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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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以後,他們靜悄悄地結了婚。
結婚以前,李均陽堅持要她買件禮服來穿。乍然聽到他的建議時,夢笙忍不住大笑了:“你少荒謬了,買禮服幹嘛?這整件事本只是一個鬧劇,作什麼撐這種場面?穿什麼不都一樣?”
“你不在乎我在乎。”他堅持“婚禮總是婚禮。”
“噢,好吧。”她不情不願地同意了。他要擺闊就讓他擺吧,反正這一切本來都是他的主意,和他吵一架一點用也沒有。而他因她的同意而大樂了,眼神裡閃著那樣溫柔愉悅的光彩,使得她差點忘了呼。
包叫她意外的是那個婚戒,黃金的鑲座,無瑕的鑽石,組成一個非常美麗的戒指,那並不是一個巨無霸型的,用來搖闊的暴發富戶戒指,毋寧是他特意挑來配合她那纖細的氣質的。但她併為想要它…彷彿是,只要戴上了它,她就名正言順地變成了他的所有物一般。但他不理會她的抗議,不由分說地將戒指戴在她手上。夢笙無法可想,只有讓那戒指留在那裡。
這一個星期過和飛快。她從來不知道做個新娘有那麼多麻煩。羅家全家人幫了她好大的忙,杜綾尤其熱心。也許是潛意識裡的補償作用吧?她顯然對夢笙的婚事異常歡快。而夢笙只有回之以微笑,畢竟她已經回頭迴路,又何必給別人帶來無謂的困擾?
然而,不管怎麼強自振作,她也提不起勁來和李均陽討論生活的一切細節。諸如婚禮的安排,婚後要住在那裡等等。她一點概念也沒有,也不想有任何概念。彷彿只要故意忽視這些東西,她就可以假裝這樁婚事離她還很遙遠一般。典型的鴕鳥心態,她知道,但她就是不想去面對這個現實。反正李均陽會安排一切的。這—切既然是他的主意,他愛怎麼搞都隨他去好了。
李均陽倒是熱心得一塌糊塗,他要忙的事必然比她多了好幾倍,可是他居然還騰出了一個下午來,帶她和小豪到六福村動物園去玩。她沒有拒絕,因為這是小豪開始接受自己父親的時候了。而小豪也真和李均陽處得極好。這隻能說是父子天吧?他對這個陌生人完全不加排斥,整個下午都粘在他的身上,夢笙不由自主地吃醋了。她的兒子,她唯一所愛的兒子居然被這個她一點都不喜歡的人佔了過去!而,李均陽顯然為此十分開心,他顯得溫暖、幽默而悅人,一直不停地逗得小豪格格發笑。不管夢笙多麼努力地去討厭他,面對他那樣的溫柔和明朗,她所有的憎惡全都無法真的凝聚。她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有時居然還會回他以一兩個淡淡的笑容,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眼神便會發亮,彷彿看到什麼無價的珍寶。然而那樣的眼神使夢笙覺得恐懼,彷彿他又在計算她什麼一般。等小豪玩累了,她也就再一次地陷入沉默裡。李均陽試了兩次,想將彼此間的僵局打開,發現自已徒勞無功後,他也就放棄了。
當然啦,那個放棄只是暫時的。因為隔天他又打電話來了,再一次邀她和小豪出去玩。然而她可以為自己留下來的時間少得可以,而她的心緒混亂得過分…因此這一回她拒絕了他,他顯然不開心了,但夢笙才不管他開不開心呢。氣死最好,這樣我就用不著嫁你了!她有些孩子氣地想。
不幸的是,李均陽的神態十分堅韌,並沒有那麼容易氣死。只是一眨眼間,她結婚的子便已經到了。
他們是在地方法院公證結婚的。禮堂很小,除了法官和證人之外沒有觀眾。她茫然地聽著他宣讀他的誓言,任由他將婚戒套在她的手指上。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了!她幾乎以為自己是一個觀眾,正看著一部荒謬的電影。但這一切全是真的,再真也沒有了。法律上記得明明白白,她已經是他的子…這個想法使她顫抖。李均陽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空茫的眼睛,嘴角不覺一緊。但他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簡單地道:“上車吧。”
“去哪裡?”他微笑了。
“到時你就曉得了。”他發動了車子。
夢笙困惑地看著他。笨,他做了些什麼安排,你怎麼連問都不問一聲?這下可好,被他給載去賣了都不知道!她困惑地咬住了下,雖然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人要是不肯說的話,便拿挖土機去挖也挖不出什麼來,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再試一次:“喂…”
“不要吵,夢笙,就要到了。”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而那笑意裡的溫暖宛若陽。夢笙情不自地顫抖了。老天呀,我究竟做了些什麼?嫁給了這個有著這樣可怕的聲音和笑容的人,老天呀!
車子在兄弟飯店前停了下來。她這才知道他安排了個婚宴。步入那裝飾美的房間時,她驚愕地發現:每一個人都在那裡。當然有一些人是她認得的,但對她有所意義的人,羅志鵬、杜綾、月梅、小豪,還有她才認識沒有好久的、李均陽的管家秦太太。她一直到了最進才知道李均陽沒有其他的親人,一直獨居在東區的一棟豪華公寓裡。單身漢的子過起來大概是不方便的,何況他常常要出差,所以就給自己找了個全天候的管家。長久以來,這位秦太太無異已是他的家人了。夢笙見過她一次,對這位慈和的中年婦人印象很好。現在,小豪正被秦太太抱在懷裡,睜著好奇的大眼東瞧西瞧。
淚水湧進了夢笙的眼眶。這太荒謬了!一個婚宴!在她整個生命都給搞得一團糟的現在…她迅速地別過臉去,以免他們看到她眼中的淚光。李均陽抓緊了她的手腕,臉突然間變得異常陰鬱。
“表現得快樂一點,夢笙!”他的話是自齒縫間迸出來的,雖然,只有她聽得到他說了些什麼。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啊!”她呢喃著,聽到他沉重地嘆了口氣“而你希望我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夢笙沉默了一下,然後努力擠出了一絲微笑,向每個人了過去。真開始試了,其實也就不難。香檳酒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何況每個朋友都那麼真摯地朝著她微笑。
最興奮的莫過於月梅,她小鳥一樣地來到夢笙身邊,吱吱喳喳地稱讚她今天看來有多麼美麗,又對她的“嫁得金龜婿”稱羨不已。
“他真體貼,不是嗎?”月梅高興地說“他給你們安排了這麼個宴會,邀了所有的朋友,可單單不告訴你,為的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唉,我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那天在餐廳裡看到你們兩個的時候啊,我就曉得啦!真漫,不是嗎?”她的詩人氣質又發作了,而夢笙只好唯唯應是。她和月梅一向是無話不談的,但這次她什麼也沒告訴她。也許是因為這痛苦太深長,太無奈,也許是因為說了也於事無補。月梅愛作夢,就讓她去做吧。她不想破壞她的想像,也不想教她為她煩惱。
婚宴很愉快地進行著。這不是一個餐會,而是一個茶會。連午餐都稱不上。雖然,那麼多的點心、果汁和雞尾酒也夠餵飽每個人了。夢笙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香檳,開始變得非常快活。她笑個不住,聽到每句話都笑個半死,對每個來對她說恭喜的人粲然微笑,直到李均陽突然來到她的身邊。
“我和你說過了什麼?”他的聲音溫柔似水“你今天很美。”她因他的讚美而臉紅了。
“謝謝,你今天也很帥。”她笑嘻嘻地說。在深沉的酒意裡,整個世界彷彿都化成了香檳泡沫。她整個人輕飄飄的。
“你醉了。”他帶著笑說“我想我們該走了。”她醉眼濛地看他,一個問題突然躍進了她的腦海。
“喬丹麗怎麼沒來?”
“我又沒邀她。”
“噢。”她打了一個酒呃,突然間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轉動了。整個星期以來的緊張和無眠開始向她討債,在酒的輔助下,她突然間再也沒有爭戰的力氣了。
“我好累。”她低聲說,然後就一頭軟倒在他的懷抱裡。
她模摸糊糊記得自己被進了車子裡,然後是一雙有力的手臂將自己抱了起來,走人臥室。她清醒了一些,開始含糊不清地問:“小豪?小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