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測骨並不複雜,姜安示意眾人肅靜之後,便親自走上前來打開擺放在姜雲舒面前的白玉盒子。
樸素的玉盒內以青緞襯底,其上放著個非金非玉之物,通體烏黑,一眼望去有幾分像棋盤,卻有五角,稱為測靈盤,表面上用細細的金線繪出了奇異的圖案。
姜雲舒有些緊張地在裙子上抹了把汗溼的手心,然後儘量平穩地把右手按到了盤面中心。
立刻,測靈盤中好似被灌注了微弱的光一般,原本的黑漸漸淡去,變得晶瑩剔透起來。這變化先是限於靠近手掌的部分,緊接著,那些微光便緩緩動起來,沿著測靈盤上金的脈絡向各個角落游去。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光景,測靈盤五角像是被點亮的火燭一般,散發出幽幽輝光。
姜雲舒茫地看著那些五彩斑斕的熒光,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屋子裡靜謐無聲。
但外面伸長了脖子的人群裡卻傳來竊竊私語,聲音並不大,卻恰好讓離門最近的姜雲舒能夠聽見。…居然是五靈,真是一無是處。…可不是,我還以為這麼興師動眾的,會是個什麼好苗子!
…
嘖嘖,可惜了變異風靈,要是擱到我家那孩子身上的話…姜雲舒還沒完全明白靈對於修士的意義,也不知道測靈盤五角華光皆顯代表什麼。但她畢竟不是個傻子,這會兒就算用鼻子也能聞出來那些低語之中隱藏的惡意了。
她就不由自主飛快地抬起眼睛瞄了下作為一家之主的姜安。
只見他依舊一臉慈祥,那張八風不動的笑容好像是讓人嚴絲合縫地釘在了臉上似的,本不曾因為門外隱隱的騷動改變分毫。
姜雲舒目光一凝,五指無意識地抓緊,方才還因為緊張和期待而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好像咚地一聲便落了下去,撞得她口發疼。
——他不在乎。
她嫡親的伯祖父,姜家如今的一家之主對她毫不在意,也正因為不在意,無論結果多糟糕都能夠無動於衷。
這個道理,她在林家的時候就已經切身體會過無數次了。
而相比之下,姜宋眉間的皺痕已加深了幾分,姜沐更是憂形於,直到對上她的目光,才安撫般勉強笑了笑。
正心堂內外各人或冷漠或竊喜的反應盡數落入姜雲舒的眼裡,她慢慢蜷起了五指,略微汗溼的手指在黑的盤面上劃出轉瞬即消的痕跡。
她心裡不太好受。剛回到姜家半個多月,她還沒來得及從那種一步登天並患得患失的情緒中走出來,便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好像又看到了常在舅舅一家的臉上見到的表情,就好像她是個令人厭惡的什麼東西似的。
只是這一次,卻再沒有誰能帶著她逃到什麼別的地方去了。
這種壓抑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她回到冬至閣、看到辛夷和白蔻兩個樂顛顛地幫她準備翌入家學的事情時也沒有絲毫緩解。
家學設在清明館,是個地偏而幽靜的所在,遠遠看去不過一圍再普通不過的青竹小院,據說有先生每來為少年弟子解惑答疑。而供本家子弟修行的穀雨居則與清明館毗鄰,中間有複道、竹廊相連,使兩處隱然合為一體。
姜雲舒這天一起就被白蔻灌了一腦袋“某某年某某人也是五靈,但並不曾妄自菲薄,一生歷盡艱辛,最後終於修得大神通,開山立派”的勵志故事,卻絲毫不覺輕鬆。
直到憂心忡忡地走到了清明館外,她忽然就想起在鄉間曾聽過的一樁舊事。
說是有個帶著獨子的寡婦,一門心思地守著亡夫的遺願,要供幼子金榜題名。奈何她那兒子實在算不上俊才,三四回才考中秀才,七八回考中了舉人,又不知多少次,才走了鴻運,靠著碰巧押中考題勉勉強強地攀上了個金榜的尾巴,終於衣錦還鄉。
然而那時,當初懷青雲之志的少年,早已蹉跎了一生,鬢髮斑白。而為了供兒子讀書嚐遍了世間辛苦,受了無數白眼的老母親,也只來得及看了身著錦袍的兒子一眼,便在她住了大半輩子的仄茅屋裡撒手人寰了。
“歷盡艱辛”啊,這四字中的涵義豈是輕描淡寫就能略過去的!
況且,就算最後風光了,又得到了什麼呢?
不過是半生辛酸苦厄,和局外人口中幾句津津有味的談資罷了!
或許是出身寒苦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宿慧,姜雲舒自記事起,心思就比旁人重一些,此時念及這些少年人常無法理解的曲折,竟不像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反倒有些毫無隔閡地同身受似的。
白蔻則是個沒心沒肺的,自然沒留心她那些小心翼翼藏起來的落寞。這會兒既然走到了清明館大門口,便推開門往裡探了探頭,躍躍試道:“還好沒來晚!我們一般是不能進去打擾主家聽課的,六娘快自己進去吧,其他人都差不多到了,趁著江先生沒來,先去認認人。”說著,從後面輕輕推了姜雲舒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