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匠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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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幼蜂而言,那種生長著毒爪的蜘蛛,要算是最最危險的野味兒了。假使蜘蛛的身體特別的大,就需要黃蜂擁有更大的勇氣和更多的技藝,才能夠征服它。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蜂巢的地方太小,也盛不下這麼大的一個東西。所以,黃蜂只得放棄獵取大個兒的蜘蛛,不去幹這種費時、費力、又不討好的傻事。還是更實際些吧。於是,它只得選擇去獵取那些較小一些的蜘蛛為食。如果,它偶然會碰上一群可以獵食的蜘蛛,那麼它總是很聰明,從來也不貪多,只選擇其中最小的那一個。但是,雖然個兒頭都是較小,但它的俘虜的身材還是差別比較大。因此,大小的不同,就會影響到數目的不同。在這個巢裡面,盛有一打蜘蛛,而在另外一個巢
裡面,只藏著五個或者六個蜘蛛。
黃蜂專選那些個兒小的蜘蛛,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在它還沒有把獵物裝入它的巢裡之前,它先得把那個蜘蛛殺死。它所要採取的行動,有以下幾步:它先是突然一下子落到蜘蛛的身上,以快取勝,差不多連翅膀都還沒來得及停下來,就要把這個小蜘蛛帶走。其它的昆蟲所採用的什麼麻醉的方法等等,這個小動物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這個小小的食物,一旦被儲藏起來,就很容易變壞。幸好這個蜘蛛的個子小,一頓就可以把它全部吃掉。要是換了一隻大一些的蜘蛛,一頓是不可能吃完的,只能分成幾次吃。這樣的話,這個蜘蛛是一定要腐爛的。這樣爛了的食品就會毒害窠巢裡其它的幼蟲,這對整個家族是不利的。
我經常能夠看到,黃蜂的卵並不是放在蜂案的上面。而是在蜂案裡面儲藏著的第一個蜘蛛的身上。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完全沒有什麼例外。黃蜂都是把第一個被捉到的蜘蛛放在最下層,然後把卵放到它的上面的,再把別的蜘蛛放在頂上。用了這種聰明的辦法以後,小幼蟲就能先吃掉那些比較陳舊的死蜘蛛,然後再吃那些比較新鮮的。這樣一來,蜂案裡面儲藏的食物也就沒有什麼時間足以變壞了。這不失為一種很安全的辦法。
蜂的卵總是放在蜘蛛的身上的某一部分的。蜂卵的包含頭的一端,放在靠近蜘蛛最肥的地方。這對於幼蟲是很好的。因為,一經孵化以後,幼蟲就可以直接吃到最柔軟、最可口和最有營養的食物了。因此,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主意。應該說,大自然賦予了黃蜂一種相當巧妙的天。這樣的一個有經濟頭腦的動物,一口食物也不
費掉。等到它完全吃光這個蜘蛛的時候,一堆蜘蛛什麼也剩不下來了。這種大嚼的生活要經過八天到十天之久。
在一頓美餐之後,蠐螬就開始做它的繭了。那是一種純潔的白絲袋,異常而又緻。還有一些東西,能夠使這個幼蟲的絲袋更加堅實。這些東西,可以用作保護之用。於是,蠐螬就又從它身體裡生出一種像漆一樣的
質。這種
質慢慢地浸入絲的網眼裡,然後會漸漸地變硬,成為一種很光亮的保護漆。此時,幼蟲又會在它正在做的繭下面增加一個硬的填充物,使得一切都十分妥當。
這一項工作完成以後,這個繭呈現出琥珀的黃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種洋蔥頭的外皮。因為,它和洋蔥頭有著同樣細緻的組織,同樣的顏
,同樣的透明
,而且,它和洋蔥頭一樣,如果用指頭摸一摸,便會立即發出沙沙的響聲,完整的昆蟲就從這個黃繭裡孵化出來。早一點或是遲一點,這要隨氣候的變化而變化,各有不同。
當黃蜂在蜂巢中把東西儲藏好以後,如果我們打算和它開一次玩笑的話,就立刻會顯出黃蜂的本能是如何的機械了。
在它辛辛苦苦地把它自己的巢做好以後,便帶回了它的第一個蜘蛛。黃蜂會馬上把它拖進巢裡,然後收藏起來,立刻,又在它的身體的最肥大的部位產下一個卵。做好了這一切以後,它便又飛了出去,繼續它的第二次野外旅行和捕獵。當它不在家裡的時候,我從它的巢
裡,把那隻死蜘蛛連同那個卵一起都取走了。就算和這隻黃蜂開個小小的玩笑吧。不知道它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們很自然地就會想到,如果這個小動物稍微有一點兒頭腦的話,那麼,這個蜘蛛和卵的失蹤,它是一定能夠發覺得到的,而且應該會到奇怪的!蜂卵雖然是小的,但是,它是被放在那個大的蜘蛛的身體上的。那麼,當我們的這個小東西回來以後,發現巢
裡面是空的,它會怎麼做呢?將有什麼舉動呢?它將很有理智地行動,再產下一個卵,以補償它所失去的那一個嗎?事實上這些都不是,它的舉動是非常不合情理的。
現在,這個小東西所做的事情,只不過是又帶回了一隻蜘蛛,非常坦然地再次把它放到那巢裡邊去。對於其它的事情一律不理睬,就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什麼意外一樣。似乎它
本就沒有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經丟失了。那隻剛剛捕獲的蜘蛛也已經丟了。它沒有發現這一切的不幸,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吃驚、詫異、著急、不知所措之類的失意的表情。這以後,居然若無其事地一隻又一隻地盲目地往窠裡繼續傳帶著蜘蛛。每當它把巢裡的獵物和卵都安排妥當了以後,便又飛了出去,繼續盲目地執著地奮鬥著。每次在它飛出去的時候,我都會把這些蜘蛛和蜂卵悄悄地拿出來。因此,它每一次遊獵回來,儲藏室裡實際上總是空著的。就這樣,它十分固執而徒勞地忙碌了整整兩天時間。它一心打算要使勁努力,無論如何也要爭取裝滿這個不知為什麼永遠也裝不滿的食物瓶子。我呢,也和它一樣,不屈不撓地堅持了有兩天的工夫。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把巢
裡的蜘蛛和卵取出來。想要看看這個執著的小傻瓜究竟要等何時才能終結它這種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工作。當這個傻乎乎的小動物完成了它的第二十次任務的時候,也就是到了第二十次的收穫物送來的時候,這位辛苦多時的獵人大概以為這罐子已經裝夠了——或許也是因為這麼多次的旅行,疲倦了——於是,它便自認為非常小心而且謹慎地把自己的巢
封鎖了起來,然而,實際上,裡面卻完全是空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它忙碌了這麼久,事實上它
本意識不到這一點,真是讓人可憐啊!
在任何情況下,昆蟲的智慧都是非常有限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無論是哪一種臨時的困難,昆蟲,這種小小的的動物,都是無力加以很好而且迅速的解決的。無論是哪一個種類的昆蟲,都同樣的不能對抗。這一點,我可以列舉出一大堆的例子來,證明昆蟲是一種完全沒有理解能力的動物。當然,同時,它也是一種不具有意識的動物。雖然它們的工作是那麼異常的完備。經過長時間的經驗和觀察,使我不能不斷定它們的勞動,既不是自動的,也不是有意識的。它們的建築、紡織、打獵、殺害,以及麻醉它們的捕獲物,都和消化食物或是分泌毒汁一樣,其方法和目的完全都是不自知的。所以,我相信這樣一點,即這些動物對於它們所具有的特殊的才能,完全是莫名其妙的,既不知也不覺。
動物的本能是不能改變的。經驗不能指導它們;時間也不能使它們的無意識有一絲一毫的覺醒。如果它們只有單純的本能,那麼,它們便沒有能力去應付大千世界,應付大自然環境的變化。環境是要經常有所變化的,意外的事情有很多,也時常會發生,正因為如此,昆蟲需要具備一種特殊的能力,來教導它,從而讓它們自己能夠清楚什麼是應該接受的,什麼又是應該拒絕的。它需要某種指導。這種指導,它當然是具備的,不過,智慧這樣一個名詞,似乎太細了一點,在這裡是不適用的。於是,我預備叫它為辨別力。
那麼,昆蟲,能夠意識到它自己的行動嗎?能,但同時也不能。如果它的行動是由於它所擁有的本能而引起的,那麼它就不能知道自己的行動。如果它的行動是由於辨別力而產生的結果,那麼,它就能意識到。
比如,舍蜂利用軟土來建造巢
,這一點就是它的本能。它常常是如此建造巢
的,從一生下來就會。既不是時間,也不是生活的奮鬥與
勵,能夠使得它模仿泥水匠蜂,用那種細沙的水泥去建造它自己的巢,這並不是它的本能。
黃蜂的這個泥巢,一定要建在一種隱避之處,以便抵抗自然風雨的侵襲。在最初的時候,大概那種石頭下面可以隱匿的地方就能夠被認為是相當合適了。但是,當它發現還有更好的其它的地方可以選擇時,它便會立刻去佔據下來,然後搬到人家的屋子裡邊去住。那麼,這一種就屬於辨別力了。
黃蜂利用蜘蛛作為它的子女的食物,這就是它本能的一種。表現沒有其它的任何方法,能夠讓這隻黃蜂明白,小蟋蟀也是一樣的好,和蜘蛛一樣可以當作食物。不過假設那種長有叉白點的蜘蛛缺少了,那它也不會讓它的寶寶捱餓的。它會選擇其它類型的蜘蛛,將其捕捉回來,給它的子女吃。那麼,這種就是辨別力。
在這種辨別力的質之下,隱伏了昆蟲將來進步的可能
。




那麼,它是不是一個僑民呢?或許它是從海邊被捲過來的?它是從有棗椰樹的陸地來到生長洋橄欖的陸地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它們也就自然地會覺得我們這個地方的太陽不夠溫暖,也就必須要尋找一些地方,比如說火爐,作為人工取暖的地方了。這樣就可以解釋它的習了,為什麼它能和別的種類的黃蜂有如此大的差別。而且這種蜂都是避人的。
在它還沒有到我們這裡來做客以前,它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在沒有房屋以前,它住在什麼樣的地方呢?沒有煙筒的時候,它把蠐螬隱藏在哪裡呢?
也許,當古代山上的居民用燧石做武器,剝掉羊皮做衣服,用樹枝和泥土造屋子的時候,這些屋子也已經早就有舍蜂的足跡了。也許,它們的巢就建築在一個破盆裡面,那是我們的祖先用手指取粘土製做成的。或者它就在狼皮及熊皮做的衣服的褶縫裡邊築巢。我
到非常奇怪,當它們在用樹枝和粘土造成的
糙的壁上做巢的時候,它們是否選擇那些靠近煙筒的地點呢?這些煙筒,雖然和我們現在所使用的煙筒不同,但是,在不得已的時候,那些煙筒也是可以利用的。
如果說,舍蜂在古代的時候,的確和那些最古老的人們共同在這個地方居住過,那麼它所經歷和見到的進步,就真的是不少了,而且,它所得到的文明的利益也真正是不少了。它已經把人類不斷增進的幸福轉變成為自己的了。當人類社會,發明出在房屋的屋頂上鋪上天花板的法子,想出在煙筒上加上管子的主意以後,我們便可以想象得到,這個怕冷的動物就會悄悄地對自己自言自語道:“這是如何的舒適啊!讓我們在這裡撐開帳篷吧!”但是,我們還應該追究得更遠一些。在小屋沒有出現以前,在壁龕也不常見之前,甚至是在人類還沒有出現之前,舍
蜂又是在哪裡造房子的呢?這個問題,當然不是一個孤立的問題。我們還可以提出這樣的問題:燕子和麻雀在沒有窗子、煙筒等東西以前,它們又是在哪裡築巢的呢?
燕子、麻雀、舍蜂是在人類出現以前就已經存在了的動物。顯然,它們的工作是不能依靠人類勞作的。當這裡還沒有人類的時候,它們各自必定已經具有了高超的建築技藝了。
三四十年來,我都常常問我自己,在那個時候舍蜂住在哪裡的問題。
在我們的屋子外面,我們找不到它們的窠巢的痕跡。在房子外邊,在空曠的廣場、在荒丘的草地裡,我們都沒有找到舍蜂的住處。
但是,最後,我長時間的研究結果表明,一個幫助我的機會出現了。
在西往南的採石場上,有許多碎石頭子和很多的廢棄物,堆積在這裡有很長時間了。據說已經有幾百年的時間了。在這個亂石堆上,沉積了幾個世紀的汙泥,幾百年的風風雨雨,將這些亂石堆擺在人們面前。田鼠也在那裡生活著。在我尋找這些寶藏的時候,我有三次發現了在亂石堆中的舍蜂的巢。
這三個巢與在我們屋子裡發現的完完全全一個樣,材料當然也是泥土,而用以保護的外殼,也是相同的泥土。
這個地方的危險,並沒有促使這位建築家絲毫的一點兒進步。我們有時——不過很少——看到舍
蜂的巢築在石堆裡和不靠著地的平滑的石頭下面。
在它們還沒有侵入我們的屋子以前,它們的窠巢一定是建築在這類地方的。
然而,這三個巢的形狀,是很悽慘的,溼氣已經把它們給侵蝕壞了,繭子也被得粉碎了。周圍也沒有厚厚的土保護著它,它們的幼蟲也已經犧牲了——已經被田鼠或別的動物吃光了。
這個荒廢的景象,使我驚疑的來到我鄰居的屋外。是否能夠真為舍蜂建巢的地點,挑選一個適當的位置呢?事實很顯然,母蜂不願意這麼做,並且也不至於被驅逐到這麼絕望的地步。同時,如果氣候使它不能從事它祖先的生活方式,那麼,我想,我可以斷言,它就是一個僑民。它很可能是從遙遠的異國他鄉,僑居到這個地方來的僑民。也可能是另一種移民,那種背井離鄉的移民。也可能是難民,是為了生計,不得不遠走他鄉,被其他地方收養的難民。
事實的確如此,它是從炎熱的、乾燥的、缺水的、沙漠式的地方來的,在它們那裡,雨水不多,雪簡直是沒有的。
我相信,舍蜂是從非洲來的。
很久以前,它經過了西班牙,又經過了意大利,來到了我們這裡,它可以說的上是千里迢迢,也可以說它是不遠萬里、不辭辛苦地到我們這裡來。
它不會越過長著洋橄欖樹的地帶,再往北去。它的祖籍是非洲,而現在它又歸入了我們布曼溫司。
在非洲,據說它常把巢建築在石頭的下面,而在馬來群島,聽說也有它們的同族、同宗,它們是住在屋子裡的。
從世界的這一邊,來到世界的那一邊,從世界的南邊來到世界的北邊,從地球的南邊——非洲,來到地球的北邊——歐洲!最後又來到馬來群島。它的嗜好都是一個樣的:蜘蛛、泥巢,還有人類的屋頂。
假如我是在馬來群島,我一定要翻開亂石堆,翻找它居住的巢。這時,我會很高興地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下面,發現它的巢
,發現它的住所——原來它的位置,就在這些石頭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