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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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亭城的城牆破落,年久失修,顯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軍事價值。馬謖命令另外一名裨將張休率領幾百人進入城中偵察,其他的士兵就在城前的開闊地帶前帶甲待命。
“帶甲待命?”李盛與王平很驚訝地看著馬謖,然後李盛試探著問道:“參軍說的,不是紮營麼?”
“不是紮營,對,先讓他們待命,多派些斥侯去關中道方向;還有,沒我的命令不許紮營開伙,我另有安排。”馬謖捏著下巴,揮手叫他們儘快去執行。
王平瞪了馬謖一眼,嘴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策馬轉身去了後隊。
連續行軍了三的漢軍已經疲憊不堪了,現在即使只是被命令原地待命,也足以讓他們如釋重任。聽到傳令後,士兵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武器,就地坐了下去。謹慎的指揮官們沒有大意,他們知道這時候的士兵無論意志還是體力都是最低落的,這種狀態非常危險,尤其是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是敵人的側後,隨時可能會有關中的魏軍大隊趕到。因此他們指派了一批弓弩手駐在大道兩側高處,並且將輜重全都堆放在了道中,以備萬全。
馬謖不需要為這些瑣事煩惱,他與陳松還有幾名護衛離開了本隊,在街亭四周巡視,查探地形。
街亭並不大,本來逶迤隴山之間的狹窄官道到此豁然開朗,向關中方向一去十里都是寬闊平地,四周都是險峻山川。街亭小城便鎮於道口的南側,城後兩裡處是一座斷山,這座山拔地而起,高約二百餘尺,獨自成峰,與四周山脈不相連接;山側清水河濤聲訇然,隱約伏有雄兵百萬,崢嶸群山拱衛之下,自涵一番氣勢。
當馬謖一行走到斷山的山麓時,他忽然勒住馬,側身伸出手指問道:“那裡是何處?”周圍的人循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斷山半山處山勢忽然舒緩,向四面伸展成為一座山崖。山崖邊側起伏不定,卻看不清頂上是什麼樣子。
“據當地土人說,此地叫麥積崖。”一名衛兵答道。
“這崖下寬上窄,又層疊起伏,這麥積二字,叫的有理,有理。”陳松聽到這名字,不晃著頭讚歎道。馬謖沒有說話,仰頭看了半天,擺了一個手勢。
“我們上去看看。”於是幾個人順著山坡緩處慢慢上去。麥積崖上樹木很少,但草本很多,長起約有兩尺多高,鬱鬱蔥蔥,散發著淡淡草香之氣。大約爬了兩百餘尺高,就到了山崖頂部。一爬上去,所有的人包括馬謖都是一驚,原來這麥積崖頂寬闊平整,地表半石半土,方圓百丈都是平地,略加整理就足以容納萬人。
馬謖不發一語,揹著手圍著崖頂轉了一圈,不時俯身撿起幾塊石頭觀察,或者眺望遠方,眼神顯然陷入沉思。陳松和其他士兵沒多打擾,安靜地站在一旁。此時夕陽西下,薄雲湧起,天空宛如火燒一般絢爛;隴山的崇山峻嶺雄峙八方,暮之時看起來越發顯得威嚴肅殺。馬謖自山頂向下俯瞰,街亭城與大道盡收眼底,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慨一時橫生襟。當他看到街亭界碑在大道之上拉出長長影子時,不下意識地按著自己的口,覺到自己的心情鼓盪不已,難以自抑。
“只要站在這裡,勝利就是屬於我的。”他抬首向遠處視線之外的長安望去,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與此同時,在相反的方向,另外一個人也在望著即將沉入黑暗中的隴山沉思,這個人就是魏左將軍張合。
張合是魏國軍界的一尊偶像,當年太祖武皇帝麾下號稱“五子”的將領中,張遼、樂進,于早已過世,徐晃也在去年病死,至今仍舊活躍在第一線的只剩下張合一人,他是魏國太祖時代的最後一位名將。這份資歷,在魏軍的高級將領裡是無人能比的。張合自己也清楚,不過在自豪之餘,他多少有些寂寞。
當諸葛亮在祁山發動大規模攻擊的消息傳到許昌的時候,舉朝譁然。對於心理準備不足的魏國來說,這一次蜀軍的進攻非常突然。魏國的兩支主力軍團此時正駐守在荊、揚兩地以防備吳國的進攻,分身乏術;大將軍曹真又已經前往箕谷,朝廷必須另外派遣一支部隊以最快速度趕去支援薄弱的隴西守軍。
在討論到指揮官的人選時候,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位神仍舊矍鑠的右將軍張合。
當時張合剛從南方回來,正在家中靜養。當別人把廷議的結果告訴他的時候,這位老人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他看著敕書上“隴西討賊”四個字,不發出一陣物是人非的慨。
十三年前,他被派去進攻蜀中,結果在宕渠郡被張飛所擊敗;九年前,他在定軍山目睹了夏候淵的死亡;然後他就一直駐守在隴西,後來被調派到長江一帶主持對東吳的軍事行動,從此再沒靠近過西北。張合想不到自己年近六十。終於還是要回到那片戰場,再次面對悉但又陌生的敵人。
傷終究只是傷,身為一名軍人,張合併不會因為自己的情而耽誤了職責。接到敕書之後,他立刻穿上朝服,進宮面見了皇帝,然後就具體的救援計劃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並得到了皇帝的首肯。
皇帝曹睿是最先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的人之一,這個年輕皇帝對於西蜀入寇的驚訝程度,遠沒有他的臣子那麼大。諷刺的是,這種自信是來自於他的年紀——曹睿太過年輕了,對蜀國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認識,而張合則正好相反。
所幸這種自信並沒有演變成自大的情緒,曹睿很清楚自己在軍事上的才能,所以他期待著張合能有一番大的作為,於是這位老將軍被授予了都督中外諸軍事的權限——也就是全權委任。魏軍的主力遠在荊揚難以猝回,據張合的建議,朝廷就近動員了四萬名士兵,加上皇帝曹睿特意下詔調撥虎賁近衛軍一萬人,張合可以動用的兵力達到了五萬。兵力的集結、糧草輜重的籌備、武械的分配以及馬匹的調配,所有的準備工作五兵尚書曹在七天之內就完成了。魏國雖然已經歷任三代皇帝,其官僚機構在危機時刻的效率還是很值得稱道的。
張合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份被動,多年的戎馬生涯教會他一個簡單道理:“兵貴神速”在部隊動員初具規模後,他就立刻稟明皇帝,將後續部隊的組織工作給副將郭淮,然後自己帶著剛剛完成動員的五萬人向著隴西急速前進。
臨行前,皇帝曹睿攙著他的手,說:張將軍,魏國安危,就係於將軍一身了。
“張合看著年輕的皇帝,只是微微低下頭去:”臣自當盡力,不負陛下之恩"。讓期待著聽到些壯烈言辭的曹睿微微有些失望。
這是一次可以媲美“飛將軍”夏候淵的行軍,當張合能夠望見隴山山脈的時候,僅僅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而他身後的部隊仍舊有四萬多人。行軍期間有不少人掉了隊,但是沿途的郡縣也相繼補充了一批兵員。
一路上張合陸續收到來自隴右諸郡的急報。天水、南安、安定舉城反叛,西城、上邽等地都面臨蜀軍的威脅,士兵們臨出發前的興奮已經逐漸被沉重的戰爭壓力所取代,張合身為統帥,也稍微受了一點情緒上的染,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進入隴山東麓的略陽地界。
西北的天氣到底還是比南方乾燥很多,張合一路上總是覺得口乾舌燥;現在又是這樣,嘴覺要裂開一樣,鼻子也被風沙的很不舒服;他看天已晚,便了被風吹紅的眼睛,把視線從遠方移開,一邊解下皮囊把清水一口氣倒進嘴裡,一邊暗自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老了。就在這時候,護衛報告說前哨部隊截下了二十名退下來的魏兵。
“哦?他們是哪部分的?”張合聽到報告,連忙把皮囊放回原處,身體前傾以表示對這件事的關注。護衛回答說:“他們是街亭逃出來的守軍,據稱街亭已經被蜀軍佔了。”聽到街亭二字,張合目光一凜。這一處乃是連接關中與隴西的樞紐,如今落到了蜀軍的手裡,這將令魏軍極其被動。他之所以急著出發,就是怕街亭失守,結果還是晚到了一步,被蜀軍取得了先機。想到這裡,他就扼腕嘆息,狠狠地拍了拍馬鞍。
不過張合沒有把自己的失望之情表現的特別骨,他平靜地對護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