刻意加重了幾分:“我知道我母親很喜歡你,但希望你最好守口如瓶。”毓婉還是沒有聽懂,抬頭望著他:“杜少爺,希望你說清楚,你到底想做什麼?”杜允唐冷笑,繼續維持斯文有禮的表情“佟小姐,不必故意裝傻了。只是有些事未必能如你願那麼順利。”明明透骨的冰冷話語,偏被他以曖昧神掩蓋,在外人看來莫不猜想,是不是今周家舞會又促成了一對好姻緣。
佟家落魄,杜家繁盛,只要兒女親家結成不僅佟家能挽回敗落局面,連同杜家蕩的公子哥也有了賢內助,真可謂一舉兩得的美事。
毓婉想了想,猛地掙脫杜允唐的牽制,正回答:“杜少爺,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我並不知情也不想知情,請杜少爺以後不要為難佟家了。”
“事已如此你還想佯裝置身事外?”杜允唐側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毓婉,將她的手腕再度抓緊:“你若再使用擒故縱,我包你下輩子難堪。”毓婉毫不在意他的威脅,再次想從杜允唐的手心掙脫,奈何手腕被鉗制的緊本拽不開。急切之下,她狠命跺下腳踩在杜允唐鋥亮的皮鞋上,杜允唐悶吭一聲手指已經鬆開,毓婉回頭笑著說:“杜少爺至少要懂得慶幸你面對的是我,才不會結果太過難堪。”說罷,毓婉扭頭離開舞池,杜允唐低頭看了看方才還捏在毓婉手腕上的手指,有些呆愣。毓婉是他第一個可以從掌心逃脫的女人,還是一個被溫柔外表武裝過的女人。他覺得這個女人著實有趣,掠了掠鬢髮,昂首笑著走向周霆琛。
見狀,又有好事者在一旁竊竊,方才還是親親我我的小兩口如今鬧了矛盾,看來,這杯杜家喜酒不知又要何時才能喝上了。
周霆琛在陰暗角落菸,濃重的煙霧籠在他的周圍,鮮明的臉頰輪廓隱在其中,視線透過煙霧定定望著毓婉離去的背影緘默不語。修長的手指夾著菸捲,擱置在沙發扶手上,菸灰已燒盡一截,長長顫顫的積蓄在那裡,一個晃動頃刻掉落地攤上,立即有僕人上前為他打掃。
杜允唐走過來:“想什麼呢?你對那個小丫頭有興趣?”周霆琛抬頭,微微一笑:“是你有興趣了吧?”兩人對視,心照不宣的默契讓他們習慣了並不說透彼此的秘密。正因為過於瞭解對方,杜允唐知道,這次周霆琛似乎有些認真,而周霆琛則懷疑杜允唐戲佟毓婉的真正意圖。
“那件事,你最好儘快解決。”周霆琛彈了彈菸灰,並沒指明什麼事,但瞭解如他們倆也無需確切說明彼此已經知曉。果然,杜允唐立即玩世不恭的笑:“怎麼了,你要替老爺子出頭?”猝然,燈光大亮,妖嬈的青萍身穿絲蕾金綾綢的緊身旗袍漫步而下,捲髮披在身後,耳邊鬢間掖得一朵法蘭西玫瑰,熱辣豔美的紅惹得眾人讚歎。杜允唐抬頭,出欣賞笑容,將原本的問話剎那嚥下去。青萍礙於周圍人眼光,視線只是掃過杜允唐,並未停留,向眾位招手示意。
周霆琛見得兩人這般,漠然回身,一個人走出客廳。有些事,本無需他動手,但願他們今晚能留個最後的美好回憶。
周霆琛駐足院中,忽又見夏夜涼風習習,怕是很快就會秋涼了。他張開手掌,身邊侍衛遞過一件珍珠鈕包。周霆琛凝視這包半晌,淡淡一笑。
這丫頭,又要勞煩他去佟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