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見青山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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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回身，整個人都癱了下來，如今是個什麼樣的情景，我本無法把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那姓傅的人到底想要府裡的什麼東西，這是目前這件事的關鍵，解了這個，目前這關也就比較好過了。正想著，對面來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看到我笑道:“紅袖姐姐，原來你在這裡，可讓我好找。老爺可找你半天了。”我一怔，不明白柳清允找我是為何事，卻又不得不去，只得問道“老爺在哪裡。”

“正在書房等您呢。”我啐了他一口“別亂說話，哪有下人讓老爺等的。”那小廝笑著躲開來“是，是，姐姐教訓得是。”柳清允和柳如是一人一個院子，所以我去柳清允的書房必須先出如是閣，剛走到閣口，我便覺到身後有一個目光一直看著我，我回過頭，柳如是正在閣樓上盯著我呢，我對她放出一個笑臉，用她聽得見的聲音問:“小姐有什麼吩咐嗎？”柳如是把窗開得大了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覺得這一眼裡有無數的內容，卻又偏偏沒辦法開口問，只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她抿了抿嘴，深深地嘆了口氣，甩了一下衣袖“去吧。”我鬆了口氣，真怕她問一些陳年往事，我笑了笑“紅衫一會兒就會送晚膳過來，小姐多吃點。”她點點頭，我低下頭朝柳清允的書房去了。走到書房前，我先是徘徊了一下，一是怕走錯，二是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怎麼面對柳清允，他既能為宰相，肯定不簡單，我若是冒冒失失，怕是極易出事，聽府裡的人說，紅袖是極溫和極有分寸的。我還在外面彷徨的時候，裡面發聲了“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我忙推開門，笑道:“紅袖聽裡面沒聲響，怕老爺在看書，打斷了不好。”他定定了看了看我“你這丫頭，倒真是伶俐。”我站得極直，微低了頭道:“謝謝老爺誇獎。”柳清允長得極瘦，留著修得極齊的山羊鬍子，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他將手中的書放下，走到書桌前，拿了支筆，我忙上前研墨，他見了笑道:“還真捨不得你走呢。這府裡的丫頭，也就你最伶俐了。”我怔在那裡，連墨也忘了磨，他見了我這樣，放下筆道:“紅袖，你知道如是名字的由來嗎？”我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只怕是因為辛幼安的詞:我見青山多嫵mei，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他皺眉看著我，過了會兒才問道:“有這個詞？”我一聽壞了，只怕我是到了另外一個時空，柳如是這個名字既不是清末名ji柳如是，來源也不是因著一首詞，忙笑道:“紅袖也忘了，只是隱隱記得讀過這麼一個詞，難道小姐的名字另有意思？”他不理我，又問“辛幼安是誰？”我腦中一片漿糊，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只得笑道:“不過是無名小輩而已，紅袖連詞在哪裡見過都忘了，又怎麼記得這個人。”他搖頭，撫了撫他的鬍子“非也，非也，老夫雖只聽了這兩句詞，便已覺得這人氣概不凡了，紅袖可否將整首詞背出來給老夫聽聽？”我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又想到底是文人，都有些酸腐，便笑著唸了出來，我一邊念他一邊寫，我越念越快，只覺豪氣頓生，他也越寫越快，整首詞寫完，他將筆一丟，整個人都在書桌前站定了，眼睛望著那首詞，嘴裡不停叫好，過了半天才轉回頭來看我“紅袖，這人到底是誰？你看，這兩句: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者，知我者，二三子。好，好詞，紅袖，這人到底是誰，一定要給老夫引薦引薦。”剛念詞時的豪情還在膛裡，猛地聽到他重提這個要求，整個人都呆了，心中想著拒絕，卻又不知如何編故事，人他是見不到了，我都沒見過，對啊，我也沒見過，這一下，連說詞也有了“老爺說的哪裡話，這樣的詞人哪是紅袖能認識的，紅袖也是偶然在書本上看到，覺得不錯，便記了下來，至於那人是誰，家住哪裡，紅袖是一點也不知道的。”他嘆了口氣，道:“也是，這樣的人怕是見不著了。”他將詞小心收好，我將筆從地上拾起，重新掛回筆架上，他看我做完，才又重新道:“紅袖，府中新近出了件事，你是知道的，關於傅汝成。你與他相處了也有一年多，覺得這人怎麼樣？”我拿不準柳清允的心思，便遲疑著不敢回答，他呵呵笑了兩聲“你只管說便是，老夫只是想了解一下他是怎樣的人，再決定將他送到何處。”我還是不敢亂說，又覺得如果能替人減輕罪責到底是好事，才輕聲道:“他醫術是極好的。”柳清允看著窗外，聽到這句話才轉過頭“那是自然，不然也不能留他在府裡一呆就是一年多。”我也覺得自己太敷衍了些，但是我一個外來人能怎麼辦，他答完話又將頭轉向窗邊，我拿不準他的意思，只得又道:“人也不錯，至少很有耐心。”

“嗯。”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所以，我只將他發配到南郡。”他說得極輕，彷彿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一聽是南郡，心中也是放心不少，聽這名字應該不會是一個荒涼的地方，便笑道:“那也是老爺的善心。”他猛地回頭看著我，我用惑的眼光回視了回去，他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又揹著手踱到窗前，窗外陽光正烈，萬物身上都染了一層金光，正好一絲照進了窗**在柳清允的身上，他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如同一個雕塑，這樣濃烈的陽光，我卻全身發冷，過了許久，他才轉過身“紅袖，老夫有一件事要拜託你，老夫的老家在城墨，這你是知道的，昨天老夫收到一封函，說是老夫人病了，老夫昨去告老，皇上說什麼也不肯，但別人老夫又不放心，想來想去也只有你紅袖一人能讓老夫放心了。”他低下頭“明起程，會不會時間太緊？”原來是想讓我去侍候他老孃，吐吐問我半天他女兒名字的來由作什麼，你是老爺我一個丫頭還能說不行不成。心中雖是如些想，但臉上卻仍是四平八穩“不會，紅袖這就回去準備。”其實我是高興的，tuo了這地方，去一個新地方，至少可是擺tuo眼前的一切。

“先別急。”他叫住我“我給小姐取名如是，只是想讓她過平凡的生活，這一點紅袖記住，以後，也能想開些。”我點點頭，挑開簾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