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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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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歐和藍小昭回來上班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宿舍的門換了新的,窗戶上也加裝了鐵欄杆。其他宿舍也都把前後窗都埋了柵欄,象個拘留室,皮上綱當著施工隊的面,就已經大罵過,人家只是笑,可能聽老師罵街是種享受吧,皮上綱說我啥也不怕了,反正我是鐵了心想走啦。白的事狂風暴雨般迅速傳開了,得住宿的女老師們人人自危,即使裝了保護網,讓誰再單獨住宿,從學校到老師,恐怕都不敢了。就我這樣一個大男人,雖說藝高人膽大,出了這事以後,自己住著還有些心虛,起夜時總要在黑暗裡斟酌半分鐘,聽準了動靜,才敢去開燈。

所以,當白在醫院裡告訴我,說她大白天都不敢看窗戶時,我特理解。她說那天晚上,她恍惚聽到動靜,睜眼一看,一個黑影正從窗戶上落下來…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就閉上眼,不敢再說下去,可對另一個人,她又抑制不住重新敘述一次,說到那個黑影便又不敢說。我真擔心他成了祥林嫂。

雍陽刑警隊也來過兩次,事情沒有進展似的。

大家自然少不了亂猜疑,很多人的思路都表現出他們被埋沒的偵探天才。農場裡有名的幾個氓脫不了干係,幾個老光也各存嫌疑,還有以前被白訓斥過的學生也一一備案了。

“狗食”知道了這事,還專門跑學校來慶幸了一番,說要不是他那天正好跟車去送貨,他可能就要第一個被懷疑。不過,當大家想不出更合適的人選後,終於把目光移向王大爺,說不能排除監守自島賊喊捉賊的可能時,案件基本上已經擱淺。

的父親也來了,頑固梗直的一個老頭兒,鐵著臉,敦促學校必須查出兇手。尤校在責任心和獵奇心雙重作用下,頻繁地去打探消息,最後無奈地宣佈:沒戲了,人家說證據就剩一個油改錐,上面的指紋也全亂了,沒法查了,只能等罪犯良心發現去自首了。——然後又神秘地說:怎麼就沒法查了?我看他們是不想查了,不一定還查到誰頭上了呢?,這臭地方,廟小妖氣大啊。

最讓佟校頭疼的還不是事情本身。

受此一劫,先住了一個星期院,頭上臉上的傷養得差不離了,就回了老家,去修養心靈上的傷害去了,畢業班的物理課一下晾了臺。

中考在即,佟校能不上火?據說隨場部的車去問了幾次,也不敢提要白抓緊回來上課的話,白的家人還在追究案件的著落,並且已經明確表態:白絕對不會到桑樹坪上班了,調動!

佟校好象是講了一些道理,不過沒人信他的。

最後,居然是白自己先回來了,神情儘量坦然著,可我能發現她目光裡的憂傷和絕望。她說我是老師,跟誰置氣也不能丟下學生不管。佟校動啊,只能連連說好,高帽子都不好意思再給白戴了,誰都明白,白現在什麼帽子也不需要,她坦白了:教完這一屆,堅決不帶畢業班了,而且一定要調動,永遠不再回頭看一眼桑樹坪。

是被一種極端的形式傷透了心。其他人也被這件事前前後後的背景撥得浮躁起來。白送了王大爺一條煙表示謝,說是她父親的意思,王大爺很有些動,說這孩子真是有心呢。

我和皮上綱死活不能推脫,被她拉去飯店,誰吃得舒坦?只好不斷地聊天。白一直想把氣氛得好些,便告訴我們:“我住院的時候,閒得沒事,曾想給麥麥織一條白圍脖,現在很免費的,你戴起來,再穿一件風衣,肯定有人把你當五四青年呢,嘻嘻——我明年未必還能跟你們在一起,沒機會了——可又怕麥麥不喜歡。”我說師姐送的東西,我怎麼會不喜歡?你抓緊織給我啊?

笑道:“那你慢慢等,秋後肯定可以送你了。”皮上綱見白又向他笑,趕忙擺手:“謝謝謝謝,我是不需要了,白你太客氣了,我這麼大歲數,都已經不好意思了。”白笑笑,忽然黯然:“我叫你們出來,一來是謝,二來,我也想找人坐坐,說說話,在桑樹坪待著,在學校裡待著,太壓抑了。”我說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也要走。

說你就不該來。皮上綱嘆了口氣:“不來這裡還要去別處,學校嘛,大同小異。我是幾十年的書教過來的,學校這一路的變化,我心裡有的譜啊,真是越幹越傷心。”白望著我苦笑:“麥麥,我還記得你剛來時的樣子,象個孩子,什麼都想嘗試,越說你你越來勁。”我靦腆了一下,說:“慚愧啊。”我問:“白,你調動以後,還想去教學?”

“…不知道。幹什麼好象都無所謂吧,關鍵是自己能快活——哼,你看我,好象中了你的毒似的,又理想主義了。其實有時候我想啊,工作嘛,就是一個養家餬口的飯轍,能幹得舒心一些當然好,不能舒心,就一定要獲得更多的補償才能平衡,不然,工作就是痛苦。”我說現在這工作就已經讓我覺痛苦了。皮上綱無奈地說:“你們還年輕,可以選擇的機會還很多,現在又不象以前了,政府給你一個窩,你就得螺絲釘似的在那裡鉚一輩子。可惜我是老了,又沒別的本事,這輩子就是教書了。”白笑道:“我倒沒覺得教書本身有什麼不好,可是這個職業給人的壓力太大了,老師的腦袋上要戴多少高帽子?為人師表不用說了,甚至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關注,稍微一偏離社會對你的期待,言蜚語就來了,好象當老師就都成了聖人,應該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真叫人受不了!”我冷笑道:“現在,人們口頭上喊要尊師重教,心眼子裡卻只有錢和權,老師恰恰缺少的就是這兩樣。人們不是兩面三刀嗎,現在老師也想開了,也跟社會玩兩面三刀,也怪不得有些人要罵老師滿嘴的這個、一肚子那個呢,這也是社會給的。”

“他們讓老師當神,老師偏要和他們一起做人事兒,是吧?哈哈。”白笑起來,好象是真的開心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