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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猶記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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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燒過往的火在身後熊熊,李明武柱柺子,一瘸一拐地要帶小孩離去。

“椅子。”蕭如月提醒道。

李明武不想坐,看起來像是要借身體的痛永遠地記住這年少的情殤之痛。蕭如月再說一遍,李明武不再堅持,帶上小孩坐輪椅出府。少年先是找坐堂大夫給小孩看病,一診竟是小兒常見病蕁麻疹。

大夫訓斥李明武,不懂照顧小孩,讓小孩吹冷風會治不好嚴重要送命云云。這般恐嚇,李明武也慌了手腳,砸下大筆銀子直接把醫堂旁邊的房子買下,封閉門窗,不讓風進,又用毯裹牢小孩在被窩裡,一三頓中藥擦藥膏,親自侍奉不間歇。

平常時分,怕小孩煩悶,李明武這武夫竟捧著小人書給小孩講故事。蕭如月頭回聽到的時候,差點兒沒把藥汁給噴出來。這般用心還能說什麼,蕭如月也隨他去。

如是七八天後,麻疹退去。

蕭如月鬆氣,幸好底子不錯,沒留什麼後遺症。李明武很高興,說要帶小孩去嚐鮮。兩人沿著殘雪點點的和平街大板路前行,繞過三條樹道,略過百貨商鋪,進了本地一絕八珍樓。

跑堂的夥計一見李家少爺,就唱了個喏,不能去樓上老位置,便在樓下大堂裡挑了個臨窗的位,拿下搭在肩上的白抹布,迅速擦兩下,道:“武爺,今兒有新鮮*汁大龍蝦,您看?”只見李明武拿出一個小本,上記食事項:“小孩要過。”跑堂夥計擠著滿臉笑花,看了眼小孩,道:“那來份*汁糯米蓮藕羹,又軟又面,味道可甜,十里八鄉的孩子都喜歡。”

“太甜,”李明武看眼小本,又掰開小孩的牙嘴看了眼“牙還沒長全,不吃。”跑堂夥計點個蒜泥生薑清燉大鴉魚,滋補又營養,也沒有鯽魚那麼多刺,不易哽喉。李明武再搖頭:“太臊。”挑挑揀揀,他拍案道“這樣,來個水蒸蛋,佐料什麼的要少放,忌辛辣,不要太鹹,不要太淡,不能放糖…”一個水蒸蛋能加啥調料?龜,婆媽…聞著堂子裡撲鼻的魚香味,蕭如月肚子裡噝啦噝啦口水。

跑堂夥計記了七八個菜,朝掌櫃方向唱菜名,廚房那頭隨即得令,不到片刻功夫,菜樣便齊。這等神速,讓其他桌還在等菜的客人亂視,見到李明武那棕熊似的魁梧身材,殺人似的高挑飛刀劍眉,便火氣頓熄。

蕭如月抱著勺子蛋羹,盯著李明武筷子,說她也要吃。李明武迅速翻看紙條,搖頭:“書上說,小孩不能吃。”

“嬤嬤說囡囡可以吃。四少爺看的書不準。”李明武想了想,把小本收好,夾起小孩要吃的糖醋里脊,放進茶杯裡泡三遍,再放到小孩的碗裡。蕭如月嚼著無味的,辛酸又知足,有總比沒有好。

這時,堂子角落裡有人拍桌子罵掌櫃和夥計勢利眼,他們等有半個時辰,點的菜一個也沒上。蕭如月望過去,似乎是個小廝模樣的人物,對他的主子說,這八珍樓不過爾爾,不嘗也罷。這口氣又像是長隨。

夥計甩著白巾,飛快地端上一盤尖椒爆牛柳,青綠油汪,紅生煙,香味齊入鼻,這道簡單的菜,炒出了八珍樓大廚的水平。

那小廝模樣的長隨咕咕噥噥,他的主子少話,兩人就這盤菜吃了一小碗米飯。會賬時,那小廝在間摸錢袋,來回數遍,都不見掏出銀錢。夥計有數,道:“可是荷包未帶出門?”小廝脾氣不好,尖聲斥道:“放心,少不得你一個子兒!”夥計笑笑,拿白布在桌上抹兩回,轉角又有人喊結賬,夥計跑向下一桌。廳堂中心有個花花大少站起來,拿把燙金摺扇一搖三擺,故作風態,走向牆角。花花大少用扇柄挑起那小廝的下巴,道:“好個標誌的小娘子。”喬裝的小丫頭氣得破口大罵:“瞎了你的狗眼!淳安府的人也敢碰!”淳安府,大長公主夫家封邸。據傳,皇帝與長姐情甚篤,淳安府的權勢也是燕京一等一的盛。

“淳安府,哦哦,少爺我好怕喲。”花花大少及其跟隨哈哈大笑,小丫頭跳起來,一巴掌甩過去,花花大少摺扇一擋,厲滿面“敢甩我夏侯懷公耳括,你是頭一個!”刷地,扇子上亮出尖刃,拍向小丫頭的臉蛋。

情急之下,小丫頭的主子起身,推開丫環,徒手空拳和花花大少纏鬥。花花大少手上還真有些功夫,不過七八個來回,夏侯懷公單手將淳安府小主子的胳膊扣在身後,兩人貼得極近,花花大少陶醉似地輕嗅一口:“真香。”*情之極。

八珍樓裡竟無人阻止,若非古人冷漠,就是這夏侯懷公為地方一霸,無人敢管。那小丫頭被花花大少的跟班攔住,救不得主子,氣憤得又叫又罵,最後見小姐被人無理輕薄,竟氣得哭暈了去。

此際,花花大少正摸向淳安府小主子的際,挑起一塊玉佩瞧了,臉有變。被制住的人倒是鎮定,她道:“知我身份,還不放開!”

“待咱們共渡**,小娘子就捨不得嘍。”

“無恥!”小姑娘提腳便踢,反被花花大少夾住‮腿雙‬,情形怎一個羞憤死了得。

要不要趟這渾水呢?淳安慕容氏,當朝皇后的本家,與李家水火不容。不過,若是讓這個呆子和淳安府結下善緣,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蕭如月可不信沒有絕對利益驅使,那東宮堅定支持者夏侯家的花花公子敢動淳安府的人。

李明武許久不見小孩動筷,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神態隨意,也沒有要英雄救美的意思。他扳過小孩的臉,讓她專心吃飯,不理雜事。

小孩問道:“四少爺,**是什麼意思?”李明武笑說,**是很美好的意思,兩個喜歡的人在一起。小孩指著角落那還在又怒罵又戲的那一對:“那為什麼他們的**要又打又罵?”見有人破壞他的教導,李明武氣得砸過去兩菜盤。

夏侯懷公捂住血的臉袋,頂著菜湯油水,在飯堂裡轉來轉去:“哪個敢壞爺爺好事?!滾出來。”李明武從輪椅上飛縱起,幾個柺子打過去,專打嘴巴,立時把人揍得連他爹孃都不認得。花花大少的跟班一見動手之人,立馬蔫了,連連鞠躬點頭哈:“武少爺。小的該死,小的攪興,小的該死…”還一邊自扇掌巴子。

“滾!”跟班們扶住夏侯懷公倉惶而走,那位淳安府的小主子,青絲披肩,異常的清豔,她羞澀地小聲地向李明武道謝。柱著柺杖的少年連嗯一聲都沒有,只擔心小孩有沒有吃飽,叫夥計再上菜。

淳安府小主子咬著,頗為難堪。她的丫頭恰在此時清醒了,跑到她家小姐旁邊替主子抱不平,罵道:“喂,兀那莽子,沒見我家小姐跟你說話麼?”言語趾高飛揚,她打量李明武的眼神透著鄙薄,實在讓人不喜。

指望李明武這單細胞生物回應淳安府小姐的之情,不如指望頭西升。蕭如月拉拉李明武的衣袖,少年以為小孩被嚇著了,轉身唬臉大喝:“小聲點!”那小丫頭嘴一噘,差點又要掉眼淚。她家小姐拉住她,向李明武再次福身行禮道謝。少年很不耐煩,在看到小孩抬望眼的表情後,生硬地回道:“不用客氣,你是淳安府的五小姐,還是六小姐?”

“我,我行九。”淳安府的小姐聲音低不可聞,宛若山陵古道音塵絕。

“哦,原是襄陽公主,”李明武抱起小孩,柱起柺杖,意為結束談話“下回出門記得帶侍衛。”慕容晴安言又止,她眼中閃有淚花,偏又倔強地直咬花瓣一樣的,楚楚可憐。她的小丫環急得想要說話,在瞧見李明武不能動的左腿後,又住口,還輕輕地拉主子的衣裳,讓她遠離這個危險的男子。

“四少爺,我們送漂亮姐姐回府吧。”小孩甜甜地說道“路上有很多壞人。”李明武一拍腦袋,轉身衝慕容晴安歉疚一笑,道:“襄陽公主,稍待,我請令尹送公主回京。”他打發小廝去請校尉。

這回,不止蕭如月想砸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的構造,就是一旁的食客也要連聲嘆息:如此不解風情,枉為男人!

李明武此刻像個盡責的地方主人,殷勤地請襄陽公主進雅間收拾妝容,同時,不失討好地讓飯莊掌櫃送八珍點心。公主的丫環不屑地念道:“知道公主的身份就開始搖尾乞憐,德。”

“請、公子見諒,我這丫環心直口快,沒有惡意。”慕容晴安脾倒好,給她的丫環脫罪。

少年做了個隨意的動作,他眼底盡是厭煩。他不想和這兩個女人打道,偏又身邊跟著小孩,要以身作則,只能暫時忍耐。待公主主僕進入雅間,李明武立即讓掌櫃另裝點心盒,溜之大吉。

小防孩趴在少年的肩頭,直看那位襄陽公主消失的方向,心底玩味不已。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名叫慕容晴安的女子與京中各家貴女情極好,李家長女就是其中之一,因為慕容晴安,李清圓甚至能夠出讓自己相中的獵物太尉蘇家之子蘇慕陽。

不錯,李明武這個善緣結得不錯。

蕭如月東想西想琢磨著給李明武加籌碼,這個少年權越重,她的安全才越有保障,不是麼?

李明武東遊西蕩照原定的計劃,到書鋪給小孩挑書。結賬的時候,蕭如月看到那堆書中,夾有一堆小兒教養書:如何防止六歲小兒染疫病、如何培養小兒興趣、小兒古箏初級教程等等。那個半大少年,還一本正經地問店長,先看哪本?

看熊樣的魯莽少年那嚴肅認真謹慎選書的模樣,蕭如月沉默,無法用言語形容這詭異的一幕。

“咣噹…當…”喪葬的銅鼓聲在幾街開外傳來,李明武愣住,兩手的東西落一地。在寒風飛卷的街頭,少年沒了笑意,呆立不知所以然。

就這樣的狀況還能想到有個小孩等著“他去救”李明武這種人也算絕種了。蕭如月微微搖頭嘆息,道:“我要吃飯。”

“哦,吃飯,”李明武愣愣地應了一聲,半晌才回過神“四少爺帶囡囡吃好吃的。”吃過食不知味的晚餐,李明武帶小孩回屋。

夜半明月半圓時,少年在夢中叫著晚晚的名字,一驚醒即找小孩。見小孩也睜著眼,少年以為小孩也與他一樣從噩夢裡驚醒,他摟著小孩邊拍邊安:“囡囡,不怕,四少爺在這兒”唯恐失去這孩子緊緊地摟著,喃喃著他的誓言,讓晚晚相信他會永遠守著小孩。

蕭如月不會安人,更何況這少年也不是純然無辜。她只能嘆息,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