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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秦孝公奇策試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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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鞅兄請講,景監當全力相助。”

“三月之內,不要對秦公言及衛鞅。”景監驚訝“卻是為何?”

“三月後,秦公若對衛鞅不滿,尚請內史保我與秦公連見三次,可否?”景監更是困惑莫名:“鞅兄何出此言?以鞅兄大才,秦公何以不滿?一次便可任職,此後同殿為臣,何故三次?”衛鞅微笑搖頭“君若信鞅,便當為之,君若不信,亦可不為。箇中因由,後自當詳告,此時卻不便說明。此乃衛鞅拜會內史之故也。”景監沉有頃道:“好!景監當勉力為君斡旋。”衛鞅起身,鄭重一躬“君子重然諾,內史信人也。衛鞅告辭,三月後再會。”

“且慢。”景監舉起大陶杯“鞅兄當辛苦三月,景監以此杯為君餞行。”

“好!”衛鞅朗聲大笑“衛鞅若負苦菜烈酒,無顏見君。幹!”兩人不約而同的伸手相握,舉杯相碰,慨然飲盡。

第二天清晨卯時,衛鞅來到招賢館。士子們還在各自的小屋裡收拾衣物零碎,有富裕者來時還帶有隨身貴重之物,吵吵嚷嚷的要求招賢館掌事找地方保管,也有人站在院中商議該到哪裡去?有人說:“我看只到縣府走走就行了,難道真到窮鄉僻壤不成?”有人立即應和“對,反正秦公說是隨意走訪不做定規嘛。”又有人道:“沒有車馬,僅這翻山越嶺就累死人,能到縣府就謝天謝地了。”更有一個士子揚著手中短劍道:“荒山野嶺,遇到刺客盜賊如何辦?治民在官嘛,看民有何用?”吵吵嚷嚷,竟是莫衷一是。發放錢物的書吏案几前還是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開始。

衛鞅向院中掃了一眼,徑直走到書吏案前遞過刻名木牌。書吏恭敬熱情的笑道:“先生稍等。”便翻開花名簡冊瀏覽,竟是沒有找到衛鞅的名字,正在詫異間,景監來到案前吩咐“這位先生昨夜剛到,尚未住進招賢館,給先生辦理吧。”書吏點頭答應,便給衛鞅發放了一應物事。那是四樣東西:一張手掌大的通行令牌,裝在一隻皮袋裡的一千枚秦國鐵錢,一雙結實的皮靴,一支騎士用的短劍。衛鞅久有孤身遊歷的經驗,早已是一身布衣,利落的收拾好東西,當場換上皮靴,便走出了招賢館。景監默默望著他的背影,久久佇立在院中。

衛鞅這次沒有騎馬。他知道,馬雖可以代步,但在窮困的山鄉,一則是快不了多少,二則是草料負擔難以解決。布衣徒步對於他來說,本來就不是新鮮事,而且踏勘的又是一個準備長期紮的國家,興奮而愉快,絲毫沒有苦不堪言的沮喪情緒。他也沒有在招賢館士子中尋覓同伴,他相信這麼多士子中肯定也有刻苦勤奮之人,不會全然是浮躁虛榮之士。即或如此,他仍然願意孤身而行。在他看來,深刻的思慮是孤獨的審視所產生的,大行賴獨斷,不賴眾議。深訪山野,嘖嘖眾議只會關注行止妨礙心神,而無助於明澈的思慮。

衛鞅首先向西。入秦以前,他仔細研讀了能找到的一切有關秦國的典籍,對早秦部族的坎坷足跡有了深刻印象,知道偏僻的西陲正是秦國的本,秦國的基在西方,在涇渭上游的河谷地帶。當年秦部族東進勤王,就是從隴西的河谷地帶秘密開進的。秦人本是一個古老的東方部族,從商代開始,奉命西遷,成為殷商王朝抵禦西部戎狄的主要力量。殷商滅亡後,秦部族作為先朝遺族被輕視遺忘。秦部族回遷無力,便在西部邊陲的戎狄海洋裡浴血奮戰,奪得了涇渭河谷半農半牧。周穆王時代,秦部族出了個馴服烈馬且有駕車絕技的造父,秦部族方得在西周王朝初漏端倪。周孝王時期,秦部族為周室牧養戰馬有功,被封了一個不夠諸侯等級、只有三十里地的“附庸”小邦,頭角終於了出來。三代之後,戎狄屢犯中原,秦部族重新被起用,首領秦仲被封為周天子的大夫,率領秦部族抗擊戎狄,秦部族鋒芒再現。卻不幸秦仲戰死,戎狄退卻,秦部族再次被遺忘。

數十年後,周幽王失政,戎狄大舉佔領鎬京,殺死幽王,焚燒鎬京,周王朝面臨滅頂之災。太子宜臼也就是後來的周平王,再次想起了戎狄克星秦部族。於是冒險西進,親自求援。首領秦襄親率五萬剽悍善戰的騎兵東進,一戰將戎狄擊潰驅逐,又全力護送周平王東遷洛陽。秦部族對周王朝的再造大功,終於使它成為繼承全部周室王畿的大諸侯國。象這樣脫離中原文明,在西部邊陲獨自發展數百年,即或是當今最強大的魏國,也未必能夠做到。惟其如此,秦國的封閉,秦國的孤立,秦國的窮困,秦國屢敗於東方而沒有滅亡的原因,應該都可以在西部找到蹤跡。

衛鞅正是想到秦國西部老上,看看能否找到別人視無睹的東西?

依舊是邊走邊問,風餐宿,整整十天,才走過了秦國舊都雍城,走到了數百年前秦部族被封為“附庸”的山間盆地。這裡再向西走三五十里,便是兩山夾峙的陳倉險道,也是當年秦穆公對付戎狄的咽喉要

衛鞅走到陳倉口山巔的時候,正是夕陽將落的時分。茫茫群山的溝溝壑壑均被染成了金,溝中可見民居點點,炊煙裊裊,山嶺石面,一條小河從溝中過,兩岸亂石灘依稀可見。其時正是夏,山野溝壑竟是難得看到幾株綠樹,充滿眼中的不是青白的山石,便是莽蒼蒼的黃土。山溝中時有“哞——哞——”的牛叫聲迴盪,使山嶺溝壑倍顯空曠寂涼。衛鞅站在嶺上遙望,不由沉重的嘆息一聲。這是他走遍列國,所見到的最為荒涼貧瘠的地方。應當說,這還是老秦人最早的基之一,肯定還不是最窮困的地方,也就是說,秦國還有更多的窮山惡水,更多的不之地。腹心地帶的渭水平川他已經大體看過了,那是一種富庶的貧瘠。那麼這裡已經是真正的窮困了,可是竟然還有比這裡更為窮困的地方,秦國可真是滿目荒涼的窮極之邦啊!這樣的國家,要變成滿山蒼翠遍野良田遍地牛羊民富國強的強盛之邦,無異於痴人說夢。沒有翻天覆地的大志向大動作,休談秦國富強啊。

降臨,衛鞅沿著石塊夾雜著土塊的荊棘小道走下溝來。

這是一個很小的村落,大約有二三十戶人家。山頂還有晚霞,溝中卻已經是暮靄沉沉了,可是村中竟然沒有一家顯出燈光。衛鞅走到一座稍微整潔的小院落前,發現大的柴門半掩著,黃泥巴糊成的門額上掛著一個破舊的木牌,隱隱可見“村正”兩個大字。衛鞅敲敲柴門上的木幫,拱手高聲問:“村正在家麼?”話音落點,一隻大黑狗兇猛的撲了出來,汪汪吼叫。

“黑兒,住了!”黑屋裡傳出一聲蒼老的呵斥,黑狗立即釘在門邊深出長舌呼呼息。黑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邊走邊咳邊嘶聲問:“誰?”衛鞅拱手笑道:“村正老伯,我是遊學士子,了路,想投宿一晚,行麼?”老人拉開柴門,上下打量著衛鞅“黑燈瞎火,能進溝?”衛鞅笑道:“老伯呀,我是不小心滾下溝的,不是從河邊大路進溝的。”老人點頭道:“噢,象,象,手腳都有血珠子。來,先進來。黑兒,臥去!”衛鞅走進院子。大黑狗悄悄的臥在了黑屋門口。老人高聲道:“婆子,出來見客。碎小子,去叫人,籠火客!”黑屋裡連應兩聲,先鑽出來一個光股男孩向衛鞅躬了一躬,尖聲笑道:“遠客哩,好!”便蹦出門去了。後邊又跟出來一個身著黑布短衣褲的女人,向衛鞅貓一躬笑道:“客好?”衛鞅拱手笑答:“主家好。”女人道:“同好同好。客坐。碎女子,茶。”雖是最樸的山野應酬,卻也是禮數不缺,看來老村正畢竟見過一些世面。衛鞅拱手一禮笑道:“多謝村正關照。”老人給衛鞅搬過一個木墩“坐。”衛鞅便坐了下來。老人道:“哪國人?”衛鞅道:“陳國,太遠了。”老人點頭“陳國?還好,老秦跟陳國沒開過仗。沒人罵。”這時一個頗豐滿的女孩子光著腳丫,穿著一身補丁摞補丁說不清顏的短衫褲,捧來一個碩大的陶壺和瓦盆,將瓦盆放在衛鞅腳前,將大陶壺噗嚕嚕倒滿瓦盆,低聲笑道:“涼茶。客喝。”衛鞅確實是渴極,端起瓦盆,頓覺一種濃濃的土腥味兒夾著幹樹葉的味兒撲鼻而來,他還是咕咚咚牛飲而盡了,用衣袖沾沾嘴巴笑道:“多謝。”老人嘿嘿笑道:“碎女子整的涼茶誰都愛哩。今黑兒就她陪你。”衛鞅一下沒聽清字音,以為老人誇讚女兒,便也笑道:“多謝村正,小女勤勞聰,定能嫁個好人家。”老人高興的笑道:“碎女子,客誇你哩。”女孩嬌嗔道:“聽著了。客也好哩。”老人笑道:“同好同好,碎女子福氣哩。”

“火籠好了——!”門外傳來男孩的尖叫。

老人起身:“走,老秦人有客必,熱鬧哩。婆子,女子,都走。”山腳下的打麥場中然起了一堆篝火,火上吊烤著一隻野羊。山村孩童們興奮的從山坡上搬來囤積的枯樹枝丟進火裡,篝火熊熊燒著,將半個村子都照得亮了起來。偏僻的窮山溝經年累月沒有客人,一旦有客,就是全村的大喜之!無論冬夏,山民們都會燃起篝火舉行客禮。這是老秦人與戎狄雜居數百年形成的古樸習俗。衛鞅在東方列國遊歷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主人如此古道熱腸的歡來客。他很動,也很高興,能見到全村人,對他就是最有價值的地方。雖然是七月夏,山溝河谷卻絲毫不顯炎熱。村人們在火堆旁邊圍成了一個大圈子,每人面前都擺著一個陶碗,男女相雜的坐著。衛鞅坐在老村正和一個白髮老人的中間,算做客禮的尊位。老村正那黑胖胖的女兒高興的坐在衛鞅身邊。時當月半,天中一輪明月,地上一堆篝火,恍惚間衛鞅彷彿回到了遠古祖先的歲月。

“上苦酒——”衛鞅身旁的白髮老人嘶啞的發令。老人是“族老”在族中最有權威,即或是官府委任的村正,在族中大事上也得聽他的。

一個瘸腿光膀子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陶罐向每人面前的陶碗裡倒滿紅紅的汁。由於瘸,他一步一閃,一閃一點,便是一碗,極有節奏,煞是利落,引起村人們一片讚歎。頃刻之間,男女老少面前的黑陶碗便都滿了。佝僂的老村正舉起陶碗向衛鞅一晃,又轉對村人,嘶聲道:“貴客遠來,苦酒,幹——”便咕咚咚喝下。衛鞅雖不知苦酒為何酒,但對飲酒卻有著本能的喜好,從來是客隨主便,見村正飲下,便也舉碗道一聲“多謝族老村正,多謝父老兄弟。”一氣飲盡。剛一入口,便覺得酸嗆刺鼻直衝頭頂,若非他定力極好,便可能要吐了出來。強飲而下,但見村人們嘖嘖擦嘴,口讚歎“好苦酒!”

“夠酸!”

“這是村中最後一罈了,藏了八年,能不好?”族老笑問:“遠客,本族苦酒如何啊?”衛鞅笑道:“提神!很酸很嗆,很象醋。”村人們一齊哈哈大笑。族老正道:“醋,酒母生,五穀化,不列為酒,老秦人叫做苦酒。遠客不知?”衛鞅恍然大悟,拱手笑道:“多謝教誨。”老村正笑道:“人家魏國,做苦酒用的都是五穀。老秦窮哩,收些爛掉的山果汁水,藏在山窖裡,兩三年後便成苦酒了。這幾年天旱,山果也沒得長,苦酒也沒得做了。這是最後一罈,八年了,捨不得哩。”衛鞅聽得酸楚,動的拱手道:“素不相識,受此大恩,何以回報?”

“回報?”族老哈哈大笑“遠客入老秦,便是一家人!若求回報,算得老秦?”驀然,衛鞅在火光下看見族老半的胳膊上有一塊很大的傷疤,再聽老人談吐不凡,恭敬問道:“敢問老伯,從過軍?”族老悠然笑道:“老秦男丁,誰沒當過兵?你問他們。”倒酒瘸子高聲道:“族老當過千夫長哩,斬首六十二,本事大哩!”衛鞅肅然起敬“族老,為何解甲歸田了?”瘸子喊道:“丟了一條腿,打不了仗咧,還有啥!”衛鞅低頭一看,族老坐在石頭上盤著的分明只有一條腿,破舊的布褲有個大,鮮紅的大腿在火光下忽隱忽現。衛鞅心如湧,顫聲問:“官府沒有封賞?”村正重的嘆息了一聲,冷冷一笑“封賞?連從軍時自己的馬和盔甲,都沒得拿回來。光身子一人被抬回來,沒婆子,沒兒子,老可憐去了。”一個老婦人竟是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我的兒呀,你回來吧——”瘸子尖聲喊道:“老嬸子,哭個啥?住!給你客說,我山河村百十口人,五十來個男人當兵打過仗,活著的都是半截人,你看!”瘸子猛然拉開自己的褲子,兩腿上赫然漏出十幾個黑“這是中了埋伏,挨箭的!再看他們。”男子們默默的脫去破舊的衣衫,火光照耀下,黝黑糙的身體上各種的傷疤閃著奇異的驚心動魄的亮光!村人們掩面哭泣,唏噓不止。

族老高聲呵斥“都抬起頭來!哭個甚?這是客麼?”村人們中止了哭聲,嗒嗒的拭淚抬頭。

衛鞅已經是熱淚盈眶,默默拭去,啞聲問道:“斬首立功,不能任官,連個爵位也不給?”族老嘆息道:“好遠客哩,普天下爵位都是貴族的。我等黔首賤民,縱然斬首立功,也只配回家耕田賣苦。能在回來時領上千把個鐵錢,泥土糊間房子,就託天之福了,還想爵位?客從外邦來,天下可有一國給賤民爵位的?”衛鞅默默搖頭,無言以對。

村正笑道:“說這些做甚?客又不懂。老歌,上吧。”族老點點頭,高聲道:“咥——!”瘸子高興的跳起來蹦到篝火前,拿出一把短劍,極其利落的將烤野羊割成許多大小一樣的塊。兩個赤腳男孩子飛跑著專門往每人面前送。惟有衛鞅面前的是一塊肥大的羊腿。塊分定,一位一直默默無言的紅衣老人站起,從出一支木劍,肅然指劃一圈,高聲唸誦起來“七月火,天賜我,人各均等,合族興盛——咥!”村人們歡笑一聲,各自抓起面前的塊。村正和族老向衛鞅一拱手“客請。咥!”衛鞅知道,秦人將吃叫做“咥”這是極古的一個字,本來發源於周部族。《周易》的《履卦》就有“履虎尾,不咥人,亨。”的卦辭。《詩經·衛風》也有“咥其笑矣。”的歌詞。老秦部族與周部族同源,又繼承了周部族的西土基,周部族特殊的語言自然也就在秦人中保留了下來。周部族東遷洛陽後,悠悠數百年,大受中原風習的滲透影響,反倒是丟失了許多古老的語言風習。這個“咥”字,便成了秦人獨有的方言!被東方士子譏笑為“蠻實土話”衛鞅卻覺得這個“咥”字比吃字更有勁力,口至食物便是“咥”多直接!

“吃”字呢,繞一大圈,要乞求才能到口,多憋氣?所以他到秦國後,很快便學會了這個“咥”字,一坐到案前,拿起筷子說一聲“咥!”便立即開吃。幾次惹得侯嬴哈哈大笑。

此刻,衛鞅也笑著拱手道:“多謝。咥!”便在歡笑聲中和村人們一起啃起了烤羊。衛鞅撕下一半羊腿,遞給身旁的村正女兒道:“給你吧,我咥不了的。”女兒粲然一笑,便拿過來放在手邊。

瘸子尖聲喊道:“來,山唱一支——!”便有山民吹起嗚嗚咽咽的陶壎,村民們一齊用木筷敲打著陶碗唱了起來:七月火過我山陵女兒耕織男兒作兵有功無賞有田無耕有荒無救有年無成悠悠上天忘我蒼生陶壎嗚咽,重悠揚的歌聲飄蕩在夏夜的山風裡,飄得很遠,很遠。

回到老村正家裡,看天上月亮,已經是三更將盡了。老村正只有一間兩開間的磚泥屋,顯然無處留客。衛鞅對風餐宿有過錘鍊,堅持要睡在院子裡。可老村正夫婦無論如何不答應,說山風要受涼,硬是要他睡在靠近窗戶的牆下。這個位置和老村正夫婦一家僅僅隔了一道半尺高的土坎兒,老村正說,那裡是專門留宿貴客的,冬暖夏涼哩。衛鞅雖說不怕清苦,也抱定了隨遇而安的主意,但對這男女老少同屋而眠,的確是難以接受。然這些山民樸實憨厚,絲毫不以客人見外,如果拒絕,那是大不敬的。想來想去找不到託詞,衛鞅只好在窗下和衣而臥,連奔波疲勞,竟也呼呼睡去了。

酣夢之中,老秦人們在呼嘯衝殺,驟然間屍橫遍野,傷兵們悽慘哭嚎,躺在山村荒野中無人過問,一頭怪獸不斷的噬傷兵,一個美極的女子長衣飄飄,將怪獸一劍殺死,卻是白雪!她緊緊抱住自己,解開了自己的衣服,雙手在他身上輕輕的‮摩撫‬,她真大膽,竟然…衛鞅在奇異的受中霍然坐起,眼睛,定神一看,只見村正女兒赤身體的趴在自己腿上動著,豐滿的體在暗夜中發出幽幽的白光。衛鞅驚出了一身冷汗,雙手推開光滑的體,低聲道:“小妹妹,不能,不能這樣。”山村少女撲哧一笑“怕甚?爹讓陪你的,你不要我,我沒臉見人哩。”衛鞅想了想道:“我想小解,跟我到外邊院子裡可好?”少女笑道:“想哩,走。”說著光身子披了件衣服,拉起衛鞅到了院中。

殘月西沉,院中一片朦朧月。衛鞅笑道:“小妹妹,來片席子陪我說會兒話,好麼?”少女高興道:“好哩,想咋就咋。”便拉來一片破席,讓衛鞅坐下,自己便偎在他旁邊。衛鞅脫下長衫親切的說:“小妹妹,穿上這件衣服再說話,冷哩。”少女笑笑,穿上長衫包住了自己,又趴在衛鞅腿上。衛鞅笑道:“小妹妹,多大了?”

“十三。客多大?”衛鞅笑道:“老哩,三十六了。有婆家麼?”

“沒。村裡沒有後生,只有老半截人。”

“小妹妹,陪過別的客人麼?”

“沒。娘說,我還沒破身哩。”衛鞅長長的嘆息一聲“小妹妹,想找個好後生麼?”

“想。”少女明亮的眼睛湧出了淚水。

衛鞅含淚笑道:“小妹妹,叫我一聲大哥,大哥幫你。”

“大,哥——”少女抱住了衛鞅,卻是一聲哽咽。

衛鞅不斷找各種話題,終於和這個十三歲的山村少女說到了天亮。

清晨,老村正夫婦高興的給衛鞅做了最好吃的野菜疙瘩,連連說碎女子沒有陪好客。衛鞅百集,吃完野菜疙瘩,站起來肅然拱手道:“老伯,我乃四海遊學的士子,要錢沒用,我想給你留下九百鐵錢,再蓋間房子吧。請老伯萬勿推託。”說著便拿出錢袋捧到老村正面前。

“啥?這叫啥事麼!不成!”老村正一聽,面紅耳赤,高聲回絕,顯然有受到欺侮的覺。衛鞅無奈,只好收起錢袋,嘆息道:“老伯,村裡沒有年輕後生,我想將小妹妹認做義妹,帶她到櫟陽一個朋友那裡做份兒生計,不知老伯意下如何?”老村正驚訝的睜大眼睛喊道:“碎女子,過來!昨晚沒陪客?”少女垂頭低聲道:“陪了。”村正道:“睡了沒?”少女擦著眼淚搖搖頭。老村正搖頭嘆氣“咳,不中用的東西!婆子,你說。”老婦人擦著眼淚道:“客是好人哩,叫碎女子跟他去吧。”老村正便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在村裡也是見不得人哩。”老婦人擦淚道:“碎女子,快給客磕頭,叫大哥,快!”少女笑道:“娘,昨晚叫過了。”便跪倒在衛鞅面前叩頭。衛鞅連忙扶起“小妹妹,不用了,跟大哥走吧。”老村正揮手道:“村人還沒起哩,快走吧。”老婦人道:“走,我送客,送碎女子。”衛鞅向老村正深深一躬“老伯,村人始終無人問我姓名。在下實言相告,我叫衛鞅,前往櫟陽修學。如果你想小妹了,就到櫟陽渭風客棧來找我。”

“記下了,走吧。”老村正抹抹眼淚,背過身去了。

太陽還沒有爬上山巔,山溝裡尚是濛濛發亮。衛鞅牽著山女的手走出了溝口,老婦人在身後遙遙招手。

“大哥,我還沒出過溝哩。”

“跟大哥走吧,長大了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