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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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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喝酒。不過這一次是在趙老師家裡。趙老師和老伴都搬到桑樹坪來了,孩子已經成家,暫時留在老宅了,現在倒好,宿舍裡只剩我一個人住單間了。農場給趙老師安排了半新的三間平房,收拾得還算乾淨。趙老師當然要請客。除了校領導和初二年級組的同事,原來在校住宿朝夕相處的爺兒們也都到齊,只有蘇家棟出差未歸。擺了兩桌。

第一個要謝的是佟校——趙老師滄桑地慨著給佟校斟酒,佟校說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早該辦了,在“普教”時就該辦了,卻一直拖曳著你跟我來這個破地方,我有愧啊。趙老師自然不許佟校這麼菲薄自己。他說我這一輩子的心願了了,是你佟校幫我了的,不管走到哪,我都得念你的好處。佟校說還是黨的政策吧,說完自己先心虛地苦笑。

趙老師的老伴是個樸實的村婦,客氣話不會多說,在一旁陪著趙老師笑得淳樸,只一個勁說可不是嘛可不是嘛,快三十年了,總算轉正了,總算轉成非農業啦,託您佟校的福啊。慚愧,佟校再說慚愧,先飲了酒,眼不覺的紅了一下。

追昔撫今,尤校也跟著慨了一番,說老人兒們都不易啊,自打桑樹坪有這個學校起,我也跟著鼓搗十來年了,先是小學和幼兒班,後來中學的孩子被普教拒收,又成立中學,還是我一個人折騰,累得渾身是病,體重從一百斤降到九十八了,就差把命都給搭上了,要不是佟校來了抄我一把,我今天未必還有機會跟大夥喝酒啦。

我聽出他有些賣老,雖然沒心去反,可聽他話裡話外,總象還潛伏著旁的聲音,就不搭言。佟校先笑道:“老佟要不來,趙老師來做甚?趙老師不來,這頓酒也就沒了,不僅您尤校,我們大家都沒有這個機會聚啦。”這一片話,即使不算笑裡藏著別的利器,卻也不啻海公公的化骨綿掌,三推兩晃,就卸了尤校言語中暗聚的內力,尤校也嘿嘿一笑,話鋒陡轉:“佟校心狠呀,這剛來幾年就要退休,撇下我看攤兒,到時候我就盯著頂王大爺的崗了——尤大爺是老啦,小傢伙們,以後就看你們發威啦,呵呵。”佟校身形微晃,跳出圈外,站在高岡上,眯眼笑看全局,並不搭言。範江山不失時機地趕緊舉杯向尤校扯臊道:“您就是看門去我們也照樣喊您尤校呀!喊尤校比喊尤大爺還省個字呢,誰放著簡單找麻煩呀?喝酒吧您啊!”

“喝喝,喝!”於是看的戰的都紛亂舉杯,向桌子中間慷慨地碰撞,陸續收回到嘴邊飲了一口,大小不一。

趙老師說,本來也叫了華中良,華中良問過都有誰,就推辭了。

“人不齊不熱鬧啊,我不圖別的,就圖一熱鬧、高興。”趙老師表白道。

還是老範嘴快:“那個怪蛤蟆,不來正好,省得掃興,別人不說,兩位校長就瞧他彆扭不是?”旁邊一桌女賓裡,還有曾月紅,佟校自然不會挑開天窗表達對華中良之的鄙夷,卻也輕巧地掀起一條縫隙,供大家胡言亂語:“咱喝酒,不提那些沒用的,人家華老師不來,興許是怕耽誤練功呢。”小果第一個上當,敲著筷子說:“練功?他別狗煉丹吧!成天跟老邵屋裡一悶,不好都搞到夫雙修了。”尤校立刻敲打他:“還沒喝多呢就跑開火車啦?”丁茂林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打探傅康練到什麼境界了,傅康有些尷尬,說我不練了,那個玩意有些玄乎,預備黨員怎麼能信那些?再說這沒完沒了地拜師費,我也撐不住了。

茂林大哥不依不饒:“你就說這玩意究竟管不管事兒吧。”

“要說調理身體,那還真不白練。”傅康表白,不過聲音偏低,似乎只說給丁茂林一個。

丁茂林神一振,向傅康歪過身子去:“我老媽跟老爸都是腎炎,那胳膊腿兒的一按就是一個窪坑,饅頭似的,得緩一會兒才能鼓起來。也沒錢治,傅主任,什麼時候你給來來怎樣?聽說你們那個‘一把抓’神的。”傅康連連擺手,臉上起了些紅暈,敷衍道:“這個也就老邵能抓,我練功就為健身,未雨綢繆。當老師容易得職業病,神衰弱、脊椎增生啦,不能不防。”老丁正氣餒著,佟校似乎不經意地問:“腎炎啊——你想想你們家房前屋後是不是有河塘水窪子啊?”佟校一問,我就先笑。丁茂林不知所以,一驚一乍道:“有啊,有啊,我們村就叫水沽港啊,跟小威尼斯賽的,不過沒有清水兒,全是臭坑,蛤蟆都不往裡跳。”佟校搖頭道:“那就難怪了。”然後果斷地說:“這樣吧,你回去以後,把你們家房院四周的土挖松一圈,拌上火鹼,再夯實了,試試看吧,為什麼你也甭問,三言兩語跟你也說不清。”丁茂林懵懂地哦哦兩下,看樣子是心裡默記了。

其他人還在繼續攻擊邵主任,話也是越說越走板兒,佟校只當無事,轉頭問趙老師老伴一些家常話去了。

不知怎麼的,話題又轉到小學那幾個老師身上,範江山嘴一咧:“那個白大股可夠猛,那天可不怎麼跟齊小辮子罵起來了,倆老孃們都紅眼了,白大股說齊小辮兒你拽什麼拽,別以為當個老師就沒有歷史汙點啦,七幾年誰呀!在苞谷地裡搞破鞋,叫看青的給抓住啦!活現眼吧,還整天端個教案人五人六的,我呸!——齊小辮也不示弱:是誰剛結婚時候不讓爺們兒幹,最後提著褲子到場部告狀說自己爺們兒耍氓啊?誰沒點現眼事啊,你以為你就特人民教師了?你還知識青年呢,誰不知道連小學都沒上完,現在愣敢教畢業班,好大的臉啊——我,當時辦公室裡還有倆學生呢,我在外面都聽得真真的,什麼雞巴老師啊!”尤校和大家一路笑過,興沖沖地考證道:“農場這點事,就跟發生在自己窗底下似的,還真是誰也甭瞞誰,你們知道白老師說的那看青的是誰嗎?就是現在的體育老師林沖,好在齊老師後來還真嫁了那個男的,不然這笑話可就傳得更大啦,哈哈!”兩廂的人都笑起來,幾個女老師的聲音吃吃的,也聽的真切,估計又有了嚼舌頭的材料了。佟校微微皺眉,勉強笑著:“我說俊傑你就別跟他們摻乎啦?一個範江山還不夠鬧?今天咱和趙老師家屬頭回見面,就不能給人家一個光明點兒的印象?”尤校立刻轉向趙夫人笑起來:“嫂子您別見笑,這些老師啊,都讓我們兩個校長慣壞了,說話全不避諱。不過教書可是個頂個的。”趙家屬陪笑說:“這樣好,這樣好呢,說明領導跟底下人親近呢,好啊。不象我們村裡那個破書記…”趙老師忙攔:“咱跟那裡沒關係了,提他做什麼?”老伴立刻軟語道:“不提了。”旁邊收拾茶水去了。

小果扭過頭去,問小歐幾個英語單詞:“爸死、哥死、爺死”都是什麼,小嘔輕笑道:“你沒有好話,上學時候你就欺負我。”話語間似乎玩笑,又似乎有些真的恨意,佟校在對面看兒童戲一般笑著。早些來的人都知道,佟校曾經給小果和小歐介紹過對象,小果回絕了,理由很奇特,說小歐和他都是近視眼,將來的孩子天生就殘疾,不成。我後來聽說這故事,也才知道小歐撲閃的大眼睛原來是戴了隱形的。所以小歐話一出口,不僅佟校,知道底細的人的笑容都不自覺地曖昧起來。

小果有些無趣,自己解鈴道:“我們初三那個臭美麗靳如花,給書上的單詞上都註上漢字了,當音標,這爸死就是bus,爺死就是yes,哥死就是girls…”我們一笑,丁茂林誠懇地問:“girls是什麼意思來著?”

“就是你最愛看那個!”老範笑道,旁邊知道不知道這意思的都笑了,至少明白不是好話。

丁茂林嘟囔著罵了句什麼,不好他以為girls是“房”了。

佟校說:“小丁啊,本來酒桌上我不想提也不該提,可咱倆還真沒時間聊。你在工作上可得抓緊啦,現在教副科那是臨時需要,將來不定什麼時候還得讓你挑大樑呢,所以這專業知識可不能扔掉啊。”老範說:“佟校你哪那麼愛心,人家老丁現在一個月光賣菜就比在學校掙得多,還在乎教什麼課?”丁茂林趕緊闢謠:“哪能賣那麼多錢?還不夠買牙膏的呢。”

“你還買牙膏,打你進我們宿舍,我就沒看你刷過牙!”範江山一說,又引得笑聲四起,老丁受了打擊,又嘟囔著罵。老丁不刷牙不洗腳的事,確有耳聞,不過也難免不是範江山的編排演繹。

尤校趕緊讓老範打住,叫他嘴裡積德。

當晚喝到很晚才散,雖然難免各懷了幾分心計,不過酒桌上一通海聊,天馬亂行空,大家也落個快活,陪趙老師好好高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