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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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事員奧村把“論想社阿部啟一”的名片送到大冢桌前。
“什麼事?”大冢抬頭問。
“說是為清一樁案情來的。我想簡單地問一問情況,可那人非得直接找先生談。”大冢律師又看一眼名片上的文字說:“是為雜誌社的事?還是為個人的事?”
“說是個人的事。不過,他是雜誌記者,也許為了收集材料找個藉口也說不準啊。”今天早上,律師心情特別好。要是在心情惡劣的時候,他會若無其事找個忙的藉口回絕的。今天剛到事務所,還不願立即搬出一大堆文件來辦公,正想坐著跟什麼人聊聊,來了這麼個不相識的人,接待一下也不是件壞事。
“我見見他。”律師吩咐辦事員說。奧村離去不久,就進來個高個兒青年。大冢一眼看去,是個很能博得別人好的青年小夥子。大冢每天要接待十來個人,每個人都給自己留下或好或壞的印象。大冢很看重這一點,只要
覺討厭,態度立即會冷淡。但是,今天出現在大冢眼前的這位青年,跟腦子裡固有的那些世故圓滑的雜誌記者形象截然不同,服飾整齊大方,表情明朗。
“是大冢先生?”年輕的來客微笑地一鞠躬“我就是方才對辦事員說的論想社的阿部。”
“請坐。”大冢欽三指了指面前客人專用的坐椅,然後又瞅一眼擱在桌上的名片。
他抬眼問:“來詢問有關案情嗎?”
“是的。務必請先生對一樁案情給予指教。”律師掏出技煙悠閒地起來,在早上明亮的光線中,騰起一縷淡淡的紫煙。
“方才我聽辦事員說了。你說跟雜誌社沒有關係?”大冢看著這位叫阿部的青年說。這位青年緊繃著臉,神情有點動。
“跟雜誌社沒關係。”阿部回答。
“就是說,這是你個人的事嘍?”
“要說是我自己的事嘛…,其實是我的一位人的事。”
“原來這樣。讓我聽一聽吧。”大冢律師轉動著轉椅,身子歪斜著,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準備好好聽聽對方的話。
阿部啟一從袋裡掏出本記事冊,邊看邊說:“案情是跟一位老太被殺有關。”大冢欽三心裡“喀噔”一下,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椅子發出吱扭的聲響。他慌亂地把煙放到嘴上,眯縫著眼,噴出口煙,想在來客面前,掩飾一下自己的失態。
“那就讓我從頭說起吧。這個老太太六十五歲,平時攢下點兒錢,以放高利貸為生。案子發生在三月二十,這天早上八點光景,住在別處的媳婦,偶爾來婆婆家,發現她婆婆已經被人殺死。警察從屍體斷定,已經死了有八、九小時,因此兇殺發生在前一天十九
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左右。看了現場,推測老太太當時還作過反抗掙扎,身旁火盆上的水壺歪斜著,開水溢出來使火盆裡的灰都揚起來。老太太是被自己家裡的一
樫木做的頂門
亂擊頭部、面頰傷至骨膜致死的。”大冢覺得自己的嘴
發了白。那年輕人一開口說話時,他心裡就嘀咕會不會就是攪得自己心神不安的那件事?果然不出所料,當真是九州那樁殺人案!大冢欽三平
從不信天下有什麼奇巧之事,此刻,不得不
到跟眼前正在滔滔不絕說話的年輕人有著奇妙而不可思議的因緣。大冢甚至沒發覺手上的菸灰己燃得老長了,青年說的話,不僅傳到他耳中,還鑽進他的心坎裡。
“這個老太太平就以放高利貸為生,對到期不還的負債人追
不休,當然也招來不少冤家。警方偵查之下,發現衣櫃中少了一張借據,還有衣櫃裡的衣物被翻亂了。老太孤身一人過
子。雖然不知道被竊走多少款子,但從現場的情況來判斷,一定搶走了一筆相當可觀的錢。”青年的眼睛瞧著手中的記事冊。
“但是,卻從失竊的那張借據上找到線索,抓住了一個青年,瞭解到此人是位小學教員,曾經向老太借過四萬元錢,但因為工資低,一下子還不起這筆錢,讓這放債的老太催討得窘困異常。不僅如此,當晚這個青年教員還到過殺人現場,物證是這青年的褲腿卷邊沾上了被殺老太的血跡,血型也完全相同。而且,還沾上跟現場成分一致的灰末。”小夥子這時抬眼瞧了瞧律師。
“警方對這個青年教員進行了嚴厲的訊問。起初,那青年一口否認犯有殺人罪,只承認借過老太四萬元錢至今未還。而且,供認當天晚上曾去過老太的家偷走借據,但自己絕沒有殺死老太。他說去老太家的時候,正是案發的當天晚上十一點光景,那是事先跟老太約定去請求緩期的,但那時候,老太已經被人殺死。”大冢欽三耳聽青年雜誌記者陳述案情,好似在對自己的調查一一溫習一遍。不,大冢的調查似乎更具體,更深入。不過,從別人的口中聽來,有案卷上看不到的生動。
青年記者繼續著他的敘述:“按那青年教員的話說,為借老太四萬元的高利貸,苦惱不堪,說定當晚去還清欠債,但一時湊不足錢而去請求緩期。當他見到老太的屍體,突然起了個念頭,只要沒有那張借據,自己就能跳出苦海。想到這兒,不顧一切找出衣櫃裡的一疊借據,去自己那張,毀掉之後逃回家去。
阿部啟一瞧一眼大冢律師,律師歪著腦袋噴出口煙,還不時看看自己的筆記。
“不用說,這樣的供認警察當然不信。他受到嚴厲的審訊,最後終於承認了殺人罪行。就是說,正象警方所預料的那樣,當晚,他闖入老人的家,用頂門打死老人,偷走借據。為了偽裝成強盜搶劫殺人現場,他把衣櫃裡的衣物翻亂。但是,沒想到這個青年在檢察官訊問時,推翻了在警署作的供詞,又回到早先的說法,只承認竊取借據,矢口否認殺人,然而證據俱全,無論誰都認定這個青年就是兇手。因此,在第一審中,被指控有罪,判處死刑。”阿部啟一此時又看了看大冢律師,見他仍然望著牆角不發一言。那牆上裝有書架,排列著許多案例書籍,書脊上的金字閃閃耀眼。
“案情的要點就是這些。”阿部說“但是,這位青年教員始終申辯自己無罪,而且不服上訴。過了幾個月,竟患病死在獄中。但堅信此人無罪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被告的妹妹。”這時,大冢律師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但還是銜著紙菸,那藍的煙霧在光線照映下裊裊上升。
“先生,也許您對這樣的簡述還不能下什麼結論吧。我相信這個青年教師是無辜的。如果需要更詳細的資料,可以請當地寄來。能不能委託先生進行一下調查?”阿部啟一定睛看著大冢的臉。但是,不管怎麼說,大冢還是一言不發,不肯輕易表示自己的態度。
鄰室傳來電話鈴聲和辦事員跟年輕律師們對承接案件的談聲。大冢律師也彷彿在傾聽鄰室聲音似的一動不動。阿部啟一凝神瞧著大冢律師的表情,鄰室清晰地傳來接電話的話語聲。
“僅僅這些情況我什麼結論也不能下。”大冢律師眼望著那個青年冷冷地開口回答說“就您這些材料是無法發表意見的。”
“不過,”阿部啟一微微低了低頭說“我只不過說了案情的概要。憑這點材料,是不能請先生髮表高見的。我想說的是,如果先生有興趣的話,可以再多收集些材料來拜託先生。”大冢律師沒有接口,仍歪斜著身子,兩眼望著別處。此刻,從空中傳來隆隆的飛機聲,又漸漸遠去,等周圍歸復安靜了,大冢欽三才向阿部開口。
“你特意來這兒。”律師一字一頓地說“但這件事似乎很難辦。第一,當事人已經死亡,所以。很難重新對案情進行調查。”
“但是,”阿部啟一搖搖頭“當事人在不在人世,這不是主要的。為了他的遺屬,也為了明白被告是無辜的,務必請先生進行調查。”大冢律師對此似乎絲毫沒有興趣,他把菸蒂攢滅在菸灰缸裡,下巴擱在支撐在桌上
叉著的雙手間說:“我實在是力所不及呀。”明確地表示他回絕的態度。
“先生,您從前不也承接過好幾件冤案的辯護,伸張正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