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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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樹坪學校的教師隊伍裡很快掀起一股大練中功的熱，邵主任是輔導員，她說中功全稱“中華養生益智功”不僅治百病，而且可以開發人的潛能，對大家的工作學習都裨益良多。

邵主任的身影不斷在校園裡竄出沒著，誰有個頭疼腦熱痠腹漲，她過去就給施展“一把抓”絕技，然後問你覺如何，大部分人說還真管事。那天我到初一辦公室取油印機，邵主任正一臉肅穆，給範江山抓“病氣”只見邵主任緩一口真氣，手掌在老範頭頂上空盤桓一捏，似乎抓住了一個穢物，黏黏地拉到一旁，喪心病狂地朝地上一摔:“入地三千尺！病氣全殺死！”我咬得後槽牙都疼了，才沒笑出聲來。看到其他老師都嚴肅信服的樣子，我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愚昧無恥啊？是不是我接受新事物的懷太狹隘了？

老範叫似的哼唧一聲:“啊，喔！覺真舒服啊。”邵主任又負責地抓了兩把:“我得讓你去兒！”然後長出了一口氣:“怎麼樣，江山，是不是下決心學了？”範江山笑道:“我還用學嗎？你們都學了，我有病隨便找個人不就治了嗎？這傢伙好啊，手一抓病就沒了，那醫院還不都倒閉了？邵主任您也別太狠了吧。”

“你呀，光想著叫別人給你治病，這中功啊，講究一個不施不得，你還是要自己學啊，再說著給別人治病也損傷自己真氣，一般人我還真不給治。”我覺自己正落進邵主任的目光裡，趕緊說:“今天我還真開了眼。”邵主任立刻說:“小麥你哪不舒服，我豁出去了，給你抓兩把！”我一把抱起油印機:“我沒病，沒病，有病找您！”誠惶誠恐地逃了。

晚上聊天，才知道範江山本沒病，就是拿邵主任玩兒呢。我大笑，說你還沒病，缺德就是病啊。

範江山說:“孃兒的讓我學，還得錢，買書買磁帶，還有拜師費，我越看越象反動會道門。沾錢的事，除了泡妞喝酒，甭想讓我上當，做人就怕沒原則。”牛樂耕笑道:“小學老師現在估計百分百是老邵徒弟了，這下邵大娘們兒可賺足了，哪天我也逗逗她，叫他給我抓抓褲襠，我就說我舉而不堅。”我說到時候邵主任突然改練九陰白骨爪你可就慘啦。

初三組的曾月紅和傅康都下了水，曾月紅心疼錢，只練了一步功就停滯不前了，傅康後到不讓先來，說一定要堅持學下去，把錢花在這樣有意義的事情上值得。每天的自習課，傅康都親自到班裡督陣，往講臺前端莊一坐，眯著雙眼發功。傅康說他那是給學生加持良意念呢，讓他們安心複習。不過叫他這麼一坐，得徒增幾分恐怖和神秘，膽小的學生還真不敢出聲了，書是不是還看得下去就不好說了。傅康就說這門功法真是神了。

我說小傅是不是有點走火入魔啦，蘇家棟苦惱地一搖腦袋:“搞不懂他們。”小果笑道:“反正那個班也沒戲，就讓他搞實驗搞著玩去唄，好了再出倆特異功能，咱也開開眼界。”曾月紅馬上說:“你以為還新鮮啊，現在邵主任都能遙治病了。”

“過了年我還叫它暖花開呢。”蘇家棟張口就噎她，白抿嘴偷笑著。

曾月紅自以為掌握著真理，垂憐地望一眼蘇家棟:“邵主任說了，將來這氣功就得跟現在的廣播體似的，在學校裡全面普及，那時候咱講的課都跟現在不一樣了，誰要不想被時代淘汰，就得抓緊補課。”蘇家棟不屑地斜了她一眼，沒言聲，看那神態，似乎在說:“你張口閉口邵主任，邵主任是你親媽咋的？”不過，邵主任的確成了農場子校的一尊偶像，正漸擁有著眾多的信徒。據說下班以後，她的家裡也是門庭若市，不乏去學習的老師。

佟校對此應該有所反應才對，結果他只找傅康和魏老師談了一次話，說共產黨員要堅持自己的信仰，不能失了唯物主義的基本原則，兩位老師都表示只練功不講信，傅康回來後略微有些苦悶，批評佟校思想落後。

對我們幾個沒有“入教”的老師，佟校的欣賞於言表，週六我跟蘇家棟補課時，他來辦公室坐了一會兒，慨這學校有些烏煙瘴氣了，狐黃白柳都出來了，蘇家棟立刻道:“您還別說，前兩天劉強他們還真在牆邊的草窠裡逮住一刺蝟，長蟲可就更不新鮮了，剛才還從廁所邊上爬過去一條哪。”劉強是快班的尖子生，跟楊陽比肩齊飛，他們能有時間去抓刺蝟，倒真的有些新鮮了。快班學生的生活真的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彩，就象主席說的:學習學習再學習。僅此而已。

佟校憂慮地說:“世風下啊，我看了兩本講風水的書——你們不要以為風水信啊，那叫堪輿，是科學——我發現咱學校的風水不好，你們看那廁所了嗎？建在東牆兒下，正好遮了出東方的靈氣正氣，所以讓那些門歪道給鑽了空子！”我們都看那廁所，恍惚間覺得是有些彆扭。

佟校說:“我跟場部說了，拆！挪到西牆去。他們不撥錢我就用小金庫，我不能把這麼一個鬼風水留給你們——你們倆要團結啊，將來學校就靠你們撐著了，場部對我提議的幾個青年教師的培養計劃已經認可了，可這小傅叫我失望的，你們要幫助他。”佟校一走，我笑問:“這佟校是不是也著魔了？”蘇家棟無奈地一晃腦袋:“這就叫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