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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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歉起身道:“那先這樣,我再跟昭闐合計合計。”說罷他去了昭闐家。
鮑福回到家裡,桂晴早把玉米粥熱過兩次了。兩個小兒子吃完飯,到東面的屋裡聽他們的老講“大妖怪”的故事去了。堂屋裡只有學智陪著母親說話。
鮑福坐下來,沒有馬上端碗。他的心還沒有完全收攏過來。
桂晴揶揄道:“還等什麼?非得涼著喝舒服!我看你的胃病就是這樣落下的。”他忽然像個很聽話的孩子似的“吧嗒吧嗒”地喝了起來。可是沒喝幾口,他又放下碗筷,既像受了委屈又像委屈了別人似的:“一看見昭謙大哥那樣子,我真不知道說啥好,我真想狠狠地熊他一頓,又覺得他太可憐。嗨!”他乾脆把碗筷推到一邊,把剛才的事兒敘述了一遍。
“人家來找你商量事兒,不就是因為沒轍嗎?這麼老實的一個人居然也會把你氣成這樣!”
“我看他不像是找我商量什麼,而是要我為他們做點兒什麼。”
“商量也好,做點兒什麼也罷,他不是沒把你當外人嗎?”
“我寧可把自己當外人。”他又動起來“這事兒要是發生在二十幾年前,他們能找我商量嗎?”
“又來了,二十幾年前,你不還是個孩子嗎?那時候只怕你還沒小聖現在這麼大,人家能跟你商量啥事兒?”鮑福一時語,但很快又回到剛才的題目上:“你瞧瞧他們,仗著家裡人多勢眾,啥好事兒都搶在別人前頭。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恁大本事嗎?”
“請不要動不動就亂扣帽子!‘他們’都指的誰呀?不就是一個鮑昭闐嗎?依我看昭謙大哥就不是那種人。”
“我也沒說他是那種人啊!不光他不是那種人,就連西成二大爺也不是那種人。這下可好了,他老人家做夢都不會想到,快要入土的人了,忽然從天上降下一頂烏紗帽,你說他是戴還是不戴?真是想象不出,他老人家也是當官的材料!哈哈,真是笑話呀!”
“也真是的。”桂晴不僅唏噓道“依我看呢,西成二大爺未必肯當這個官兒。”
“他不當,昭闐硬抬也得把他抬到位子上。不信你走著瞧。”
“信,信,我信。你趕快把粥喝了。”桂晴像下命令似的說道。
鮑福端起碗來,一口乾掉,就像乾掉一杯苦酒一樣。他忽然又想起了幾句話:“桂晴,我得趕快走,待會兒昭闐肯定來找我。他要問起我來,你就告訴他,我今晚不會回來得很早。”說罷,匆匆離開家門。
外面又響起敲門聲,隨即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學智在家嗎?”學智打開門。進來兩個同學,一個叫文牡溪,另一個叫馮軒蒔。他趕快讓他們進屋。兩位同學見了桂晴,都親切地叫“嬸子。”桂晴一邊熱情地跟他們說話,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飯桌。
她三下五除二,轉眼工夫,就把飯桌拾掇得一乾二淨。學智因為下午沒有到校,兩位同學就像幾年沒見面似的,都爭先恐後地把下午發生的事兒向他說了一遍。唯恐遺漏下什麼,他們又相互提醒、相互補充著。看到三個娃娃談話特別投機,桂晴會心地一笑,然後她從裡屋端來一碟子瓜子,放在他們面前。他們一點兒都不到拘束。
桂晴下一步的任務就是飲羊。她首先把泔水溫熱,分次盛在一口和麵盆裡,然後把玉米糝子倒進去一些,攪勻,一次一次地端進羊圈裡。為了方便飼養和管理,鮑福給每一隻羊都取了名字。今天剛買來的這隻羊花了三百二十五元,它因此就叫“325”;那隻已經有了六個牙的老羊因為剛買來時兩隻角都被染成了紅,所以叫“紅角”;那隻只有半截尾巴的羊叫“半截尾巴”;另外還有一隻不具任何特徵的老母羊,因為它是這個群體當中唯一的一個異,因此它就叫“母羊”據推算“母羊”應該就在最近幾下羔,所以,桂晴對它特別關照。首先要保證它的飲食,泔水不能太涼,另外在泔水裡得多放些料物。桂晴認為,母羊下羔跟女人生孩子是一樣的道理。不知為什麼,桂晴從一開始就對這隻“母羊”特別有情,她每當看到公羊搶它的食物或用其他方式欺負它時,她就會身而出,為它主張正義。現在她看到它著個大肚子動作非常艱難的樣子,一下在就想起了她懷上學智時候的情景來。那會子,家裡窮得叮噹響,她連一口熱水都喝不足。每當想起這些事兒,她的眼圈就一陣陣發紅。
小黑狗叫了兩聲,竄到大門口。外面傳來昭闐的聲音。
這回開門的是文氏。
昭闐剛進大門,就發出了一片親熱的寒暄聲和洪亮的笑聲。學智和另外兩個同學忙了出去。昭闐忙張開兩臂挽著兩邊孩子的脖項一起進了屋。這時桂晴已經飲完了羊,也隨後進了屋。大家一塊坐下。
“他二哥,”文氏一般情況下都是這樣稱呼他,有時也會順口叫他一聲“他二大爺”只有很少時候因說話太急,才會猛不丁兒地溜出一個“二孩兒”昭闐稱呼她就只有一種:“大嬸子”
“他二哥,”文氏清了清嗓子說道“聽說今兒晚上隊裡吃牛,你沒跟著吃點兒去?好不容易碰上這麼一回!”昭闐笑笑:“晚上吃得太飽,不想再吃那勞什子了,不就是幾塊硬骨頭嗎?沒啥好啃的。”桂晴聽了,心裡一笑,面上卻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昭闐意識到,在座的人只有一個人沒跟她搭訕了,他決不願意放過。然而他的目光又不願意跟她直接相撞,那樣他會到身上癢癢得難受;可是不相撞又不行,那樣心裡更是鬧的慌。他時不時地都想多看她一眼,更希望她多少也回敬他一瞥。他很少看見她能夠比較專注地看他一眼,哪怕就一眼,他就很知足了。可這一眼他卻始終都盼不到。他問:“小聖他媽,你怎麼也沒去?”
“算啦,我不喜歡湊這種熱鬧。”她的目光像閃電般地在他的臉上閃過,然後穩穩地落在三個學生的身上,因為她深深地懂得她的目光如果在他的臉上逗留0。01秒,那將意味著什麼。
昭闐立即把目光轉移到學智的臉上,他給人的印象是,他是專門為孩子的事兒來的。
“還疼嗎?”他顯得很關切地問。
“疼啥呀?二大爺,您又多慮了。”學智在家裡總是這樣稱呼他,這也是大人們叫他這樣做的。昭闐只要在家裡,也不叫他“學智”而叫他“小聖”這樣彼此顯得親近得多。
“小孩子價,整天火裡火氣的,擦點兒傷算的了啥?沒那麼嬌貴。”文氏解嘲道。
“哎,對了,二哥,聽說小冰還沒回家,知道他上哪兒嗎?要不要明兒個讓鮑福跟著一塊去找找?孩子還小,出去大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