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11—&mdash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對杜允唐,毓婉並沒有過於在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隱約覺得相貌還算堂堂,不慌不忙收回視線又與黎雪梅耳低語。說沒到兩句話,聽得有人招呼雪梅:“三妹,過來。”黎雪梅抬頭,笑著拉起佟毓婉,兩人一路走過去,直走到周霆琛杜允唐和黎紹峰中間,黎紹峰第一次見佟毓婉,側首問黎雪梅:“這位漂亮的小姐是?”黎雪梅笑得花枝亂顫調皮回答:“大哥,這位漂亮的小姐是我的同學,佟毓婉。”說完又刻意在黎紹峰眼前擺擺手“大哥,你的眼睛可還看得過來嗎?”黎紹峰將她調皮的手掌拍掉,立即向佟毓婉點頭示意:“原來是三妹的同學,也是學畫的?”佟毓婉點點頭,眼睛卻刻意避開周霆琛冰冷注視:“是,學了幾年的油畫。”站在黎紹峰對面的杜允唐聽得佟毓婉的名字眉頭皺了皺,端著手中高腳杯望過去。連來杜淩氏在他耳邊反覆嘀咕佟毓婉三個字不下百餘次,又說什麼賢淑良德,品格端正,想想便是極為無趣的舊家女子。他本一口拒絕了,更別說會發出請柬。佟毓婉今來參加他的私人舞會,必定是母親一手安排的結果。他低頭打量她的瘦削背影,嘴角帶著不屑:“沒想到,佟大學士家的千金也能賞光蒞臨,舍下簡直蓬蓽生輝了。”今佟毓婉並沒有綁著學生辮子,一頭及的青絲披散開,頭頂綁了同縐紗的髮帶,耳邊是與旗袍紐襻同款的珍珠耳環,搖曳蕩在黑髮中間,隱隱撥著有心人的目光。她聽得這句諷刺驚異回頭,長長的頭髮劃了一道弧線拂過杜允唐的前,淡淡香氣使得杜允唐愣了一下,剎那抬頭,正上佟毓婉清澈的目光。

略嫌粉的面龐甚至還展現不出嫵媚,眼底仍是青澀到心底的稚,杜允唐心底一聲不耐冷笑,母親看來果真是想讓他成家了,連這樣還沒長成的娃娃也能尋來妄圖綁住他,果然好笑。佟毓婉見杜允唐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隱藏鄙夷,心中也落下些許芥蒂,她悄手扯了扯黎雪梅的胳膊,倆人與黎紹峰又閒話幾句,重新回到原來座位。

黎紹峰雖然剛剛回來,耳邊也略聽過三妹提過佟毓婉和杜允唐的事,含笑睨了一眼杜允唐:“允唐,未婚都來了,還不快點去陪?”杜允唐毫不避諱身邊兩位好友,見黎紹峰奚落自己立即表明心意:“天地良心,我心早有所屬,這位佟家大小姐我可消受不起,若兄弟們有意追求,我願成人之美。”一句話說得黎紹峰無奈搖頭大笑:“大概也只有你才敢將父母看中的女子送與他人,你不怕你們家太太…”說罷,手勢比在脖子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杜允唐故作驚慌不已的表情,而後又哈哈大笑:“我家老太太做這個動作不下百餘次了,你見她哪次真的動手過?”杜允唐母親杜淩氏當年也是江蘇巡撫部院提督的親女,光緒二十四年,康有為在京城支持變法,同年戊戌政變,變法失敗的康有為南下在上海組織強學分會,杜瑞達便是強學會其中一員,暗地支持變法的凌提督對這個年少有為的青年頗為欣賞,願將親女許配給他。婚後兩人琴瑟和鳴卻多年不曾生育子女。本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想法,杜瑞達奉家嚴命納表妹翠琳為妾。至此,杜淩氏才知道,原來杜瑞琛早與表妹私定終生,之所以娶自己只為自家父親頭頂的三眼花翎。

杜淩氏嫁入杜家十幾年並未生育,反被姨太太翠琳搶得頭功。杜允唐的降生使得杜淩氏重新支撐起桿,動輒以言語動作迫翠琳母子知守本分,反身又傾盡所有寵愛獨子,只為求一個養老保靠。杜允唐恰是在此詭異環境中養成紈絝格,家中氣氛需以輕佻緩解,時而久了,自然而然不知道正經二字該由哪幾筆寫成了。

黎紹峰苦笑:“怎麼你家太太與我家太太都是一樣的?我家太太特地叮囑管家,若不能把我帶回來,她就死在黎家門口。”杜允唐聳肩:“大約,死是女人所能使出的最為容易的迫手段了。”兩人還在調笑,周瑞琛突然臉陰冷,連理由也不說一句當即轉身快步離開。杜允唐這廂怔怔,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黎紹峰上前追了兩步,杜允唐便叫住他:“別追了,咱們又惹到他了。”黎紹峰不懂,疑惑的看看杜允唐,杜允唐將手中葡萄酒抿了抿,皺眉:“今天這酒怎麼這麼難喝?看什麼?你忘記霆琛母親是上吊自殺的?咱們那麼說,他自然心中難受的。”

********

舞會進行過半,也不見周霆琛歸來,佟毓婉心不在焉的和黎雪梅說笑,目光總不經意落在門口。忽然杜管家匆忙入內,俯身在一旁落座的杜允唐耳邊說了些什麼,杜允唐神一變快步隨度管家離開,只剩下黎紹峰獨自坐在那兒無聊,黎雪梅和佟毓婉商量一下,兩人走過去陪同黎紹峰一起聊天。

風度翩翩的黎紹峰給佟毓婉留下的印象異常良好,只是佟毓婉總覺得此處是杜家的領地,不知何處就隱藏一雙目光注視自己的舉動,總不能過於肆無忌憚與黎紹峰閒聊,多數時間只是黎紹峰與她說些國外趣聞,她負責笑與沉默。

憋悶的舞會使得佟毓婉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了的玩偶僵持了一整晚,因此舞會結束後她僅僅取了一點點糕點果腹,吃得並不香甜。

總算宴會結束,杜淩氏才從外姍姍而歸,遠遠見了黎雪梅先是笑笑示意,隨即發現黎雪梅身邊的佟毓婉,凌厲雙眼仔仔細細將她打量一番,佟毓婉落落大方與她施禮:“杜伯母好,我是佟毓婉,伯母叫我毓婉就行。”杜淩氏與佟毓婉非常投緣,彷彿一見如故,見得她舉止端莊不愧是知書達禮的世家出來的女兒更是欣喜,連忙拉了毓婉的手去自己房間坐坐,毓婉掙脫不過也只能順著旋轉長梯上了二樓,進入杜淩氏自己的房間。

此房間內外三套,客廳,茶室,臥房皆以歐式佈置,腳下的白長駝地毯暄軟得腳踩上去幾乎陷入,佟毓婉等杜淩氏坐下才敢小心翼翼在沙發坐好,有跟隨的容媽媽斟茶,緻的鎏金茶杯放在手工刺繡的團花杯墊上逸出香氣,佟毓婉欣然一笑:“原來伯母喜歡品凍頂烏龍茶。”杜淩氏見佟毓婉年紀輕輕居然還懂得茶道越發由心底喜歡,她笑著說:“是阿,我父親最喜歡凍頂烏龍茶,常遣人從臺灣帶回來,我喝習慣了,幾十年也沒斷過。”佟毓婉綻出粲然笑容:“我阿瑪曾說過,凍頂烏龍茶是臺灣特產,能得一品都是幸事,我今託伯母福,有幸了。”恭維的話從未聽得這般順耳,杜淩氏眉目舒展,拉過毓婉的手道:“其實今邀請你來,我本該早些面的,只是如今新式家庭需得新做法,你與允唐又都是讀過書的人,懂得的東西要比我們這些睜眼瞎多得多,我想由著你們去,能認識談得妥最好,若沒這個心思也算我白費臉皮做了醜事,改親自登門與你母親道歉去。”佟毓婉雖見得杜淩氏眉目慈善,但由容媽媽恭謹的神可見杜淩氏平裡管家必然肅嚴,更何況所談得又是兒女情事,她只是笑笑緘默,並不多說。杜淩氏見她如此當做默許,笑說:“我這個兒子不是自誇,人品自是好的,來若真能有緣走到一起,必定是你與他的造化。”毓婉抬起手指劃過茶杯手柄,輕輕抿了一口還是不肯說話。任由杜淩氏勸說,心中亂糟糟的她始終並未表態。一旁容媽媽察顏觀知道多半是女孩子面皮薄,笑著打哈哈:“太太,既然你也說要放佟小姐與二少爺多多認識,何不現在放手?”杜淩氏聞言心領神會,立即笑著拿了手帕掩嘴:“是呢,看我這老糊塗。容媽媽你帶佟小姐去二少爺那邊看看,若是沒什麼要緊的事,讓他帶著佟小姐逛逛花園“說罷回頭對佟毓婉說:”前些子我們家老爺出門剛剛從雲南帶來兩隻白孔雀,漂亮得狠,佟小姐不妨去看看?

“佟毓婉見狀立即明白事理的起身告退,容媽媽引著她走出杜淩氏房間,轉過天庭又沿著樓梯走到三樓杜允唐書房門口,容媽媽敲門內裡並沒有人應聲,但門悄然開了一指縫隙,容媽媽知道杜允唐必然在內,示意佟毓婉入內,毓婉尷尬笑笑並沒動作。容媽媽知她羞澀怕自己在這裡礙事,當下低聲說:“我先去服侍太太用茶了,二少爺在書房,佟小姐自便。”容媽媽走了,毓婉回頭望了望房門那一指縫隙長長嘆了口氣,並沒有推門而入,扭身準備下樓。忽然見走廊盡頭由遠至近似乎有兩人身影糾纏,她連忙慌得避在陰暗角落再仔細聽,似有一聲隱約男人低聲呻:“怎麼突然說來就來了,也不讓人告訴我一聲?”話語裡蘊含無限情意,毓婉捂住嘴,心驚得怦怦直跳,聲音有些耳,但因刻意壓低了,又摻雜了並不能準確分辨清楚。

“想你了,天天見得著摸不到,怎能不想你?”慵懶的女聲讓毓婉不由得咬住嘴,看來今天自己撞破了別人的情事了,想到這裡,臉龐一漲,口也有些悶了起來。

又聽得似乎什麼人被推到了門上,轟然一聲驚得毓婉幾乎跳出來,她勉強按住嘴悄悄探出點身,略出視線朝那兩人望過去,但見得一婀娜身影俯在男子身上幾乎佔據了大片光,並不能看見兩人相貌,毓婉唯獨能看見的是在她後背狠狠撫摸的修長手指和黑袖口上熠熠發光的袖口。

“早晚有一天我得死在他手上,你不怕他殺了我?”男人極其低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悉,毓婉剎那恍惚回憶,再盯著看了看那袖口的顏。方才與杜允唐周霆琛和黎紹峰談的畫面飛轉而過,其中除了杜允唐外,其餘兩人皆穿黑,而黎紹峰此時正在樓下與三妹坐在一起,…那麼,眼前的人必是周霆琛了。

這情景著實讓人覺得尷尬,佟毓婉慌里慌張的收回視線,躲進陰影裡捂住嘴息著,生怕自己的呼聲驚動了兩人。不過那兩人似乎並沒察覺走廊還有他人在,書房門被推開,女人咯咯笑著很快被男人用力帶了進去,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扭了一個圈沒了聲響。佟毓婉極力讓自己鎮定些,待到書房門嘭的一聲關緊,她才敢躡手躡腳的走出來。

她路過書房門口,聽得兩人正靠在書房門上嬉鬧,有了門做阻擋彷彿不再介意他人偷聽聲音也大了些,毓婉低頭繼續前行,突然聽得裡面的女人幽幽嘆了一聲:“與其跟老頭子混一輩子,還不如嫁了你。”一句話嚇得毓婉一跳,怔了怔。沒想到,居然是周霆琛與周老爺新納的妾室為了避開自家耳目在杜家偷情。得到這個認知,毓婉覺得心底有些沉重,呼也不覺停滯,她剛想抬步又聽得那男人說:“好阿,那你嫁我吧,我娶你。”如此深情厚義的話讓佟毓婉心中煩悶,她低下頭緩緩走過書房大門,突然加速腳步跑向樓梯,容媽媽服侍完杜淩氏喝茶,被杜淩氏派來監看兩人相處如何,剛轉過樓梯就看見佟毓婉慌張的奔下,她拽住毓婉手腕笑著問:“佟小姐,怎麼這麼慌張?”佟毓婉連忙停住腳步,並不敢回頭看杜允唐的書房,生怕帶禍給其中正在偷情的兩個人,做出還算從容的模樣對容媽媽笑了笑:“杜少爺不在,我下樓去找黎小姐。”容媽媽有些狐疑“方才明明書房門是開著的,怎麼二少爺不在?”佟毓婉也不多加解釋,扭頭蹬蹬蹬下了樓,容媽媽半信半疑走上去,抬手敲了敲書房的門,嘣嘣幾聲無人應答,看來果真二少爺不在的,她剛想扭身離開,忽然聽得書房門由內被人打開,探出半個身子背朝著光亮俯視容媽。

佟毓婉越想越覺得難過,只是究竟為何難過她也說不清楚。舞會仍在繼續,靡靡樂曲唱得人情緒低落,晚宴旁還有一些低度的酒水供應,她端起一杯一飲而盡,酒險些嗆入嗓子,黎雪梅遠遠的見到她捂住嘴咳嗽快步跑過來,促狹的問:“怎樣,可是準婆婆見媳婦越見越喜歡?”佟毓婉也不好多說,勉強回咳嗽出的眼淚笑笑,又端了一杯喝下去。嗓子才緩和了乾澀:“不如咱們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黎雪梅本是想和大哥一起坐車回去的,見佟毓婉神不對和黎紹峰說了一聲,先陪毓婉回家。

兩人出門,夜風撲面,深濃夜比毓婉心思更為沉重。幸好司機極快將車開來,兩人坐上車子,毓婉抬頭向三樓望去,那個角落裡的書房依舊是幽暗的,今夜堪破這樣逆倫的情事實在讓她尷尬,不知那兩個人可知道自己的事情被人瞧了去?大約不知吧,但願他們能隱蔽的一輩子都別被人知道。

毓婉扭過頭又望了望雪梅,滿肚子的話憋得厲害又知道事關重大不能傾吐,她將車窗搖下,藉著兩旁呼嘯而過的風景宣洩心中的惶恐和煩悶。

那兩杯酒雖然並不是烈酒,逢了風卻是上頭,車子沒開出多遠,毓婉已覺得額角繃繃直跳,她倚在雪梅身上,心突突跳個不停,伸手按在心口萬分難受。

雪梅見毓婉難受,側手將她攬在自己懷中,司機也知事開得緩慢了些。

毓婉覺得口悶得厲害,嗓子又開始泛起酸起來,耳邊嗡嗡帶著迴響的她恍惚抬頭,視線裡無論什麼都是重疊的,她撲哧笑出聲來:“今天我就不該來的。”黎雪梅並沒聽清她含糊的言語“嗯?你說什麼?”毓婉搖頭,一直嗤嗤的笑,車子一扭險些栽在雪梅懷裡。

********

醒來,毓婉耳邊還有嗡嗡的鳴響,腦袋彷彿被重物猛烈撞擊過般鈍的疼痛。衣物昨晚已由素兮換過了,梳洗一番準備上學。

那氏見她出來吃早飯,命素兮再為毓婉準備早點,毓婉覺得嗓子腫的厲害什麼吃不下去,隨意喝了兩口酪杏仁酥茶背起畫板準備上學,那氏望了望一旁神愁悶的佟鴻仕,強打起神喊住毓婉:“今兒一早杜家又派人來了。”毓婉停住腳步,拿著畫板的手也沉了下去,她頭沒回鎮定的由素兮服侍穿鞋:“又做什麼?”

“問你願不願意週末去杜家幫杜家太太去畫廊挑些畫兒。”所有人都清楚杜太太請毓婉挑畫只是個藉口,真正為的是撮合佟家小姐和杜家二少爺的婚事。

毓婉極慢的點頭“我知道了。”說完拎著畫板出了門,那氏見狀站起身,急急的問:“那你是去還是不去?”毓婉並沒回答只是坐在車裡讓司機開車,似乎去與不去的選擇都與她無關,隨父母去決定。

那氏嘆口氣回到桌前,看佟鴻仕將翡翠嘴水煙臺又端了起來,心中怒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拽了下來,摜在桌上,翡翠菸嘴應聲碎裂,她爆發般捂住臉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