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回:未解細雨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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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灶零散分佈著,山上的樹在燈柱之下光影斑駁。雨漸漸又大了些,燒烤臺邊除了白瀟他們,再沒有其他人,一時間,這一片平常休閒熱鬧之地竟顯得格外蕭索。
江淮打開斜揹著的運動跨包,從裡面取出了一瓶瓶的酒來,一共六瓶,居然都是二鍋頭。
劉藝慘然一笑,取過一瓶酒開了,然後高高舉起,這酒就漣漣如線,間或一些濺開了,也都滴滴答答淋在石灶裡。細雨悄然,山風也冷,山林間有土木之氣,伴著燒烤臺邊獨有的油燒香料味,衝得濃厚辛辣的二鍋頭酒香也帶上了燈火溫醇的味道,瀰漫飄散著,又纏繞進人的心間,繞得白瀟心裡醺醺的,又落魄又收縮著疼得厲害。
她怔怔地站在一邊,看著劉藝淋了半瓶的酒,淋滿了整個石灶,然後咧開嘴笑道:“小夜啊,老天爺都為你灑了這麼一大片的眼淚,你這瓶酒也就貢獻一半出來點火吧。”他拿出打火機,按下打火鈕,一道細長的火苗就在山風細雨中顫顫巍巍地長了起來。陳近鴻他們四個又將石灶圍緊了些,儘量擋住風。
劉藝手微微一抖,火苗觸在淋了酒的木炭上,猛然漲高一截,觸到溼潤的空氣,又顫抖著散下來,熄了些,然後終於有一些頑強地燃燒著漸漸曼延。火焰紅著透著幽藍,燒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有些微的扭曲,又透出細雨的影線,雨線臨頭,危險得很,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白瀟覺自己呼都有些困難了,一身溼溼的,被山風吹著,雞皮疙瘩就使勁地抖動著往外面冒。然而她的心裡又像被燒了一把野火,燒得血幾乎就是沸騰的。這冰火接,似乎就在翻來覆去地人的靈魂,得人昏沉昏沉地,恍惚就覺得身非在現世。
劉藝不再說話了,他默默地將剩下的酒一瓶瓶分到其餘四個兄弟面前。江淮接酒的時候眼瞼半垂,目光憂鬱,陳紫東接酒的時候嘴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又還是嚥了下去,王動接酒的時候五官都是皺在一塊的,陳近鴻接酒的時候卻是面無表情。
一共六瓶酒,男生們每人一瓶,還有一瓶已經被倒了一半,放在石灶上。劉藝再抓起這瓶酒看了一眼,然後又看看白瀟。他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目光有些不忍,又有些怪異。
“這瓶酒是小夜的。”他終於再次開了口,聲音有些啞“你是他的妹妹,你也來灑一道,祭他在天之靈。”白瀟恍然,她是白夜的妹妹,原來母親是這樣跟他們說的。只是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從此做陌生人,母親忽然來這麼一說,卻不知道此後要如何?
白夜的妹妹,這個說法雖然不是陌生人,可是,也似乎沒什麼意思。
“給我吧,既然說了,我跟白夜已經是一體,那這酒,我來喝。”白瀟從劉藝手中接過酒,忽然仰頭就是一大口灌進喉嚨,酒有些從她嘴角了出來,順著脖頸進膛,冰涼的,而進了肚的,又在五臟六腑裡燒,又烈又澀。
妹妹就妹妹吧,總之就這樣了,順其自然。
白夜的在天之靈啊,不知道在哪裡?
陳紫東看不過去了,他忽然一把抓住白瀟拿酒瓶的那隻手腕,沉聲道:“好了,這是烈酒!”白瀟怔怔地,手任由他抓著,也不說話。
“嗚…”劉藝的喉嚨間忽然低啞的哭出一聲,然後這哭聲沉沉地在山間一飄蕩,又悶沉著變成了放肆呼喊“小夜啊…你曾經說過,站在麓山之上,就算不能坐擁這一片天,也可以指點江山。小夜啊…”他雙淚橫,哭聲啞,哭幾聲,又哽住了,抓住酒瓶咕咚灌一口,然後任由臉上的淚靜靜地淌。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白瀟想起,去年麓山秋遊,兄弟們是各自帶著女朋友上山的,那時候的白夜擁著林玉虹,意氣風發,真是覺得,大地在腳下,無處不可去。男同胞們聊天打,偶爾還說幾句帶的笑話,如果因此而收到女孩子們嬌嗔的白眼,那卻是很得意的。
那時風光旎,此刻對面不相識,卻要在悽風冷雨中要眼睜睜看著曾經的兄弟們祭奠自己那所謂的亡靈!
可笑,可嘆,這“曾經”二字,曾經的兄弟們啊…已經是曾經了!那麼祭奠是不是必須的?也包括由白瀟來祭奠白夜?
白瀟輕嘆一聲,將陳紫東抓著自己的手掰開。
而從劉藝哭出聲開始,江淮也跟著哽咽了起來。他並不善酒,喝了一口以後卻被嗆得厲害,然後嗆完了,更大聲地哭。王動抓著瓶子,頹然地、沉默地,一口一口地泯。陳近鴻勾住劉藝的肩膀,一邊喝酒,一邊大聲道:“白夜那小子不講義氣!他丫的一個人先溜了,就留著兄弟們在這裡喝苦酒!”他有些醉醺醺的樣子了。
陳紫東順勢放開抓著白瀟手腕的手,然後喝一口酒,又倒些到木炭上,低聲道:“小夜,你妹妹代你把酒喝了,那我就再分你些吧。”火焰瞬間又漲上來些,映得陳紫東的臉光影明暗分分明明,整個人,都似乎是銅鑄的,沉甸甸。
白瀟嘴側著咧了咧,又灌一口酒。然後閉上眼睛,受酒從口腔裡經過的覺。味道不好,辛辣苦澀,灼得人舌頭都有些麻木,然後腦袋越來越沉重,眼睛痠痛的,看什麼都開始有分影了。
“你們…”白瀟覺得,自己也許是醉了,因為這個時候眼裡的分影居然越來越多。
醉了嗎?
醉的覺,全身乏力,腿和腦袋都開始痠痛,四肢裡像忽然被去了一大段骨髓,又冷又熱,站也站不穩。
白瀟模模糊糊地覺著,忽然以為自己正被搖晃在波上起伏。然後聽到有人驚呼:“白瀟!”然後身體徹底軟下,似乎與什麼重重地撞了一下,再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白瀟暈倒了,其實不是醉的,而是虛弱的。她才獻出800毫升血不足24個小時,情緒就接連大起大落,更是淋雨吹風喝烈酒。這樣的摧折健康無礙的人都未必受得了,更何況,她才是將近極限的大量失血。
此刻得她血之助的沈錯卻終於是完全清醒了過來。
顧青顏和薛希藍正在他病邊互打機鋒,各不示弱。
薛希藍是忠誠屬下的保護者姿態,顧青顏的神驕傲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