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崇敬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何足道道:“司徒花曉,上次和你別後,差點命喪荒山,說起來真是好險,天道好還,叫我能重見到你。”司徒花曉柔聲道:“何大哥,咱們能好生生活在這世上,又能好生生的相聚,上蒼對我們實在不錯了。”何足道道:“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想來定是司徒花曉你久行善事,才會有今重逢,從今以後,我發誓不再殺人,就是十惡不赦的人,我也要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句句在司徒花曉耳畔說著,他原是飛揚不可一世的少年,這時為情絲所縛,竟然氣短起來,那光景確實動人,從前司徒花曉決定與方天逸決裂,就是見到方天逸深沉的臉上,起了動之,這才又讓情澎湃。目前何足道懇摯令人不可自己,那飛揚神采變成虔誠的模樣,任你是鐵石心腸,也會化為柔絲縷縷。
同樣的表情在兩個格絕然不同的人臉上表出來,卻是一般人,這對兄弟都有這種人的風度,因為他們同著柳家的血。
司徒花曉道:“我先前看到你到我從前住的地方,我便偷偷躲在後院樹下看,何大哥,我看到你那種失望的樣子,真忍不住要走出來,後來想還是算了。”何足道奇道:“原來你早看到我了,你…你為什麼又不願見我?”他心中起疑,焦急地問著。司徒花曉臉一紅,也說不出一個所以來,其實她心中覺得愧對何足道,是以猶豫不前。
她見何足道目光中滿含疑惑,心中不由一陣委屈,眼圈一紅,別過頭去,半晌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別追問成不成?”何足道點點頭不再言語,心中卻然莫名。司徒花曉見自己沒由來又向他發脾氣,心中大歉然,想了想誕下臉道:“今夜明月星稀,美景當前,你我秉燭夜談如何?”她湊近天心說話,天心只覺鼻尖香氣愈來愈濃,那司徒花曉一頭柔發從他頰邊擦過,臉上癢癢的,心中也是一般覺,忍不住道:“司徒花曉你戴的什麼花好香喲!”司徒花曉笑道:“茉莉雖好,終是花中小人,須假人氣而更茨香,未若佛手清香絕俗。”她抬頭一瞧,何足道仍在嗅著,心中一喜道:“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大哥,你想興隆,好歹與我這小人疏遠便得。”她格格一笑,這時水光月,何足道望望四周,真不知是人間還是天上?
何足道盡瞧著司徒花曉秀麗的容顏,四周寂靜一片,只有波波水聲,夜風輕拂,景悅人,他心中一陣輕鬆,忽然變得利起來,笑著道:“如果像你這樣可愛的小人,我情願疏遠賢良,和小人為伍也罷。”司徒花曉心中喜歡,口中卻道:“喲!別盡是討好人家,你何公子在江湖上俠名四播,如果跟我這種小女子為伍,只怕大大辱沒了身份。”何足道正道:“司徒花曉,你這不是真心話,我知道你出身大家,令尊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司徒花曉幽幽道:“有些事情卻想不到,就像咱們已算…算是很要好的朋友…的朋友,可是我卻只知道你是一擲千金武功絕頂的青年高手,其他什麼也不知道,你呢?只怕對我知道得更少,說穿了也許咱們是仇人也未可知,唉!世事無常,人生難得糊塗,便將就些罷了。”何足道見她忽又黯然,只道她對自己隱瞞身世之事不滿,當下忙道:“我本姓方,上次已跟你說過,我爹爹雖再三告誡我不要輕易了身份,可是司徒花曉,在你面前我也不必隱瞞…”司徒花曉接口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她雖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是臉上卻掩不住關切知之。何足道再也忍不住衝口道:“你該知道我的身世,只有你…你…有資格瞭解我的一切。”司徒花曉喚了一聲低聲道:“真的嗎?”何足道點頭道:“我爹爹娃何,江湖上人稱他為…”他正說到此,忽然背後一聲陰森森的冷笑,何足道右手一掌,從大石上倒竄起來,身子在空中打了一個轉,腳尖一點地,已撲向河畔柳樹叢中,只見前面灰影一閃,便消失了蹤跡,他自付追趕不上,沉一會,忽然心念一動,急忙奔出林外,司徒花曉縱身進來。
何足道搖搖頭道:“這人輕功駭人,追也追不上,他潛身咱們身後,咱們談得高興,竟然沒有發覺。”司徒花曉道:“不知道這人是好意還是惡意,咱們回去吧!”何足道不捨離開這溫馨美景,當下道:“管他安的什麼心,咱們小心點得了。”兩人又坐在石上。何足道道:“我爹爹姓方,人稱天劍便是。”司徒花曉起先聽得忍不住要笑了出來.心想你爹爹自然姓方,何必再三多說,待得聽了後半句,心中大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何足道道:“你一定也聽說過天劍的傳說,別人對爹爹的事添油添醬,說成神話一般,其實他老人家很是和善,頂喜歡年輕人。”他見司徒花曉神怪異,只道是不相信自己所說,當下著急道:“我說的全是真話,你將來看他老人家便知道了。”司徒花曉連連點頭,心中卻喃喃地道:“原來他是天劍柳還定的兒子,那…那他豈不是方天逸的堂兄弟?我怎麼和柳家的人有緣似的?方天逸,方天逸,我永遠不要見你。”司徒花曉定定神道:“方大哥,啊不,何大哥,你你…”她神突然動,竟是不能說話。何足道忖道:“何和方又有什麼不同,她怎麼如此不安?”司徒花曉脫口叫出方大哥,想起這是昔喚那忘思負義的小情人方天逸的稱呼,心中不由怦然而跳,只覺又是自責又是慚愧。
兩人沉默了半晌,何足道胡思亂想道:“是了!是了!將來總有一天我的姓氏對她很重要,豈可隨便叫錯了?”他臉上一熱,不又到這樣想法實在大大不該,抬起頭來,只見司徒花曉秋波一轉,含情脈脈,臉上也是嬌羞不勝,不知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司徒花曉道:“我今天看你一個人獨自在我住的大宅停留,不知怎的,心中亂得緊,就漫步亂走,想不到在市場中看到你從前騎的馬,便想買下還你,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何足道道:“只要能見到你,那馬兒又算得了什麼?”司徒花曉抬頭一瞟,那青駿馬就在不遠樹下吃草,一雙赤眼閃閃放光,昂著馬首似乎在注意聽兩人談話。司徒花曉微微一笑道:“大哥,你還在怨我早上不肯現身見你,唉!你不會明白我當時心情的,你瞧那馬對你的話不以為然哩!”何足道道:“那時我失望之深,你也不會知道。”司徒花曉柔聲道:“好,好,算我不對,使你不開心。我下午買馬就是想使你高興,想不到你也趕來了。可惡顏鬍子,哼!他知道我手頭不便,竟故意和我為難!他欺侮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窮得像個花子,偏偏抬高價錢叫我出醜,大哥,下回碰著他,好歹幫我狠狠打他一頓消氣。”何足道脫口道:“那顏鬍子是好漢子,他也不是有意氣你。”司徒花曉聽他和自己相左,心中一惱,白了天心一眼,正想頂撞兩句,忽然心念一動忖道:“我總歸要做個討人喜歡的姑娘。”當下臉一轉笑道:“大哥,你說他好漢子那就差不到那兒去,我聽你的,下次撞上了也不尋他晦氣了。”何足道正恐她翻臉取鬧,想不到她竟然溫柔順從自己所說,一時之間,真是受寵若驚,也沒經過腦子,口中只反來覆去地道:“小我晦氣還是要給他受的,小我苦頭也是該給他吃的。”司徒花曉抿嘴輕笑,心中高興無比道:“我這個窮小女子傾盡所有,也不過只能盡到五千兩銀子,顏鬍子心也忒猴了,非一萬兩子不賣,這不要人命嗎?其實我身上才不過十幾兩碎銀,就是答應五千兩成,我也要大費周章,大哥,你猜猜看,我用什麼方法籌足?”何足道想了想道:“我想,總不外乎向為富不仁上豪劣商借來用啦!”司徒花曉板著俏臉道:“我一個女子怎麼好意思做這沒本錢生意。”何足道忙道:“司徒花曉別生氣,我是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司徒花曉點點頭道:“以後幹萬不準這樣不用腦筋信口開河,我怎麼籌錢?我是要賣掉這座大宅呀!”何足道啊了一聲附和道:“對了,我怎麼沒想到這點,這宅子又大又寬,總值上幾平兩銀子,可是你賣掉宅了,你住在哪兒?”司徒花曉眼圈一紅,道:“我嗎,柳五常死了以後,我壓兒沒住過這宅子中,還不是東飄西蕩,倦了就在野廟裡一睡,餓了就胡亂啃個饅頭,或是挖兩個山薯烤烤吃,錢花光了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往當鋪一送不就成了?”其實她境遇並不如所說這般悽慘,東飄西蕩是有的,可是他是大司徒花曉脾氣,行走江湖吃的睡的都是最好的地方,是以錢花得很快,此時在何足道面前添油加醬,說得楚楚可憐,大動天小心絃。
何足道睜大眼睛道:“當鋪?你進過當鋪?”司徒花曉白了他一眼道:“這又有什麼了不得,誰能和你比喲!一揮手就是幾萬兩白銀,哪知老百姓疾苦?”天心大為憐惜,不自覺握著司徒花曉雙手柔聲道:“司徒花曉,我…我一定送給你天下最貴重最美麗的首飾,不管你要多少件都成。”司徒花曉道:“首飾算什麼?錢算什麼?都是身外之物,不過啊!大哥,你送給我,我還是很喜歡的。”何足道道:“洛陽李家數代經營珠寶珍玩,明兒咱們去瞧瞧,不過司徒花曉,咱們先約定,你不用替我省錢。”司徒花曉高高興興地道:“這個我省得,就算把李家全店珍寶搬空,你也是舉手之勞,咱們先別談這個,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還有件趣事給你瞧。”何足道戀戀不捨,和司徒花曉雙雙站起,那青駱馬跑了過來,四腿一曲,司徒花曉坐了下去。
何足道拍拍馬,便和馬並肩而行,司徒花曉揮手示意天心上馬,天心略一沉,司徒花曉不樂道:“我騎馬你跑路像個什麼樣子?好啦,你不騎,我也陪你走路好了!”何足道縱身上馬,那青驟確是世間異種,奔跑起來,絲毫不見負重減速。何足道端身坐在馬上,他功力深厚,那馬跑得又穩,月光下他身子立,就若一尊石像。
司徒花曉回頭一瞧,見何足道正襟危坐,英風颯颯,不由一陣沉醉。
那馬奔得迅速,不一會便到了城西大宅,司徒花曉開了大門,兩人下馬而入,才走了兩步,忽然一個沉悶的聲音道:“在大爺!司徒大爺!小人答應出三千五百四十兩,這是最高價錢了,再多一分我也不加。”司徒花曉笑地道:“大哥,咱們瞧瞧去。”她領先引著何足道走到前院一排房子,天心只見那數間房子堆滿柴薪,當中一間柴堆旁捆著一個五旬老者,臉如黃臘,生得津頭鼠目,一臉好相。
司徒花曉走近冷冷道:“大爺說五千兩便是五千兩,你如不肯,等下再和你算帳。”那潭頭鼠目的老者睜大眼睛,也不過只有常人一半大,他盯著司徒花曉看,口中不住地道:“原來大爺是個司徒花曉!是個司徒花曉!”司徒花曉哼了聲道:‘叫、姐又怎樣?”那老者囁嚅道:“司徒花曉長得真好看!”司徒花曉呸了一聲,回頭一瞧天心滿臉茫然站在那裡,當下輕笑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進大廳去休息去。”她伸手握著何足道雙雙並肩而行,那老者急得直嚷道:“司徒花曉且慢,咱們生意人講究童定無欺,既是司徒花曉要出售,小人可以再加六十兩。”司徒花曉不理,和天心走進大廳,那大廳久無人打掃,塵埃四布,司徒花曉歉然向天心笑笑,她飛奔到井邊打了盆水,又拿了一枝掃帚打掃。
何足道搶著幫忙打掃,他運掃如飛,掃的速度是夠快了,可是起漫天灰塵,剛擦好的桌子上又落得髒了,司徒花曉笑著阻止道:“你大少爺做慣了,懂得什麼打掃整潔?好好替我坐在一分,莫要越幫越忙,惹人不耐。”何足道不好意思,訕訕站在一旁,不一會司徒花曉將大廳打掃乾淨,又匆匆忙忙去井旁打了一壺水,跑來廚房生火煮茶去了。
何足道一個人在大廳中發痴,過了一刻,司徒花曉珊娜走出,天心見她臉上一塊黑灰,髮鬢泊著草技,心想她平一定是嬌生慣養,這生火打掃之事,只怕是從未做過,此時如此款待自己,心中十分,其實司徒花曉自幼對烹任之術喜愛,只是昔生火洗剝之事都是使喚別人,她高起興來,偶而掌掌鍋而已。
這時紫房中不斷傳出那老漢叫聲。司徒花曉道:“這人為富不仁,是個死要錢不要命的傢伙,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何足道奇道:“怎麼?”司徒花曉道:“前幾天我想賣房子,便找到這人,這人是洛陽經營地產的大買,你猜他出價多少?”何足道搖搖頭。司徒花曉又道:“他只肯出價一千五百兩銀子,我記得上次柳公公買的時候花了八千兩白花花紋銀,和這廝再一談,原來他就是賣給我們房子的人。”何足道明白了大半,忍笑道:“你一氣之下把他關起了?”司徒花曉道:“這廝看我急於脫手,怎麼也不肯出足價錢,任我說幹嘴,一再讓步,最後簡直向他央求了,我開價從八平降到七千,七平降到六千再降到五千,他只是閉緊鼠眼,一手比一個一,一手比一個五,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忍無可忍,心想軟的不成來硬的,便把他捆豬一般捆起來了。”何足道點頭笑道:“他只肯出一千五百兩,那你下午要籌足五千兩也非易事。”司徒花曉得意道:“我知道跟他說好話沒用,每天用柳枝他幾頓,每打一頓他加百把兩銀子,我心想再過幾夫,便可以加到我想要的數目了,如果下午顏鬍子答應賣馬,我還得趕回來連夜打幾頓才成。”何足道聽得有趣,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司徒花曉一擺螓首道:“這人也算得上一個狠角,又打又餓,還是不肯答應我要求之數,現在房子不必賣了,這種小人看到就叫人討厭,明兒該趕他滾了。”何足道道:“像你這樣做生意倒還少見,其實何必…何必司徒花曉口搶著道:“你是說我這樣跟強盜一樣,何必多此一舉是不是,哼哼!你以為我真不敢用強搶嗎?今天如果不是你來了,你瞧我敢不敢搶顏鬍子的青驄馬!”她眉一標,裝得一臉唬人的樣子。何足道對她傾心已深,更覺她活潑可愛,當下道:“後來你便替我在酒樓訂下酒席了,是不是?”司徒花曉點點頭道:“我起先只道你少爺脾氣一發,又不知要如何揮金若沙,想不到你還安排得很是恰當,我便先替你訂下了五十桌上好酒席,啊,不好,只顧和你說話,水只怕都燒乾啦!”司徒花曉匆匆走向廚房,砌了兩杯上好菜茗出來,一手託了一杯,恭身道:“何公子飲茶。”何足道見她那模樣就如侍候的小婢,雖知她是在開玩笑,不過也覺略略不安,連忙起身來接,司徒花曉笑道:“哪有公子爺起身接婢子的,快坐下!”何足道見她喜上眉梢,容顏正如盛開鮮花,自己每見她一次,就覺她更加美麗,世上竟有如此佳人,自己又有幸相伴於她,真是天大之福了。他糊糊捧起茶就是一口,也忘了那茶是開水剛衝的,只燙得全口發癌,好在他內功深,運氣住熱氣,慢慢嚥下,口雖燙得麻木了,可是一股芬芳充滿口頰之間,這當兒何足道還不忘讚道:“茶是上品,煮茶火候也自恰到好處。”司徒花曉見他愁眉苦臉嚥下一大口熱茶,對他冒冒失失又是好笑又是憐惜,嬌嗔道:“你是怎麼啦!剛開過的水也好暴飲的嗎?有沒有燙傷口舌?”何足道訕訕道:“這茶實在煮得太香,我忘了是剛開的。”司徒花曉不語,心中暗想道:“人長得這樣秀氣,怎麼子如此心大意,比起方天逸,他是多麼須要人照料。”她斜眼瞧了天心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溫柔愛情,她心中不住喃喃道:“我偏偏喜歡他這種枝大葉的脾氣,方天逸那種陰陽怪氣,一天到晚打人主意佔人先機,有什麼了不起,總有一天自食其果。”她越來越發覺何足道優點,那坦白誠摯是不用說的了,就是身世儀表比起方天逸來也是頗有過之,她努力驅出方天逸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但這畢竟是一場艱苦的戰鬥,想到委屈之處,心下只是發酸。
她數月之前隨安大人徵西班師歸來。回到蘭州後,那安夫人對人親切是有名的,安明兒也和她如一雙姊妹一般,司徒花曉再是心狠,終究是個女子,一直不忍對安明兒下毒手,住了一個多月,告辭東來;那安明兒長田間盼望方天逸蒞臨,情思慵慵,昔的活潑稚氣兒大改,竟是多愁善起來。
何足道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柳五常是怎麼死的?”司徒花曉黯然道:“柳五常年前被幾個西域少年所殺。”何足道忽地然大怒道:“又是西域來的少年,如果撞在我何足道手中,一定替柳五常報仇。”司徒花曉忽道:“你的武功是夠好的了,可是不夠小心,唉!我真不放心你一個人行走江湖。”何足道道:“笑話,我在江湖行走已經四五年了,對江湖上陰謀詭計豈有不知之理。”司徒花曉見他不懂自己意思,心中一陣委屈幽幽道:“你開志闊,原是好男兒本,你不拘小節,這是天也怪不得你,可是如果…如果…有個人能細心替你管點小事,提防一些詭詐伎倆,那豈不是更好嗎?”何足道聽他讚自己是好男兒,心中受用之極,他喜臉上立刻表現出來,後面的話本就沒有聽清楚,又不好意思接口,只道:“好茶,好條,司徒花曉你真好本事。”司徒花曉暗歎口氣忖道:“我真好像對牛彈琴,唉,這麼聰明的腦筋,怎不多用用猜猜別人的心理?”只覺氣又不是,惱也不是,半晌才道:“這茶叫兒尖,是武夷山巔名產,衝起來可有一番名堂,須以白包住茶葉,懸人壺間,受熱氣浸蝕,那茶中芬芳全被熱氣帶走,凝結成水,而且時間也恰到好處,照說這烹茶之水也須講究,不然雖是芬芳,茶味便差了數品。”何足道道:“你真聰明,無論一件平常之事,到你手中都大有道理,我平也喜飲茶,但哪裡知道這許多。”司徒花曉淡淡道:“這也算不了什麼,我倒有幾樣拿手好菜,明地做來請你品評品評。”何足道連聲叫好,像孩子般幾乎雀躍起來。司徒花曉心道:“你為討我喜歡,我就是燒得難以下嚥,你只怕也會讚口不絕。”想到何足道對自己之厚,心中大快。
何足道忽道:“啊,不好,司徒花曉你烹任手段一定是天下無雙,我吃過你燒的菜,以後吃別人的菜都味同嚼臘了。”在冷一怔,秀目帶媚脫視著何足道,好久好久才低聲道:“大哥,你如果真愛吃我燒的菜,我是很願意長期地替你燒。”司徒花曉這話已說得很明顯,天心再心也能理會其中之意,驚喜之下,握住司徒花曉的雙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在冷溫柔靠在他懷中,只覺愁苦盡去,心中踏實得很。
何足道柔聲道:“我真是傻子,我答應過要照顧你,豈能再離開你,我永遠不離開你,豈不是天天嚐到你做的菜了嗎?”在冷低頭聽著,又是羞澀又是喜歡,雖是這幾句普通話,司徒花曉恍若在漆黑夜中忽睛明燈,昔的情絲糾纏、矛盾戰,一時之間都梳理清了,只剩下一又又結實的絲鏤,牢牢繫著她和天心,天下再也沒有什麼力道能將兩人分開了。是的,一個少女當第一次聽到心愛的人對她傾訴愛慕比翼之辭,天下再沒有什麼比這更令她動的了。
司徒花曉哽咽道:“大哥,我…我再也不怕了,我…這世上還有關心我的人。”兩滴清淚再也忍不住直掉下來。
何足道也甚動,他口舌不甜,只是愛憐地看著司徒花曉,一遍又一遍,四周靜靜地,兩人只聞對方心跳如小鹿般亂撞。
忽然那柴房中漢子又在叫嚷“司徒花曉”司徒花曉心境極好,她嫣然一笑起身道:“這廝苦頭吃了不少,我去放了他。”司徒花曉說罷飛奔而去,用小刀挑開綁那漢子繩道:“快回去罷,你的,子的子,只怕以為你已經死了。”那老漢著四肢,見這凶神惡煞忽然變得如此溫和,還以為在夢中,只是心中仍念念不忘圖利,當下結結巴巴地道:“司徒花曉,三千八百兩怎樣?”司徒花曉笑罵道:“去,去,再羅嗦我又不客氣了。”那老漢口中咕噥一大堆.無奈走了,司徒花曉看看天不早,便和天心分房睡了。凌晨,挽了一個竹藍,乘個大早到市場選了幾樣菜餚,回到家中,何足道還高臥未起,她下廚煮了兩個荷包蛋,輕輕釦門,何足道整衣而出,她便強著天心吃了,看到天心吃得津津有味,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
她和天心東拉西扯聊了半個上午,兩人將別來情形說了,司徒花曉不厭其煩問天心上次遇險經過,聽到天心說起那好心小尼姑,更是聚會神,天心稍為說得含糊,便要催問不休。
兩人很是融洽,司徒花曉看看天將近中午,便又進廚去了,何足道跟著進了廚房,東摸西拉幫忙,司徒花曉見他手腳失措,一副施展不開的樣子,忍著笑央言將他請了出去,可是隻要半刻,天心嗅到菜餚之香,又溜進廚房問東問西。
司徒花曉無奈嗔道:“好好的老爺不做,你再不聽話,可別想我理你。”天心來往廚房客廳,和司徒花曉搭訕幾句,見司徒花曉說得認真,便又溜到園中去看花,竟覺生平未得之樂。
司徒花曉燒著菜,看到天心那種手腳不安欣喜之態,心中忖道:“我像不像一個小媳婦,第一次洗手替夫婿做羹湯?”當下竟怕不合天心口味,調味配料更加小心,燒著燒著,臉又紅了起來。
到了正午,她端出六菜一湯,端的香溢滿堂,天心此時矜持盡除,放量大吃,他雖富不可匹,但自幼隨父隱居少林寺中,行走江湖各地名廚也吃得不少,可是此時心情暢快,司徒花曉烹任手段又確高明,只吃得不亦樂乎;司徒花曉陪著他吃,待他吃完了一碗,又替他盛上一碗,天心也很自然讓她服侍。
天心忽道:“司徒花曉,我想起一事。”司徒花曉問道:“什麼?”天心道:“我們明天就去尋爹爹去,讓他老人家也高興高興。”司徒花曉羞澀柔聲道:“什麼高興?”何足道正道:“我要讓爹爹知道,我遇到一個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又能幹又好看,還有…還有好心眼兒。”司徒花曉眼簾低垂地聽著。天心又道:“這樣便能堵住爹爹的口啦!”司徒花曉低聲道:“你準保你爹爹同意你的看法嗎?”何足道道:“這個當然!爹爹從前向我吹噓他年輕時如何瀟灑,人家女子對他如何傾心,他都不屑一顧,後來遇到母親,這才發現天下再無別的女子值得愛慕。司徒花曉,母親的音容在我腦中本連一個影子也沒有,但我想起來一定是個最了不起的人,可是我敢保證爹爹見到你,一定也要佩服我的手段了。”司徒花曉嬌笑道:“我怎能跟你媽媽比?你又有什麼的手段,準保人家會理你嗎?真是…真是厚臉皮。”何足道哈哈大笑,笑聲中,又恢復了前無古人的氣慨。無論如何,此刻何足道急是天地間最有福的人了。
且說方天逸被柳堡主留著幫忙重整柳家堡,數月之間,軟硬並施,鎮服大河上下群豪,他不願大鋒芒,都在暗中下手,柳堡主之下,傳了方天逸七竹指,當年神州三奇神拳葉公橋的看家本領。
他看看柳家堡理得差不多,便別了柳家堡。他盤算昔曾經答應要對少林、天山兩派有所待,上次碰到不死和尚,那時安大人西征未返,自己也不便解釋,好在不死和尚並不認識他,省卻不少口舌。
方天逸算算路程.決定先上少林,這才出柳家堡總舵,行了半,走到一處大鎮打尖,找好客舍安放行李,便漫步到鎮中一家酒樓,這家酒樓臨水而建,倒是潔淨雅緻,點了幾樣菜,正想好好吃一頓飯,忽然街上人聲嘈雜,一個極的聲音道:“格老子,你欺侮我外鄉人,也不打聽打聽老子的招牌,好,好,好,大家來得正好,倒來評理看看!”方天逸聽那聲音蒼勁無比,又是道地川音,心中便樂了,轉身向街心瞧去,只見一個年老曾者持杖而立,他身前站著一箇中年挑夫,肩上挑著重擔,滿臉羞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方天逸道:“唐大哥中氣充沛,看來解毒大王已將所中之毒解了。”那曾目者正是姚瞎子,他僱一個挑夫挑行李,只因那挑夫斯他眼瞎,一挑上肩轉身便往小巷中鑽,不料轉了幾圈,一抬頭,姚瞎子赫然就在眼前,正待奪路而逃,可是身子被姚瞎子抓住,再也掙將不脫,像抓小雞般,拖到大街之上,分明要他好看。
眾人問明情由,紛紛說那挑夫不對,那挑夫乘個機會忽地放下重擔,奪路而逃,連擔子也不要了,才走了幾步,忽然呼地一聲,面前落一塊銀子,姚瞎子道:“好好回家買藥給老太太醫病吧!”那挑夫一怔,翻身拜倒地下,眼淚雙,原來他一向為人正直,實在是因為老母久病無錢供醫,這才起了欺盜之心。
姚瞎子捲起行李,便往酒肆中走去,眾閒漢見無熱鬧可瞧,便各自散了。
姚瞎子上樓才一坐定,方天逸輕步走近道:“唐大哥,你毒治好啦!”姚瞎子伸手抓住方天逸道:“小老弟,又碰上你,你輕功又長進啦,我瞎子耳靈,也沒有聽到你走來。”方天逸道:“唐大哥別來可好?”姚瞎子道:“格老子有什麼好不好,半死不活混子,倒是老弟,我要恭喜。”方天逸不解,姚瞎子叫了吃的大吃大嚼起來。正在此時,忽然門外腳步聲起,走近兩個大漢,身材又又壯,就如兩座鐵塔一般。
姚瞎子小聲道:“步起輕靈而穩,這兩人是關外來的。”方天逸打量兩人一眼,只見那兩人靠牆坐下,要了三斤滷牛,兩斤高粱酒,十來個饅頭。
其中一個漢子道:“咱們十多年不到中原,中原不但錦繡繁華,便是武林也豪傑並出,新人輩起。”另一個漢子道:“大哥說得有理,難怪二哥十多年不回去一趟,此間樂,不思老家了。”那被稱為大哥的年紀四旬五六,臉上風塵僕僕,聞言嘆口氣道:“以二弟的脾氣,這十幾年在中原怎會默默無聞,他好打不平伸手管閒事的兒難道改了?不然幾次出手,不就了底嗎?可是咱們找了十幾年,連他點消息也沒有。”另一個漢子只有三旬左右,人雖長得壯大,卻是白臉清秀,舉起酒保送上的高粱酒倒了一杯,伸頸一飲而盡,緩緩道:“現在咱們關外橫直無事,大哥我們就在中原多找些時候,也好見識一下中原武林新近高手。”那“大哥”沉一刻,舉目毅然道:“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將二弟尋到。”那白臉漢子道:“好啊!咱在關外成天看高粱田、高山上的雪峰,實在太乏味了,能夠遍遊天下,固所願也。”那“大哥”默然飲酒,似乎心事重重,白臉漢不時講些路上趣事,東問西問,有時間的極是稚氣,和他這長大身形,真是大大不符合,方天逸和姚瞎子相視一笑。
白臉漢子道:“大哥,那叫什麼方天逸的人到底是何來路?咱們一路上來盡聽到江湖上人講他。”他大哥道:“只怕是昔年天劍地煞的後人也未可知。”方天逸、姚瞎子聽得一驚。方天逸萬想不到會說到自己身上,當下更是凝神而聽。
白臉漢子道:“聽別人說那姓方的不過二十來歲,怎樣會闖下這大萬兒,大哥,一路上武林中人只要提起方天逸,入人都是崇敬有加,彷彿是萬家生佛,大哥你不見上次那幾個鏢師吹牛,好像沾上和方天逸有點關係,便是沾光耀祖之事,這樣的人物,咱好歹要結識結識。”那大哥默然不語。方天逸只覺手中一緊,姚瞎子已握住自己右手,臉上欣喜點頭,手也微微發顫。
方天逸大惑,他這兩月整在柳家堡總舶策劃,並未行走江湖,怎會闖下如此大名?看樣子唐大哥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