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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從明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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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五魁還沒聽芒種說,就是他在門口上了那七哭喪,對他自然不會有惡意,閃了閃身子,示意他從門後走出來。

那人好像很聽話,光腳提著布兜和“擺鏈”從門後走出來,並且頭也不回地往東而去。不知咋地,花五魁心裡突然有種失落,剛想喊他,那人也忽地停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嘿嘿”一笑,咧開的嘴裡“譁”地出一道粘長的口水。

口水往下飄著落地的辰景,被風斷成三截。花五魁嗓子眼一麻,險些嘔出來,那人討好地看著花五魁,嘴巴張了幾張,舌頭打著卷說:“老…老闆,你…你教俺…唱戲不?”***白玉蓮打聽到李鍋沿兩口子在刀槍街的馬家大院買了一套房院,拉著四隻空木箱直奔了刀槍街。老遠,站在門口沒事望天的李鍋沿就笑嘻嘻地看著她。

到了近前,李鍋沿不陰不陽地說:“咋?還送來咧?俺叫人去拉唄!”白玉蓮以為他說風涼話,惱紅著臉道:“你裝啥洋蒜?把行頭傢伙給俺,你朝芒種要不著,有本事朝師傅要哩!”李鍋沿聽得雲山霧罩,不解地問:“你咋把俺說糊塗咧?”白玉蓮硬藏起心裡的氣惱,軟了口氣說:“師傅是說嘍算數的人,破嘍規矩他看著辦。

行頭傢伙是芒種偷出來的,別把他窩在中間,師傅會要他的命哩!”李鍋沿聽得更加糊塗:“你到底想說啥?”白玉蓮紅著臉說:“場上爆炸咧,行頭傢伙全沒咧,俺覺得…覺得你拿咧!”李鍋沿明白過來,臉漲紅著嚷道:“倒打一耙是不?玩兒花花腸子是不?你以為俺會信你的話?你以為個這,俺就不找你們算賬咧?”白玉蓮苦著臉說:“師叔,你也是仁義之人,抬抬手,給芒種留條活路哩!”李鍋沿看白玉蓮的神不像虛假,走過來掀開木箱問:“真丟咧?”白玉蓮也死盯著他說:“你真沒拿?”李鍋沿臉紅著發誓:“誰拿誰是狗的,俺和芒種說過話就帶人走咧。”白玉蓮不死心,又說:“行頭傢伙再好,也頂不過一條命哩,你要真拿嘍…你說拿啥換就拿啥換哩!”李鍋沿漲紅臉道:“咋換?把你典給俺,俺也沒拿!”白玉蓮看他說的不像假話,哈拉起小車就走。李鍋沿氣呼呼地在後面嚷叫:“快找,俺還到薄荷巷拉哩---”白玉蓮心裡亂糟。

除了李鍋沿這個線索,不曉得再到哪兒打問,腳下的力道閃失了幾分。出刀槍街西口便是文廟,裡面駐紮著大批當兵的。

白玉蓮正低著頭走,忽聽有人喊叫“蓮花白”抬頭一看“小七寸”正從文廟門口出來“小七寸”鐵青著臉說:“還他娘不如不唱戲哩,郭團長上西天咧!”白玉蓮看見他,心裡的怨恨一下子發散出來,冷冷地道:“這都是你的!”

“小七寸”嘻嘻一笑:“死唄,又不是俺爹,啥也少不了!”白玉蓮怒道:“俺可少咧,行頭家當全丟咧,就剩空箱子咧!”

“小七寸”壞笑著說:“想要不?俺幫你找回來?”白玉蓮聽他話裡有話,仔細盯著他說:“你曉得在哪兒哩?快點還給俺。”

“小七寸”

“嘿嘿”笑道:“還容易,咋謝俺哩?”白玉蓮情知他不是好東西,冷冷地問:“你說咋謝?”

“小七寸”盯著她的脯,氣地道:“你說哩?”白玉蓮俊面通紅:“你還嘍再說!”

“小七寸”急跟道:“說嘍就還,俺不能白給你們收著。”白玉蓮聽出東西在他手裡,心裡安穩下來,淡淡地說:“只要把東西還嘍,隨你便!”

“小七寸”

“嘻嘻”一笑:“一回還是一宿?”白玉蓮沒理他,拉著車走了幾步停下,回頭說:“俺在家等你。”說完,頭也不回地奔了北大街。天黑下來,白玉蓮的心“通通”跳個不停。她應下“小七寸”的話,完全是憑著心裡一股子急勁兒,慌著幫芒種找回行頭家當,等想到真讓“小七寸”糟蹋一回,不覺害怕起來。夜越來越深,還不見“小七寸”的動靜,白玉蓮心裡慌張,她怕“小七寸”說瞎話又白佔便宜。

可是,等院裡真的有了動靜,看到“小七寸”真的抱著行頭家當進屋,她的心反倒安穩下來,為了芒種,為了行頭家當,白玉蓮利落地脫光衣裳,直躺在了炕上。***天黑得沒有一絲活淘氣(注:方言,沒有餘地的意思),芒種拖著勞乏的身子回到薄荷巷,想死的心都有。他和白玉蓮在戲臺上犯愁的辰景,白玉蓮讓他去找花瓣兒,她找車把四隻木箱拉回。

畢竟那也是秧歌班的家當,然後再去找李鍋沿。自從芒種跑出省立九中的大門,整整一個下午兩腿再也沒沾地,瘋了樣樣地四處喊叫。

從薄荷巷到鐵獅子衚衕,又從鐵獅子衚衕跑回薄荷巷,一南一北折騰了兩個來回,直到兩腿實在跑不動,才在絕望中騰雲駕霧地來到寶塔衚衕。白玉蓮家的院門緊鎖。

她去哪兒咧?按自己來回折騰的功夫,早該回來咧,就算和李鍋沿涉,行與不行也早有了結果。

芒種不曉得白玉蓮找了車之後會將木箱拉到哪裡,可就算拉到薄荷巷或者鐵獅子衚衕,他也應該在路上碰到。

莫非沒找到車,木箱還在戲臺上?可是她的人哩?芒種覺得犯難的事體全讓他趕上了,心裡酸酸的,不由恨起自己來。他恨當初一念之差和“大白鵝”稀裡糊塗了一回,更恨第二次又去她租住的家,當然。

最讓他咬牙切齒的還是“小七寸”如果不是讓這狗的攥了把柄,咋會中樣樣地攛掇著唱戲?

不唱戲,哪兒還有這麼多難死人的事體?其實,芒種還有更擔心的事體,今兒的戲沒唱好,雖然不曉得前排哪個看戲的頭頭腦腦被炸死,反正禍災是因唱戲而起,唱戲的說啥也脫不了干係。

這些人會不會不依不饒?那些炸藥到底是誰扔的哩?難道是李鍋沿乾的?沒有花瓣兒的下落,師傅面前咋待哩?芒種越想心裡越亂,推門進到院裡,兩腿抖得險些站立不住。東屋亮著燈。

芒種去鐵獅子衚衕的辰景,已經曉得師傅回到家裡,所以,了門簾進屋,看都沒看花五魁,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花五魁正心煩意亂,猛見他進屋跪下,嚇了一跳。

“這是幹啥?瓣兒哩?”

“…”

“瓣兒在哪兒哩?”

“…”

“芒種,別讓師傅著急,快說瓣兒在哪兒哩?白天到底出了啥事體?”

“…”

“咋咧?到底咋咧?”

“…”花五魁見芒種死活不開口,心裡“格登”定住,在炕上坐著的身子“蹭”地跳下,驚駭得不知所措,嘴哆嗦著說:“瓣兒…瓣兒她死咧?”芒種不想開口,也不敢說出人、物兩失的事體。他橫下一條心,讓師傅用菜刀乾淨利索地劈了拉倒。

可是如果再不開口,師傅肯定以為花瓣兒喪了命。芒種搖了搖頭。花五魁哆嗦著又問:“那她人哩?玉蓮哩?”芒種又沒了反應。花五魁實在憋不住心裡的驚懼和疑惑,哀求樣樣地說:“到底出了啥事體?你成心把師傅急死是不---”芒種還是無動於衷。花五魁真急了。

跺著腳道:“說不?不說俺給你跪下,瓣兒不光是你媳婦,她是俺閨女哩!”芒種見師傅真要跪下,嚇得“哇”地哭出聲來。

“師傅,你別問咧!俺啥也不曉得。不曉得瓣兒上哪兒咧,不曉得師姐上哪兒咧,不曉得行頭和刀槍把子上哪兒咧,連木箱子也不曉得上哪兒咧,除了俺這條命,啥也找不著咧---”花五魁驚駭地問:“這…這到底是咋咧?”芒種哭道:“唱著唱著臺子下爆炸咧,原來俺還拉著瓣兒和師姐,後來被人衝散,誰也找不著誰咧!”花五魁急問:“她們會上哪兒哩?”芒種泣著說:“師姐後來又回了九中,俺在門口見著她咧,瓣兒到現在也不曉得在哪兒哩。

俺和師姐到戲臺上拾掇東西,結果…結果箱子裡的東西全都沒咧,連師祖的畫像也被人摘咧!再後來…再後來…”花五魁顫聲問:“咋咧?”芒種結結巴巴地說:“俺把全城都找遍也沒見著瓣兒,師姐說叫車把空箱子拉回,可是,現在也不曉得箱子在哪兒,師姐也不面咧!”花五魁終於明白出了啥事體,身子晃兩晃頹然坐在炕上,呆若木雞。半晌,自言自語道:“報應,這是報應!她讓五鬼追命哩!她擋咧俺的災禍咧!”芒種不曉得“五鬼追命”是啥意思。

但從師傅的語氣裡覺出事體已經慘到絕境,哀聲說:“師傅,俺這條命是你揀回養大的,俺從小就把你當成親老子,你要覺得俺罪孽過重,就一刀把俺劈嘍,俺也算還了人情。

你要覺著俺罪不該死,俺這輩子為你養老送終,累得吐血也把秧歌班的家當掙回!”花五魁心裡只有恐懼和憤怒,本聽不進他的話,牙齒磕絆著破口大罵:“你算啥東西,敢吹這種大話?秧歌班的家當是幾輩子積攢下的,你憑啥能耐掙哩?你給俺養老送終?俺不缺!俺有親閨女,用得著你?”芒種曉得師傅氣昏了頭,但是聽著這番話也是一陣委屈,顫聲說:“師傅,你就是不要俺,俺也不能大逆不道,好歹俺是你的徒弟,你的女婿哩!”花五魁瘋了樣樣地罵道:“俺沒你這女婿,沒你這不曉得天高地厚的喪門星,俺也不要你這個樣樣的徒弟!當初把你拾回來,就因為你比狗強點兒,狗只會看門,你還會唱幾句哩!”芒種傷心絕,委屈地說:“師傅,俺曉得錯咧,隨你咋處置哩!”花五魁罵道:“畜生,你曉得不?是你壞咧花家班的規矩,從明天起,定州城就沒有花家班咧!俺殺你十回也不解氣,你用十條狗命也換不來一個花家班,換不來俺閨女一條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