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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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楊俐上上下下瞧個透，答案是沒有，她兒子的眼光太差了。

‘請問您有特別喜歡的風格嗎？靜物、風景或者像畫。’楊俐親切地問。

她冷淡地一一瞟過，口吻輕蔑。‘沒有梵谷、莫內、安格爾？’這位太太走錯地方了。‘我們只收放本土畫家的作品。’‘你們這畫廊真小。’再大的畫廊也找不到梵谷、莫內、安格爾，那只有美術館和蘇富比拍賣會場才能得見，這話分明是故意尋酸。‘您姑且看看。’楊俐只好這麼說。

她繼續瀏覽，刻薄地嫌棄:‘沒一幅有格局的作品，《安平夕》、《歌》、《鷺鷥堤》…這麼平凡的題材怎麼上得了檯面，莫怪都是些名氣微微的小畫家，我看老闆的經營手法很有問題。’幸好不是當著尹芳能的面說，不然她臉不變才怪。

‘藝術主要是思想及官的呈現，上不上得了檯面沒關係，這些作品都是畫家的心情，等的是有人欣賞，有人共鳴。’輩鳴？真是浮濫又噁心。‘好像很有骨氣嘛，那還賣什麼錢？讓他們餓個幾頓，看還會不會說什麼心情，什麼共鳴。’她最恨的就是用這種任的藉口不思上進，做人本就應該汲汲營營才有光明前程，這些藝術家只知道等，等死好了。

她…怎麼好像來踢館的？

‘畫商也是商，在商就要言商，請你們老闆換些更漂亮的畫吧，這些是賣不出去的。’‘這些都是好畫。’‘客人不喜歡就不是。’楊俐也不跟她辯，溫和地說:‘我想還是有別人喜歡的。’這女人的脾氣不錯嘛，挑三揀四嫌東嫌西也不見一絲不耐煩或慍，也好，她就吃她這顆軟柿子，要她別再糾纏小理了。‘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再看看好了，也許真會有我欣賞的畫作。’她要楊俐繼續介紹。

‘就算沒有，當作觀賞一次畫展也很好。’‘是呀。’她漫不經心地應著，端詳楊俐姣好的面容，閒談地開口:‘小姐，你漂亮的，結婚了沒有？’‘我…結過。’‘你先生呢？做什麼的？’她明知故問。

歐巴桑對別人的家庭生活一向非常好奇，這情況楊俐早就遇過，只是沒想到這位貴氣高雅的女士也有同樣的興趣。

‘我已經離婚了。’她誠實回答。

‘離婚？噢，那真遺憾。你還這麼年輕，有沒有新的對象？’‘我…’‘奉勸你，再婚的對象一定要找成穩重又可靠的才行，當然年紀要比你大，事業要有成，最好呢還是跟你一樣離過婚，因為背景相符是婚姻長久的基本保證。’‘是嗎？’‘我是過來人，你聽我的不會錯。’她語氣加重。‘可別跟什麼年輕俊俏的未婚青年攪和在一起，絕不會有好結果的。’這話讓她想起季聖理，楊俐臉黯然。‘我有個兒子，這樣就夠了。’那你還黏著我兒子不放！優雅的美眸閃著鄙光。然而，一種悉的覺卻油然而生，她…不正是當年自己的翻版？

婚姻的經營失敗了，共有的結晶卻不會因此消失，孩子！他是一條生命，是相連的血脈、靈魂的延續。她們同樣是失婚的女人，只是楊俐有子萬事足，而她，她呢？

她視為累贅。

‘你兒子一定很可愛，所以你這麼愛他。’這樣問好奇怪。‘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呀！’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親生骨血？再醜的孩子都有媽媽疼的。

她倏然不語。

她們正巧走到一幅畫前，鮮明的彩引住她，那是一片花園景，光盛綻的向葵開了滿園，怒放的花狀像在光浴下呈開滿足的笑容，活絡絡的，勾動觀者的視覺。

但她受動的並非花朵，是實於其中的人物，他們臉頰抵著臉頰，雙手勾抱著彼此，眼角垂彎柔和親密地微笑著…這是一對母子。

他們的笑容，看起來如此幸福。

‘這幅畫…怎麼賣？’難得有引她的佳作了，可惜楊俐不能做這生意。‘非常抱歉，這是非賣品。’‘非賣品？’‘您看標題就會明白了。’‘“至愛”難怪。’她一瞥，這是畫家的兒呀。

‘您很有眼光，這幅畫作不少收藏家都出過高價了；也很幸運，今天是借展的最後一天。’‘這是幅好畫。’她坦白承認。

‘是呀。’楊俐相當欣賞這位畫家，而這也是她認為的代表傑作。‘已為人父母的，都會這麼說。’他畫出了親子天，那種相依喜悅的悸動。

她默默側望楊俐，恬慈的潤光在她眉眼動，那是一種母的美，一種包容的、成的、醉人的魅力，那是上帝賜給女人最的禮物。忽然，她似乎瞭解小理為何為她痴了。

‘我…也有一個兒子。’‘那很好呀。’‘不好！’冷豔的貴氣忽地崩解了，化為無助悔恨的淚眼，這樣的美，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我不是個好母親，我對不起他…他不理我…也不要我這個媽了！’姐姐的話，她都懂了。她居然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失敗！失婚令她負氣，她恨前夫，連帶疏離了兒子，當時她是真的視小理為累贅，是她青的絆腳石，她以為找到新的婚姻就能擁有一切。是的，她現在的婚姻是很完滿，可是內心深處那缺了一角的空虛卻怎麼也無法填平。

這是她的報應！因為小理當年的空虛恐懼她不曾關心。別說不及格，她本就是零分的母親。

突發的狀況嚇到了楊俐，她完全不解，但很快鎮定下來。‘太太，別難過了。’‘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原諒我了！’她好後悔。對不起，對不起…‘會的。’‘你不懂，我真的很失敗，他沒有理由…’‘我不用懂。’她遞上絲帕，溫柔地安。‘母子是天，原諒何需要理由？’她怔怔地聽著她的話。‘真…的？！’‘我想是。’楊俐不敢給保證，神情卻有十足的說服力，讓人覺得相信。說來好笑，本來是來這給人下馬威的，竟莫名其妙被她安。

也許小理不必跟她到本，因為他的幸福在這裡，徐鬱妍豁然想通了。

‘謝謝你。’她開始覺得楊俐順眼，對她展笑。

‘不客氣。’楊俐回應。

‘剛剛那男人，是不是你的前夫？’她進來時聽到了部分對話。

‘…是的。’‘你們離婚是因為他外遇？’她問的直接。

這種問題實不宜對外人道，楊俐也不知為何碰上了她卻乖乖回答:‘是。’‘我就知道。’徐鬱妍嘆了口氣。‘他回頭了？’‘嗯。’‘那種男人，一腳踹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