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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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遠當時沒有為卿雲道長這兩句話,使他有所驚詫,更沒有因為這兩句話而有所動。
只是變得異常深沉嚴正地坐在那裡,望著卿雲道長說道:“晚輩自從宮山之會,歸來之後,便探深記住恩師臨去告誡,武林中不宜如此怨怨相報,而使血仇愈結愈深,永無了。所以,隱居太湖故里,不再聞問世事。”卿雲道長聽到此處,略詫異之,輕輕地哦了一聲。
肖承遠小俠接著說道:“因此,即使無極逍遙生確是死於貴派復仇之舉,從此怨恨了結,也就了無痕跡,晚輩何苦又要無端上一手,重新再結怨仇,再興血債?”卿雲道長點點頭,接著問道;“如此肖小俠來到武當,是為了證實何事?”肖承遠說道:“雖然晚輩不生報仇之意,但是這證實之事,確是為千山血案而起.因為,如能證實千山無極門的血案,何人為首,此其問就要牽涉另一宗堪人憂慮的公案。所以,與其說晚輩是為無極門血案而來,倒不如說是追尋另一件堪人憂慮的事,更為恰當,”卿雲道長聞言神情彷彿一震,立即接道;“貧道此時不倒要祈禱上天,但願貧道與小俠之間,彼此不謀而合,乃至雙方殊途同歸。”肖小俠一愕,連忙問道:“道長之意…”卿雲道長搖頭說道:“此時暫時放下,貧道此時先要請教小俠,你所求證的,是否主要在證實慘殺無極逍遙生的人,是否為武當派門下所為?”肖承遠小俠點點頭,正說道:“正是此意。”卿雲道長說道:“小俠是據何種跡象前來求證?難道僅僅據當年宮山前那一段記憶嗎?”肖承遠小俠說道:“當然不止於此,不過昔宮山,道長急於知道無極逍遙生的下落,這一段往事,也是有力的證據之一。據晚輩所知,無極門向少仇敵,除了無極逍遙生與貴派閒雲道長那一段局外人難以知道的舊賬之外,縱有細仇小怨,也當不得殺人剝皮之恨。”卿雲道長點點頭,眼望著肖承遠小俠,沉重說道:“此其一,還有其他足資證實的依據,貧道一併願聞。”肖承遠接著說道:“無極逍遙生慘遭剝皮,無極派掌門人也傷在無罪之下,還惟恐不夠斬盡殺絕,在千山之麓,安排了一處機關埋伏,晚輩陪同無極門唯一傳人,趕到千山之時,幾乎送命在這一陣暗器之下,這一陣暗器是四支金小劍。”卿雲道長一聽之下,微微一驚,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沒有言語。
肖承遠也停頓了一下,道:“以劍作暗器,武林之中黑白兩道,倒是僅見,因此,可以證明一點,此人必定是使劍行家,而且是出身使劍名派,是為無疑。”卿雲道長皺著眉,說道:“武當派素來嚴門下弟子使用任何暗器,此事…容後再說。
小俠尚有其他可疑的跡象否?”肖承遠接著說道:“晚輩在青鎮,曾受對方指派追蹤的人,執劍圍攻,其中四四變化,正是脫胎於貴派五行劍陣之奧妙。”卿雲道長聞言長嘆一聲說道;“肖小俠來到武當山時,貧道早已料定你來找我,和我要找你,事出一轍。如今不幸而言中,是武當派之不幸?抑或是武林之不幸?”卿雲道長這聲長嘆,使肖承遠小俠聽來有些摸不著頭緒。一時不便回答,也不便話.突然,只有卿雲道長揚頭向門外喚道:“請你們陽一師兄進見。”門外道童應了一聲,只聽得雲板輕敲,早已將掌門人的意思傳了出去。不消片刻時光,門外陽一老道而進,頂禮拜見。
卿雲道長立即問道:“陽一師侄,你本是上代掌門親傳弟子,貧道有言相問,諒不致謊言以對。”陽一老道頓時汗出如潘,躬身稽首低聲說道:“弟子豈敢欺師滅祖,以謊言相對掌門人。”卿雲道長嗯了一聲點點頭說道:“你知道你臥雲師叔,有否暗中練有金劍暗器?”陽一老道聞言突然一震,囁嚅了一會,軀身說道:“弟子曾經見過師叔有幾隻金小劍,是否為暗器?弟子不敢任意亂言。”卿雲道長揮手讓陽一老道退出靜室,剛將眼光停到肖承遠身上,肖承遠霍然而起,拱手說道:“道長如此一問,無異證實千山血案,系貴派臥雲道長所為了。”卿雲道長又無限黯然地點點頭,但是,他立即又搖搖頭說道:“如果真正是他一人所為,這件事便易於解決,也值不得如此驚動於人,武當泥自有門律法規,武林中更有是非曲直,但是,如今事情不是如此簡單,人也不限於臥雲師弟一個”卿雲道長如此侃侃道來,肖承遠肅然起敬,拱手說道:“道長料事如神,且能大義滅親,為武林永留楷模,晚輩衷心欽敬無已。”卿雲道長蒼白無神的臉上,出一絲苦笑,對肖承遠說道:“肖小俠難道對此事,毫無一點懷疑之處嗎?”肖承遠遲疑了一下,拱手說道:“晚輩事先有此懷疑,至今疑團末釋,道長既然如此相詢,晚輩不揣冒昧,坦誠陳言。無極逍遙生一身功力極為不弱,衡諸當前武林各大門派,列身一.應無愧。無極門掌門人無極仙子,無論內外功力,乃至一手劍法,亦為不可輕侮之人。貴派臥雲道長一身武功,自是毋庸置喙,但是,若是將無極逍遏生和無極仙子輕易制服,則為不易之事,道長覺得此事可疑否?”肖承遠說到此處,又停頓了一下,沉聲說道;“雖然晚輩心存疑問,奈何其他事實俱在…”卿雲道長點頭了點道:“小俠休要多作解釋,你所提的事實,俱是真情實在,而你所懷疑的癥結,也是實在真情。論臥雲之功力,獨力對無極逍遙生,敗之則可能,若要敗至束手被縛,乃至剝皮,則無此可能。”肖承遠心裡起了疑問,卿雲道長立即又接著說道:“無極逍遙生之死,雖是緣起於臥雲,而真正的敗,是敗在另一位高手之下。此人功力之高,不僅是無極逍遙生,就是當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是其對手。”肖承遠讓這幾句話,為之驚倒了。他驚詫的原因有二:其一:卿雲道長為何在開始之時,還有不承認之意?而如今不但承認是臥雲道長所為,而且斬釘截鐵的說來,彷彿是親自目睹。
其二:照卿雲道長方才所說,這個高人,其為人誰?能使武當派掌門人折服,稱之為當今武林各大派掌門都難以一敵,這人一定不是無名之輩,而且也是極有數的幾個人,為何一時想不起適當人物?
肖承遠如此滿心驚疑,不住問道;“道長為何知道如此仔細?”卿雲道長慘然一笑,說道:“貧道曾經當面會過這位高手,而且,彼此空手對拆了二十招。”肖承遠聞言心情一振,連忙說道:“請問道長這位高手是準?”卿雲道長搖搖頭,似有無限遺憾地說道:“至今貧道猶不知這位高手是何等人物。”肖承遠瞠然說道:“道長對於武林之中,無論黑白兩道,只要稍具名氣的高手,自然是知之甚詳.如今對於一位親手對拆二十招的人,居然不知其人為誰,此其間,定有許多曲折離奇之事。晚輩不揣冒昧,可否請道長稍作敘述,以長見聞。”卿雲道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肖小俠直心快口,說的俱是事實。武當派掌門,居然不認識一個與自己對拆二十招的對手,豈不傳為奇談?但是,小俠你可曾想到,更有奇聞的事,武當派掌門人在一個不相識的人手下,未出二十招,受了重傷?”肖小俠大驚而起,連聲說道:“道長原來身上負有創傷…”這…真是從何說起的事?肖小俠嚥住了下半句話,怔怔地望著卿雲道長,說不出話來。
卿雲道長搖搖手,含著一絲恬靜的微笑,輕輕地說道:“小俠來到武當,是貧道之嘉賓,豈有不出房門接之理?只緣貧道身負內傷,不能移動半步。再則,貧道位於武當掌門豈能如此信口雌黃?我說那位高手,當今武林各大門派掌門未能一敵,也是據貧道二十招之內,傷在他手下,以此標準衡量而來。”肖承遠心裡在盤算著,卿雲道長為何以一派掌門之尊,輕易和人動手?難道這與臥雲道長有關嗎?
卿雲道長平靜地對肖承遠說道:“肖小俠心中,此刻定有許多疑問,貧道方才言道,若非小俠尋上武當,貧道也要派人尋找於小俠,所以,這其中一切經過,貧道應該為小俠詳述一遍。”說到此處,卿雲道長突然雙眉一皺,臉上顏更為蒼白,額上的汗水,立即出現,下面的話,竟然說不下去。
肖承遠一見這種情況,立即站起身來說道:“道長請恕晚輩冒昧而言,觀此情形,分明是道長內傷發作,氣岔經脈,血不歸經所致。”卿雲道長無言地點點頭,肖承遠趨步上前,掏出身上剩下的大還丹,取出一粒,遞到卿雲道長面前說道:“晚輩恩師‘大還丹’,療傷聖藥,道長若不以晚輩出意不誠,就暫請服下這粒‘大還丹’,導氣行功,調息養神,然後,晚輩再向道長請教這其間詳情。”卿雲道長緩緩伸手接過‘大還丹’,臉上出的神。沒有說話,只是將‘大還丹’服下,垂簾入定,闔目凝神,傾刻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臉上的憎愛分明,頓時也變得平和已極,恬靜無比。
肖承遠看在眼裡,心裡也暗暗佩服這位武當掌門,內力之深厚,確是不同凡響,能在內傷沉重,痛苦無邊的時候,立即心靜入定,渾然忘我,這份功力不是等閒人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但是,肖承遠心裡也在奇怪:“聽卿雲道長言下之意,千山之麓,只是臥雲一人所為,與武當派無關,那為何卿雲道長要縱容他師弟?這位與卿雲道長對拆二十招的高人!又究竟是誰?”許多問題重疊雜亂,使肖承遠一時想不出原由,甚而連條理都清之不出。這許多問題,前前後後,反反覆覆,看去似乎各不相關,但是又似乎皆有關聯。肖承遠相信,卿雲道長調息一結,完成運行周天之時,他一定可以將其間隱隱約約的事,使之明朗,而真象大白。
肖承遠一個人坐在靜室裡,忽然覺得天下事情,竟有如此湊巧。前不久,武林泰斗少林一派掌門,慘遭暗算身死。如今與少林齊名的武當一派掌門,竟然又和人徒手搏招落敗。事情竟是如此湊巧?抑或是前後果有預謀?
想到“預謀”兩個字,肖承遠不由地渾身為之微微一顫,如果這項預謀是事實,首先遭殃的竟是武林中盛譽如中天的兩大門派的掌門人,其用心之深遠,計謀之狠毒,恐怕連在青海境內的阿修羅教餘孽,也要為之自嘆不如。
這一瞬間,肖承遠忽然忘卻了千山血案,心頭突然到沉重,只是今後武林之中不斷蠡起的群魔,除不勝除,永無寧。
正是肖承遠獨坐沉思,心神分馳之際,不知何時,卿雲道長已經運行一大周天,緩緩地睜開眼睛,悠悠地醒來,輕輕地喧了一聲“無量佛”!
肖承遠一驚而覺,收斂奔馳的心神,回眸凝視卿雲道長,但見他臉已較紅潤,神情也較之以前要振作良多。肖承遠正待拱手說話,卿雲道長卻含著微笑,說道:“肖小俠古道熱腸,慨贈令師玉扇老前輩之療傷聖藥大還丹一粒,大德盛情,銘鏤心中。”肖承遠正拱手說道:“道長何必如此客套,大還丹雖屬無價,但是不用之於救人,則分文何值?何況道長身為武當一代宗師,大還丹若能稍有助益,則為家師所樂聞之事,亦為晚輩之榮。”卿雲道長神情平靜無比,含著笑容,緩緩地說道;“貧道有一言,小俠請勿驚詫與失望.大還丹稀世聖藥,功能起死回生,但是,這次對貧道而言,卻白白糟蹋了一粒。”肖承遠聞言果然大驚,卿雲道長卻於此時,搖著手說道:“不瞞小俠說,此次貧道負傷,不使毒力入侵,延至今,已是竭盡貧道所能。不過今得小俠慨贈大還丹,至少可以讓貧道多活半月旬,使貧道得了心願,雖死無憾了。”肖承遠聞言,不覺脫口說道:“道長本門聖藥,療毒益元,清心固本之功,應毋庸置疑。
家師大還丹其助長去毒功力,堪稱舉世無雙。如今,這兩種聖藥都不能奏效,武林之中,竟然還有這種劇毒嗎?”卿雲道長點點頭說道:“貧道如今要為小俠細說從頭,以了心願。因為,貧道自中毒之起,便百思莫得,找不到一個適當的人,託以重任。”說到此處,卿雲道長搖搖頭,慨萬千地接著說道:“所託之人,既要顧到武當一派的盛譽,更要能夠擔起這付重擔,因此,貧道才想起肖小俠你!”肖承遠一聽,神情立即為之肅然,拱手說道:“道長對晚輩有何差遣,儘管言之當面。”卿雲道長平靜地想了一下,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說道:“此事應該先從遠處說起,肖小俠!你能耐聽貧道如此從頭說來否?”肖承遠立即說道:“此中情形,關係至大,晚輩亟一知,焉有不先洗耳恭聽之理?”卿雲道長輕輕喧了一聲“無量佛”接著說道:“三年以前,宮山下賓館之爭,貧道當時率臥雲道長及隨行人等,翌不辭而別的事,小俠尚能憶及否?”肖小俠說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時晚輩若易地而處,容或亦有怫然而去之舉。道長何必還以此事,耿耿於心,難釋於懷。”卿雲道長點頭說道:“小俠海闊襟,貧道欽佩無地。只是貧道今重說其事,並非冀求小俠勿記舊惡,而是說明事情的起因。”說著話,卿雲道長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貧道閒雲師兄與無極逍遙生之間,究竟有何深仇舊恨,姑不置論,但是,閒雲師兄是自殺而死,為千真萬確,而且貧道也確知其情的一事。”肖承遠聽了這件事,心裡雖有詫異之處,但是,事關武當派的秘聞,不便多問,只是不由而然地,兩道詫異的眼光注視著卿雲道長。
卿雲道長搖頭嘆道:“出家人竟爾自殺,已屑莫名其妙。我閒雲師兄一身功力,與其在武當派內地位之尊,更無自戕理由而死,這是武當派的一段秘聞,但是,如今這一段秘聞關係到今後武當派的命運。貧道權衡輕重,今天要將這一段往事,說與肖小俠知曉。”肖承遠霍然起身,拱手對卿雲道長說道:“晚輩願以師門清譽,在道長面前,保證能守此秘密,不使之從晚輩口中外洩。”卿雲道長喧了一聲“無量佛”說道:“肖小俠忒言重了!貧道若不能相信小俠,何致於決心尋找於小俠,而要託之以重任?”說到此處,卿雲道長稍頓一下,兩道眼神注視著對面牆上斜掛的一柄寶劍,那柄古斑爛的寶劍,似乎是勾引起卿雲道長某種回憶,往事的回味,使卿雲道長一時為之神往。過了半晌,卿雲道長才收回自己出神的眼光,低沉地說道:“武當派傳至七十一代,掌門人是貧道恩師。他老人家駕鶴仙逝之際,將貧道同門弟兄四人,傳至靜室,鄭重宣佈貧道大師兄清雲,為本派七十二代掌門人。但是,他老人家又說了一件事,這件事才真正是今武當派肇事之。”肖承遠不知道卿雲道長為何要將這些武當秘聞,告訴他這樣一位派外人,究竟有何種必要,非如此說明不可?這種事,在本派之隱匿之惟恐不及,如今由掌門人如此坦誠說來,倒是使肖承遠微微有侷促不安之意。
卿雲道長沉靜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貧道同門師兄弟,除大師兄之外,餘按順序為閒雲師兄、貧道卿雲、以及臥雲師弟,當時為一些好事之人,稱之為武當三大劍手,貧道恩師他老人家,也以為武當劍術,到貧道師兄弟這-代,確是進入一個新境界。因此,他老人家破例規定,第七十三代掌門人,不傳‘陽’字一輩,而要在貧道師兄弟三人之中,任選一人充任。”卿雲道長一口氣說到此處,肖承遠突然問道:“請問道長,這是哪年哪月的事?”卿雲道長嘆道:“那已經四五十年的事了。貧道大師兄接掌七十二代掌門,武林之中,確曾轟動一時,盛典空前,至今猶有人津津樂道。但是,不出二十年,清雲大師兄突然無心掌管門戶,一心要潛修命之學,飄然離開武當。七十二代掌門,就在他一紙留諭之下,而告結束。”肖承遠趁他這一緩氣之間,便問道:“於是道長接掌七十三代?”卿雲道長搖頭嘆道:“應該是二師兄閒雲道長,名正言順,接掌武當。可是,大師兄留諭中,卻明白指定由貧道接掌。”肖承遠點了點頭說道:“聖明如令師兄者,斷然不是出於無由,或者基於私厚薄,一定是事出有因。”卿雲道長點點頭說道:“論地位閒雲師兄在長,論功力閒雲師兄為三劍之首。但是,大師兄卻設有說出任何原因,只是直接了當,指明七十三代掌門人,由貧道接任。”肖承遠不住好奇地問道:“道長當時沒有問明原因嗎?”卿雲道長搖頭說道:“武當戒律法規,容不得貧道多說一句話,貧道當時惟一能做的事,便是接管七十三代掌門之職位。”卿雲道長這一段武當秘聞,不管其究竟是否與當前這一段事有關,讓肖承遠這局外人聽來,倒是有著無限慨。武林之中,繼承衣缽,接管掌門之事,每每鬧起糾紛,想不到武當派,如此一個領袖武林的名門大派,也要落進這個世俗難逃的覆轍。
肖承遠在慨之餘,不住搖搖頭說道:“這其中必有原因,這原因道長‘不問’是禮之所以然,但是,道長‘不知’,卻不是理所當然之事。”卿雲道長點頭說道:“小俠說的對,貧道事後自然也知道事實真象,那是由於二師兄閒雲有一樁損及本門清譽的事,德行受了影響,而七十三代掌門人的職位,才落到貧道頭上。”肖承遠說道:“閒雲道長即使不在意掌門人的職位,但是。就事論事,難免也有梗概在心.”卿雲道長說道:“貧道接掌武當之,二師兄便請準隱姓埋名,邀遊天下名山大川,數十年不曾回得武當三清宮一步。但是對外界而言,卻是說他靜修武當,數十年未曾下山一步。”肖承遠若有所悟地說道:“最後的消息,想必就是被剝人皮的惡耗.”卿雲道長點頭說道:“貧道對於此事,不能不以掌門人之尊,和臥雲師弟,遍訪各地,如果不這樣做,無法以安臥雲師弟之心。雖則如此,他仍然認為貧道無手足之情,對二師兄之死,漠不關心。”肖承遠“啊”了一聲,說道“原來道長是受了臥雲道長的影響?”卿雲道長說道:“臥雲師弟與閒雲二師兄,情極好,所以閒雲師兄之未能接掌武當,以及後來閒雲之死,給臥雲師弟之打擊甚重。三年前,他不惜背叛本門,悍然出走。”肖承遠聞言神情為之一振,他已經約略地看到這一段秘聞的敘述,與他此行漸漸有了關注。
他當時便接著說道:“三年來他身歸何處?”卿雲道長說道:“臥雲師弟自二十年前,參與六劍一杖會禿鷹,從此自視極高,而且劍術也確是登堂入奧,頗有絕之處。三年前他離開武當之時,曾憤言立志要為二師兄報仇。”肖承遠忽然又有一點奇怪,接聲問道:“道長昔離開宮山之後,便沒有再和臥雲道長同時尋訪無極逍遙生了嗎?”卿雲道長苦笑了一下,立即又正說道:“以一個掌門人身份,跋涉江湖報仇,已是欠妥。何況後來貧道又得知閒雲二師兄,與無極逍遙生之間,確有一段舊怨,而且是二師兄有負於無極逍遙生.如此自殺之後,遭人剝皮,雖屬慘事,以貧道一個掌門入而言,應有公允平正之心,又何忍再去專程獨作尋仇之舉?”肖承遠又不住問道:“請問道長,臥雲道長外出三年,是否從未返回武當?”卿雲道長點頭說道:“三年來,不但從未返回武當,就在江湖上也極少聽到他走動的消息。可是突然在兩月前返回武當,求見於貧道。”肖承遠一聽之下,不覺脫口重複了一遍“兩月前”三個字,然後便抬起頭向卿雲道長問道:“晚輩冒昧請問道長,臥雲道長返回武當,究竟為了何事?”卿雲道長說道:“他說到兩件事,其一,他說二師兄的仇人,已經為他訪察明白,他要為二師兄報仇。”肖承遠驚呼了一聲,頓時使他想起千山之麓,那張帶血的人皮。
卿雲道長說道:“臥雲師弟雖然昔離開武當之時,態度欠佳,但是三年如一,訪察二師兄的仇人,這一份手足之情,與堅毅之力,貧道也為之讚許。可是,後來第二件事,卻使貧道大為惶惑,師兄弟之間,導至翻臉。而臥雲師弟,也於此時匆匆離去。”肖承遠連忙問道:“請問道長!這第二件事,臥雲道長有何欠妥之處?乃至於道長師兄弟之間,險為之變臉?”卿雲道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肖小俠!貧道以武當掌門親口對你說出此事,若是傳出武林,武當派便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肖承遠聞言臉上變,立即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卿雲道長微微搖頭止住肖承遠說下去,他卻正說道:“並非貧道不信任小俠而是此事關係太重,臨事生怯,故而有此一舉,豈有不告訴小俠之理。”卿雲道長彷彿事到如今,心中猶有餘悸,右手微微握拳擊著雲,說道:“貧道斷然不曾想到臥雲師弟會有如此荒謬之見,他要貧道以武當派的實力,和他共謀一件大事。那就是將當今武林各大門派,一律收歸座下,如有不服者,則將以違抗者處死,從而成為武林空前未有的獨一大派,真正做到獨霸武林的局面。”肖承遠不由地脫口“啊呀”一聲不住連連搖頭說道:“並非晚輩口不擇言,實則臥雲道長太過荒誕。”卿雲道長嘆道:“臥雲突然如此瘋狂,只有歸之於武當不幸。當時貧道到事態嚴重,如若臥雲師弟不問好歹,一旦傳出武林,武當七十三代清譽,則毀之於一旦。所以,始則力勸臥雲師弟,勿忘了出家人的本份,要敬靜守一,不可胡亂忘為。”肖承遠說道;“臥雲道長在如此情況下,野心,只怕不是道長如此勸誡,所能奏功。”卿雲道長說道:“誠然,當時他反而大言不慚,說是為武當一派發揚光大,有為者當如是。”肖承遠接著說道:“臥雲道長想系受人蠱惑,不可與之言理,當可與之動以利害得失,而使之嚇阻於事實之前。”卿雲道長點頭說道:“貧道當時也確曾想到此點,立即以掌門人身份,告誡於他,他若不勸誡,為了武當派的存亡,貧遭要將之逐出門牆。”肖承遠嘆道:“臥雲道長能在三年前悍然離開武當,三年後又在掌門人之前,如此狂妄,恐怕這逐出門牆四字,不足以嚇阻於他。”卿雲道長說道:“當時他冷笑不語,繼而貧道動之以利害,說明即使武當一派,上上下下數百餘眾,都願意將數百年基業之清譽置於不顧,隨他而行,只怕也不能遂他所願。當今武林各大門派之間,高手如雲,能人輩出,憑武當派的實力能有如此大的作為嗎?”肖承遠點頭說道:“道長能如此針對要害,力陳利弊,曉之以事實,臥雲道長不能毫無動於衷。”卿雲道長苦笑一聲,搖搖頭說道:“小俠這次所猜測之情形,正好相反。”肖承遠頓時又若有所悟,道:“臥雲道長本人名列武當三劍之一,如今想必更有高手在身後支持,如此就難以接受道長的意見了。”卿雲道長說道:“當時他呵呵一陣狂笑,說是他回來找貧道,是念在與貧道同門之誼,特來提攜一把,他不忍眼見武當派也在消滅之列,才來給以武當派生路,其實武當派的實力,如今對他而言,本不值得一顧。”肖承遠急忙說道:“道長可曾追問出臥雲道長身後支持,究為何人?”卿雲道長搖頭說道:“臥雲師弟當時說完話,便掉頭而去。貧道當時也曾意圖攔阻住他,但是臥雲師弟早就料到這一著,回首獰笑說道,他還念貧道是他師兄,不要他拔劍動手。
肖小俠應該知道‘投鼠忌器’的道理,貧道是不能以一位掌門人的身份,在武當三清官內,拔劍動手。但是,除了貧道,三清宮內尚有何人能是他劍下之敵?”肖承遠聽到此處,神情隨之而緊張,急忙說道:“道長知道此事關係武當數百年的清譽,斷不致如此縱他而去。”卿雲道長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當時貧道不便斷然變臉,只有追出三清官,問他一聲,他將何往?”肖承遠說道;“他是否告訴道長,他將何往?”卿雲道長說道:“當時他沉了一會,說道如果貧道能及時覺悟,願意投效開天派…”肖承遠吃驚問道:“什麼?開天派?”卿雲道長點頭道:“這就是他所說的消滅各大門派以後所獨成的一派。他說仍舊願意接納貧道,但是要在半月之內,前往嶗山。”這“嶗山”兩字,一落進肖承遠的耳裡,宛如晴天霹靂,當頭焦雷。
但是,就在這樣一驚之餘,肖承遠又有了頓然大悟的心情,雖然一時還不能將全盤情況完全吻合,瞭解得點滴無差,但是,大概的情形,已經在肖承遠的心中,有了具體而細微的意念。
千山、嶗山、青鎮、武當、無極逍遙生、臥雲道長、嶗山五老、卿雲道長…這許多地點,許多人物,織成一片網,看上去錯綜複雜,但是,在肖承遠心中,已經在這千頭萬緒之中,找到了可循的路線。
卿雲道長是何等明的人物,一見肖承遠小俠聽到“嶗山”二字,便神情迥異,便連忙問道:“小俠莫非對於嶗山有何深入的瞭解嗎?”肖承遠一聽,便知道自己太過形於,以致使別人一瞭然。當時他便不隱瞞,點點頭說道:“晚輩對於嶗山情形,雖然不甚瞭解,但與嶗山之人,曾經有過一面之識。”卿雲道長聞言而驚,連忙問道:“小俠能否告知貧道,其人為誰?”肖承遠說道:“來人自稱是嶗山五老其中的二老,名姓為何,晚輩至今不知。這相遇的情形,晚輩暫緩說一步,請問道長當時得知臥雲道長的去處以後,道長作何處置?”卿雲道長喧了一聲“無量佛”沉聲說道:“小俠當初乍進三清宮之時,貧道既有此預,但願貧道與小俠之間,所訪察,所努力之事,彼此殊途同歸。如今看來,貧道之願,似能如願以償了。”卿雲道長說到此處,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停頓了一下,接道:“貧道身為武當一派掌門,自然不能眼視派中高手如此自毀前程,而且連帶地要動搖本派數百年的基業,職責所在,不容貧道袖手旁觀。老實說,貧道也自知憑一己之力,恐怕亦無法挽回大勢,但是,貧道不能不盡力。”肖承遠聞言嘆道:“道長此言此行,令晚輩心儀無比。如今武林之中,所缺乏的正是這‘成功不必在我,盡力決不後人的神。大家都是自掃門前雪,明哲保身。如果大家都能盡力團結,這些魑魅魍魎何能囂張若是?”卿雲道長點頭說道:“尚望小俠要以掃蕩群魔為己任,則武林幸甚。”肖承遠沒有想到卿雲道長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一時間為之愕然。
卿雲道長微笑說道:“還是先讓貧道敘述這一段經過,其他一切,容待後談。”肖承遠說道:“道長在半月期內,趕約遠去嶗山?”卿雲道長點頭說道:“貧道自知自己一舉-動,影響武當一派至巨,而且,也深知此去嶗山,決無善與之理。貧道將臥雲師弟如此瘋狂情形,及其身後支持者之野心,書寫留給陽一師侄,貧道不能如期返回武當,便拆封通告武林。”肖承遠神情一震,說道:“道長不怕此舉對武當清譽有損嗎?”卿雲道長說道;“但是對整個武林卻是有益,而且,對武當的本基業而言,尚不失為有利。所謂兩害當前取其輕,這也是無法之下策。”肖承遠說道:“道長眼光深遠,用心良苦,尤其襟開闊,今晚輩動。但不知嶗山之行,後果是否可能不如所想之中那樣惡劣?”卿雲道長微笑道:“小俠!嶗山之行的結果,是武當派自始祖以來的首舉,那就是掌門人身受兩層重傷,從嶗山潰敗而回。”肖承遠不由地含有愧意的拱手說道:“晚輩忽,忘卻道長是負了重傷。”卿雲道長搖頭含笑說道;“貧道若在意這件事,豈能如此坦誠無留地告訴小俠?不過,武當派掌門人敗在別人之手,身受重傷,這並不值得自愧,因為貧逭自問不是天下無敵,武功一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貧道敗走受傷,也是常情。但是,最值得貧道羞愧的,便是傷在別人手下,連對方名姓,卻毫無一知,這豈不是無法自圓其說的事嗎?”肖承遠聞言一驚,不覺地問道;“道長前往嶗山沒有遇見臥雲…”卿雲道長長嘆一聲,搖頭說道:“見到了又當如何?執不悟,一如當初在三清宮對貧道所言一般,進而恫嚇貧道,如不及時投效,武當派不久便會斷送在貧道手中。”肖承遠沉重地說道:“事到如此,道長仁盡義至,這師兄弟的情份,應該是到此為止下。”卿雲道長點頭說道:“小俠此言,正如貧道當時的心情一樣。但是,師兄弟的情份,雖然終了,貧道武當掌門的職責卻未除,貧道不能眼看一位武當門人,如此欺師滅祖,更不能眼看一位武當門人,為師門闖下滔天大禍。”肖承遠緊張地接著問道:“如此道長變臉動手了?”卿雲道長說道:“貧道當時立意要擒他轉回武當,按本門清規治以應得之罪。”肖承遠問道:“臥雲道長居然和道長真的兄弟鬩牆?變臉相向嗎?”卿雲道長搖頭說道:“貧道隨身帶本派歷代掌門相傳之松紋古劍,此劍為武當至高權威之象徵。貧道亮出松紋古劍,臥雲自然而生一種畏懼,不敢擅自動手.就在這時候,在臥雲道身後,出來五位老者。”肖承遠聞言脫口驚呼,說道:“這一定是嶗山五老。”卿雲道長嘆道:“貧道雖然少走江湖,但是忝列一派掌門,對於武林黑白兩道只要稍具名望的人,即使沒有見過面,也多能一辨而識。但是對於這五位奇怪的老者,絲毫不識。而且,其出口之狂妄,也為貧道生平所僅見。”肖承遠回想起在青鎮附近,遇到那兩位形容古怪的老者,也正是狂妄無比,而功力確是高人一籌。因此,對於卿雲道長所說的狂妄,肖承遠很難苟同。
卿雲道長接著說道:“在五位老者當中的一位,身材矮小,骨瘦如柴,開口說話,有氣無力,彷彿是久病實愈,中氣不足的模樣。可是說出話來,卻是唯我獨尊。他當時什麼也不說,只允貧道二十招的限數。如果二十招貧道能力保不敗,臥雲可以還貧道,任憑處分。”肖承遠急切地問道:“以二十招限數對付武當掌門,當今武林尚有何人敢如此狂妄?簡直不是口出狂言,而是欺人太甚之舉。”卿雲道長長嘆道:“小俠!貧道當時也確有此想法,當今武林高出貧道功力者,不乏其人,但是二十招之內,使貧道束手敗走,尚不可多見。何況這種蔑視人的說辭,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事實證明對方是說實話,而我們是估計錯了。”堂堂武當派當代掌門、當今武林聞名宇內的三大劍術大師之一的卿雲道長,居然無法敵住別人二十招,這如何能使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