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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險脫毒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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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全身冒著騰騰熱氣,寒風又撲身而來,他也毫不顧忌地將上身袒赤的打光了脊,他那瑩光而白晰的右上,赫然正鼓起一個拳頭大的紫紅球:這枚球顯然不是天生的,它薄得像一層包水的皮,透著閃亮的紫紅,鼓盪蕩的,似是裡面盛了些什麼?

雷一金一咬牙,反過龍圖刀“哧”地一橫斜抹過前鼓起的球,於是,只聽得“噗”地一聲,一股濃漿般的紫黑直噴出來,像箭一樣標濺到前面一塊山石上,黏黏的,散發出一股特異的辛辣帶著甜腥的氣息!

雷一金將龍圖刀猛力到泥土裡,息著,用力擠壓四周的淤腫,他的雙手十指是這般用力,沒有多久!殘餘的紫已被壓盡,開始有泊泊的鮮血淌出來。這時,雷一金吃力地站起,有些虛脫地以刀為杖、拄著地,一擺一拐地朝亂石崗下的小溪走去。

溪水是如此清冽與冰冷,宛如滲了滿溪的涼雪,雷一金沉重地跪倒,顫抖著掏水洗滌傷口。

在茅屋中的時候.他甫始中了“活僵粉”的毒,便立刻知道情形不妙,因此。在他默立著不言的當兒,實則是在暗中聚集了一口真氣,一口他拼著命修為成功的丹田真氣,這口真氣稟陽剛而純猛,當年,隨師習藝時,他便是藉著這口氣貫穿了“任督”二脈,打通天地二橋。

習武的人,往往修為到這個境界,都不敢冒這生命的危險,因為,一個不慎,便導致走火入魔,重則喪命,輕則成殘,但雷一金卻憑一股毅力,克服了重重難關,這股至真至烈的丹田真氣,他取名為“至剛”以這口至剛真氣,能運用自如到排聚通洩本身的血脈,他可以用至剛真氣隨意封閉身上任何部位的孔經脈道,也能運用這口氣隨意使全身的肌膚突陷易位。

當然,更可以將身體內的毒素以這口真氣強行聚於一隅,然後破肌放毒。方才他所以能奇蹟般地支持未倒,便完全憑藉著他這“至剛真氣”的神力妙用,這對他的敵人來說,是做夢也預料不到的。

冰涼的溪水灑洗在炙痛的傷口上,有一股快意的顫抖,雷一金仔細地衝擦著,好一陣子,他才長長地吁了口氣,站立起來,灑上一點金創藥,然後撕下一塊衣角將傷處緊緊紮好,懶洋洋地穿上衣衫。

就在他緩緩扣上斜襟最後一顆雪亮的鋼鈕時,背後一聲極度輕微的“咯咯”聲驚動了他——雷一金頭也不回,輕輕地把長衫罩好,找著一塊溪畔的平滑石塊坐了下來。目光注視著在黑暗中嶙嶙波動的溪水,雷一金默默地沉坐著,好像他在想些什麼,但他卻什麼也沒有想。

雷一金耳朵裡聽著又開始響起輕微的聲音,在靜靜推斷著那隱於暗處的不速之客隔有多遠,在什麼方位,正朝哪個角度移動…

於是——雷一金似是在對虛無中的魂魄說話,他的語聲有些空迴盪:“假如你想做什麼,朋友,現在是時候了。”後面的亂石崗裡驀地響起了一聲狂厲有如金鈸般的大笑。一條魁梧的人影飛天衝起,在空中一個筋斗,又美妙而輕柔地緩緩落在雷一金五步之前!

雷一金微閉著眼,細細地打量著面前的人。嗯,這是個一看即知極為難惹的江湖人物。他一身黑衣,蓄留著如虯的短髮,目光如炬,大耳方嘴,連皮膚也黑得發亮。看上去,給人一種特別震懾窒息的覺,像面對著一座山,一座拔削的雄偉的山,那般孤傲,又那般猛銳!

這人也凝視著雷一金,良久,他微抱著雙拳,聲如旱雷般道:“少俠請了。”在他一抱拳的時候,雷一金驚異地察覺到他雙臂之下分縛著的一對金黃銅鈸,於是,立即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雷一金輕輕欠身,淡然道:“不敢。”黑衣人目注雷一金,宏聲道:“夜涼如水,又在荒崗寒溪之濱,少俠獨坐沉思,莫不成有什麼心事嗎?”雷一金笑了笑,道:“兄臺卻是好管閒事。”黑衣人哈哈一笑,正要再講什麼,卻突然看見了雷一金身旁的龍圖刀,他悚然退後一步,壓低了嗓門:“少俠身旁所置之兵器,可稱‘龍圖刀’?”雷一金頷首道:“南宮當家好眼力!”黑衣人大吃一驚,急道:“少俠如何知道我南宮鐵孤?”雷一金用龍圖刀在地上劃丁兩個圓圈,徐緩地道:“‘雙鈸追魂’南宮鐵孤名鎮天下,尤其那一對奪命銅鈸的獨門標記,誰見了又會不認識?”南宮鐵孤豁然大笑,笑至一半,又恍然大悟地跳將起來叫道:“你是雷一金,‘龍圖修羅’傳人,近轟動整個武林,滅‘五行柱子’,殺‘玉魔書生’的年輕高手,‘龍圖刀’雷一金!”雷一金平淡地道:“不足掛齒。”南宮鐵孤大步上前,再次抱拳道:“少俠,我南宮鐵孤遠至贛境,即聞得雷一金的大名,江湖上把少俠說得猶如天際神龍,不想竟能在此巧遇,實在到榮幸。少俠風姿英,神形俊朗,不久當可成為一方英才,道上豪士!”雷一金緩緩站起,微笑道:“過譽了,南宮兄!”南宮鐵孤打量了雷一金一眼。有些詫異地道:“少俠,你面青白,神亦帶萎頓,莫非…莫非遭了什麼意外?”雷一金疲乏地道:“南宮當家面前,我雷一金也不須避諱,何況,江湖傳言最快,不久也會知道。”於是,他便將三元會魁首如何霸佔晏修成未婚,如何誣晏修成與其姬妾有染,施以火刑。魏正如何一路鞭笞,自己一時不忍,伸手管了這檔事。又如何夜襲竹廬。如何設計陷害,自己中毒殺出重圍…詳述了一遍!

南宮鐵孤氣憤膺,咬牙切齒道:“幹得好。少俠,南宮鐵孤永遠和你站在一起。如今武林道上道義蕩然,江湖是非黑白早已不分。”雷一金苦澀地笑笑道:“南宮當家,你不在魯燕享清福,卻萬里迢迢來到贛境,可有什麼公幹?”南宮鐵孤嘆了口氣,攤攤手,卻十分坦率地道:“少俠赫赫神威,難得你我一見如故,我南宮鐵孤也犯不著隱瞞,迢迢千里披星戴月,事情卻只有一樁,我那女兒被人誘拐跑了,此來為了追她回去!”雷一金怔了怔,低沉地道:“南宮當家手下高手如雲,能人比比皆是,又何苦自己如此勞累奔波?”南宮鐵孤又嘆了口氣,道:“這就叫家醜不可外揚了,我‘鐵旗門’的人雖說不少,但叫他們來辦這種事,總透著點不是那麼個味,而且,便算他們抓著那個賤人,如若她一哭一鬧,我的那般人就不好應付了。想來想去,只好我自己走一遭啦!”雷一金沉默了一會,道:“南宮當家,你如今可有了線索?”南宮鐵孤點點頭,道:“一個半月前,我的好友‘玉蕭幻手’姜穆還在九江遇見過這兩個混賬,親眼看見他們往這邊來了,當時老薑還在奇怪我那女兒為何會到這裡?二十天前,又那麼巧地碰上‘神威鏢局’的驛馬隊,他們押運著一批貨物到安徽合肥去,帶隊的是‘白髮童子’潘暢,見了面就問我女兒怎麼會到了這邊?我當時支吾過去,問明瞭她們走的方向,這就匆匆趕來了,哪曉得這塊地方一片穹荒惡野,除了山就是林,眼巴巴地找兩個人,何異大海撈針,連個影子也看不著,加上我人生的不,轉了十來天還是一無所獲…”雷一金咬咬下,道:“按說南宮當家蒞臨贛境,理應高接遠送,更應該協助南宮當家追查此事才對,但…但在下既然手攪下了那檔子事,總得有始有終,何況他們還留下了‘白龍坡’之約,無法拖延,如若南宮當家能多耽幾天,白龍坡事件了斷之後,當可一盡地主之誼,也可多為當家分勞。”南宮鐵孤連連抱拳,地道:“萍水相逢,得蒙少俠如此關懷,南宮鐵孤實是銘不已,多耽數無妨,只是少俠你…哦,只是少俠你此去赴白龍坡之約,難免人單勢孤,何況對方處處設下陷阱,再加上你此時毒傷——”雷一金淡淡一笑,道:“我自己的底子自己知道,這點難關尚能應付。”南宮鐵孤哈哈大笑著,道:“當然,當然。”夜影中,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悲長而昂厲的馬嘶之聲,嘶聲像帶著哽咽,波波傳散,宛如直揚霄漢,南宮鐵孤側耳聆聽讚道:“只嘯嘶之聲,便知這是一匹好馬!”雷一金微微躬身,道:“此馬不知原來主人是誰,竹廬夜襲窩居時遺留在山腳下,在下為了解決‘三元會’之事,正缺坐騎,被在下選用上了。”南宮鐵孤道:“名馬認主,即可謂:名馬配與俠士,相得益彰。”雷一金道:“謝了!”驀然仰首,以嘯聲應合,尖烈的嘯聲直人空,繞散迴盪,一直傳出老遠,十分迅速的,一陣閃雷似的蹄聲已遠遠傳來。

片刻之後,在沉沉的荒野中,已見一乘鐵騎狂奔而來,雪白的鬃飛揚著,銀的鞍鐙閃耀著亮晃晃的光彩,是“小白龍”像一陣旋風捲了過來!

南宮鐵孤又忍不住喝彩道:“好馬,此馬落在匪人手裡,實是暴殄天物!”小白龍飛奔至前,在雷一金身邊興奮地人立長鳴,雷一金欣地笑了,他走過去擁攬馬頭不住用面頰在愛騎的鼻端摩娑著,一面還不停地低聲呢喃,那情狀,便宛如一對久別的戀人重逢,真情,喁吶相親。

半晌——雷一金回身拱手,低沉地道:“三天之後,請南宮兄至武田埠‘隆升’客棧等我。”南宮鐵孤有些依依不捨地道:“匆匆把唔,雷少俠風範氣度已長留鐵孤心頭,雖說三天之後即可重逢,但在下卻有一言,若不說出,猶同骨鯁在喉,須一吐為快!”雷一金道:“南宮當家有何吩咐,雷一金在此恭聆教益!”南宮鐵孤道:“少俠,你我一見如故,鐵孤託大,痴長几歲,想佔點便宜,稱你一聲兄弟?”雷一金道:“在下豈敢高攀!”南宮鐵孤微慍道:“少俠是否看不起南宮鐵孤這一介江湖草莽?”雷一金軒朗一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適才所言,只是小弟相戲,尚祈大哥見餚!”南宮哈哈大笑,一把將雷一金摟在懷裡,拍著雷一金的後背道:“好兄弟,這才是我的好兄弟!”這是真情的,人,男女之間有一見鍾情,男人與男人,又何嘗不會一見投楔呢?

南宮鐵孤語畢,語重心長地道:“兄弟,不管你此去如何,愚兄謹祝你一路順風,馬到成功!”同時,取出一面三角旗,遞給雷一金道:“兄弟,此為‘鐵旗門’最高令符,令符所到之處,即同愚兄親臨。”雷一金本待遜謝,但見到南宮鐵孤誠摯之情,溢於言表,連忙雙手接過,道:“便託大哥之福了。”說罷,偏身上馬,一揚手,掉轉馬頭飛奔而去,南宮鐵孤獨立溪畔,凝注著那乘消失於夜暗中的騎影,沉思片刻,立即作了決定,在夜暗中消失了。

小白龍飛奔著,直朝白龍坡疾馳。現在,約莫正是三更時分。

鞍上。

雷一金微閉著眼睛,利用這一點有限的時間調息養神,他仍要按時去白龍坡,活在這個圈子裡,便無法避免這個圈子裡的生存方式,既然結下這個樑子,就一定必須要解決。

馬兒不徐不緩地輕奔著,蹄聲脆亮的揚向壙野,傳出去蕩回來,蕩回來又傳出去,就這麼響著,響著,而目的地也一里裡的接近了。

轉過一個彎路,兩側是沉黝黝的荒原,而面前,則是一聲不響的數十名黑袍大漢默默佇立。

幾十個黑袍人宛似幾十個來自九幽的魁影,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裡,分佈於道路及路兩邊的田野間,他們是如此沉默與冥寂,又如此生硬與陰酷,像是多少年來他們便是站在那裡等待著什麼了。

雷一金頗出意外的一怔,慢慢勒住了馬兒,他正端詳著眼前這個黑袍人的模樣,迅速地猜測他們的來路之際,背後“颼”

“颼”風響,又有十幾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包抄了上來。

於是,雷一金對自己的疏忽到懊恨了,很顯明的,從後面包抄上來的這十幾個人極可能是一路上便跟蹤著自己——至少,是在自己與南宮大哥分手後的某個地方即已綴上自己了,這分明是一個早已佈置好了的口袋,一個陷阱,有如蟹鉗一樣合攏了來,而他自己,便恰好處在鉗口的中間。

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他打量著前後幾十名——約有五六十之多吧——黑袍人,突然間,他想起來了“浮圖崗”的夥計可不就是這種穿著打扮嗎?黑巾黑袍黑靴?哈“秦廣王”齊永浩佈置得周密,確是夠得上天衣無縫了,一計不成,二計又生?

雷一金嚥了口唾沫,用手指頭輕敲在鞍端的“判官頭”上,現在,他發覺對方已在移動陣勢,將前後夾鉗的形式改為包圍了。

這些人的動作與移行是輕快又急速的,沒有聲息,毫不吵雜,這就顯示他們的訓練有素和經驗老到。

數約五六十名的黑袍人分佈成兩個圈圈,外層與內層,外層有四五十人之多,而內層只有十幾人,這種陣式,雷一金是第一次遇上,但他的聰明彌補了他經驗的不足,他明白,在這等陣式裡,內圍包圍者往往也就是功力較高的一批。

現在,一切又靜止下來。

內圍的十餘名黑袍人——仔細點說,總共是十一人,面對著雷一金者,是個面黝黑,濃眉大眼,神態威猛陰鶩的六旬老人,他蓄有一把黑鬍子,目光如炬,看上去,是一片黑中兩點寒星,更周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使人壓窒的氣息。

老人右側,是一個滿臉狠酷之,鼻頭尖削的中年人,再過去是一個少了一目顴骨高聳的枯瘦角,這人亦有一種先天具來的狼一樣的貪婪悍野的韻致。老人左邊,嗯,靠著位寬臉膛,血盆大口,滿臉銅錢大麻子的女人,這女人最特出的的方是一雙大腳上穿著兩隻鑲以金扣的草鞋,非但形容醜陋,而且奇特無比的醜陋,她旁邊另一個膀闊,頷下留著絡腮鬍的大漢。就這樣,五個人面對著雷一金。

雷一金回頭過去瞧了瞧,不啞然笑了。哈,一個缺了耳朵其黑如墨,死眉死眼仁兄,另一個卻其白如臘,同樣的也是死眉死眼,兩人一般的骨瘦如柴,有如兩竹竿,而黑的那個穿黑袍,白的那個穿白袍,有似城隍廳的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的前面一點,是一個五官端正,白晰清秀的中年人物,這人雖然生得還像樣,但看上去卻老叫人有一種不對勁的覺——他臉上毫無表情,肌僵硬,甚至連眼皮子都很少眨動,那張臉,簡直像是用白臘捏成的,這人手執一方白滲滲的“招魂幡”幡旗隨風搖晃,就更顯出那種陰沉沉冷森森的味道了。

另外三個人,樣子十分肖似,宛如像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而且年紀全不大,至多二十三四歲,三個人俱是手握一式一樣的短柄月牙鏟,三張非常相似的面孔上都出冷木表情,活脫像三個專門抬慣了棺材的土工似的。

十一個人便是這樣站在那裡,默默地將雷一金圍在中間,外層的四五十名他們的同伴,亦和他們一樣鴉雀無聲——但卻虎視眈眈。

雷一金乾咳了一聲,首先打破沉默:“我道是誰?原來是‘浮圖崗’的各位老大哥們,夜這麼深了,各位不舒舒服服地在上躺著,有女人的摟個女人,沒有女的抱個被窩卷,該多麼安閒自在,溫暖順心,卻怎的跑到這裡來一個個呆鳥似的喝著冷風?”

“吠!”石破天驚的一聲大喝—那個面漆黑的六旬老人發了話,他道:“雷一金,你這一套跟別人耍去,休在老夫面前賣你的口才!”雷一金吁了口氣,皮笑不笑道:“哦,這位老人家,我們雖說素昧平生,但睹人憶形,老人家你有十成便是‘浮圖崗’的瓢把子‘秦廣王’齊承浩了!他冷冷一哼,道:“算你尚有三分眼光,雷一金,你也風光夠了,你也一定明白老夫等人,為何在此苦苦等候於你的原因了?”雷一金閒閒淡淡地道:“什麼原因?”齊承浩然大怒:“好小輩,還想假痴假呆,跟老夫裝聾作啞?”雷一金,平靜地道:“讓我放聰明點,想想看——哦,可是為了沒有毒死我,而你手下那批飯桶又被我收拾了是不是?”

“囂張!”雷一金微微一笑,道:“是他們先招惹我,老人家,不是我先招惹他們,所以嘛,這件事我沒有錯,怪不得我。”齊承浩黑臉變紫,長鬚拂動,暴怒地道:“雷一金,你摘了老夫手下十幾個人的瓢兒,竟有這麼些歪理謬論來狡辯?”雷一金道:“老人家,我承認你們那幕戲演得很彩,而且非常地成功,當然,這要歸功於你這位導演,我忍無可忍,這才略施教訓,也可以說是出於自衛!”齊承浩怒道:“教訓,老夫‘浮圖崗’的兒郎用得著你來教訓?你也配來教訓?大膽狂妄的東西?”雷一金冷冰冰一笑,道:“好了,齊承浩!我們不要再演戲了,不錯,你是贛東的大豪,此地的地頭蛇,‘浮圖崗’三個字在江湖上提起來也頗有些聲威,但正如你方才所說,要拿出唬別人,還說得過去,在我雷一金的面前,齊承浩,你浮圖崗這塊招牌我連看也不看一眼,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名堂。”頓了頓,他又道:“最好——齊承浩,你在每次要對付某一個人,或者要在某一個人面前擺威風的時候,切記要清楚那個人的身份、來歷,與武林中的地位,不要一視同仁,都付出是你浮圖崗的徒子徒孫蟹兵蝦將,老實說,你這點分量,在贛東尚堪一撐,若對著我來,只怕你就難以如願了。”齊承浩怒極反笑,他聲如狼嗥般道:“早聽說你‘龍圖刀’雷一金狂妄、跋扈,為了天下蒼生,對付你這等人,除了一個‘殺’字,將不會有更妥切的辦法!”雷一金淡淡一笑,道:“說得好,齊承浩,但你須要有兩下子才行。”這時——在齊承浩右側的那個鼻端尖削,形狠酷的中年人,突然開口,道:“大當家,此等狂妄之徒,除了立予顏之外,本沒有其他任何方法可以降服,這種人也只相信功力的權威。”雷一金注視著他,道:“你是誰?”那人冷森森一笑,道:“‘浮圖崗’‘大隆堂’堂主‘黑心錘’趙標,雷一金,你可要好生記住啊!”雷一金冷冷一笑,用手指點了那個獨眼的枯瘦角:“那麼,這一位想必就是你的副手‘獨眼狼’孫超了?”趙標不屑地道:“是又如何?你尚自認為他更強?”雷一金笑一笑,道:“趙標,你先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了,要不,到時候你怕難以找著臺階下了。”趙標雙目中的光芒冷削如刃,道:“雷一金,你別以為你是‘龍圖修羅’的傳人,就狂妄自大,前兩次是你僥倖,現在,你最好亮亮底子,也好證明一下你實在是個什麼東西?”雷一金用舌頭,淡淡地道:“於蒼生之間,名字該不算是一件有意義的東西,‘龍圖修羅’四字是江湖朋友送給他老人家的,雷一金並沒有亮著這塊招牌到處撞騙,是嗎?”幾句話又鋒又利,直氣得趙標滿臉通紅,汗如雨下,他大大了口氣,狂怒地吼道:“可惡!你他媽的竟教訓起老夫來了?你這不開眼的臭小子,老夫橫著打江山的時候,你他媽的還在你師孃腿肚子邊打轉呢?”雷一金不慍不怒道:“素聞‘浮圖崗’有三堂一使,三堂依序為‘大盛堂’,‘大隆堂’,‘大武堂’,一使為‘白幡魂使’鍾榮;我一直沒有領教你們是怎麼個霸道悍法的機會,方才聽得你這三堂中名列第二的‘大隆堂’堂主這一席話,我可是深深受到這股子兇惡厲害的勁道了,只不過,是全在嘴皮上抖出來的——”齊承浩右邊那個奇醜無比,足踏金扣草鞋的婆娘,突然咯咯怪笑,聲如破鑼般號叫道:“雷一金,你可知道老孃是誰?”雷一金目光在那付尊容上一瞥,笑嘻嘻地道:“看你的裝扮,我依稀記起來了——‘金扣草鞋’何大娘?”那婆娘老母雞生蛋似的咯咯笑著,令人噁心地擠眉眼:“喲,瞧不出你還有點眼光呢,小夥子好呀!”她又指著那個虯鬚的魁偉巨漢,道:“那麼,你一定也曉得他是我的二堂主‘虎鬚’胡茂了?”雷一金眨眨眼,淡淡地道:“這一位,我卻不曾記憶,亦眼生得很。”

“虎鬚”胡茂臉一沉,厲聲道:“馬上你就會記得我了,雷一金,而且你會永生難忘。”雷一金吊兒郎當地道:“希望如此,如此咱們豈不變成老友了!”

“金扣草鞋”何大娘搖搖手,道:“老胡,我們‘大武堂’的人怎好如此暴?怎的給人家一個壞印象,說是‘大武堂’堂主二堂主蠻橫呢!”雷一金笑道:“沒關係,反正我對你們的印象要好也好不起來,何況,你老太太也別朝著我賣風情,你配我,年歲嫌大了。”

“金扣草鞋”何大娘變,口沫橫飛地大罵:“混賬小子,無知頭,你竟吃老孃豆腐來了?就憑你呀?你想給老孃提鞋還嫌太了,別在那裡臭美,呸,滿口放的東西。”齊承浩哼了一哼,橫了在那裡叫嚷的何大娘一眼,朝著雷一金道:“雷一金,現在不是徒逞口舌的時候了,我們也沒有那麼多工夫與你瞎嗑牙。如今,有兩條路擺在前面給你走——”雷一金道:“哪兩條?”齊承浩寒著臉,道:“第一條,你自行割下你左右雙耳,另加一隻眼睛——哪一隻眼睛可任由你自己選擇,第二條,便把狗命撂下。”雷一金似笑非笑地道:“沒有轉圓的餘地?”齊承浩厲然地道:“當然沒有。”於是,雷一金慢地下了馬,道:“那麼,你們便準備上來取我命吧!”黑鬍子拂動了一下,齊承浩暴地道:“很好,雷一金,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我們心黑手辣!”雷一金一拍馬兒部,馬兒輕嘶一聲便跑開去,神抖擻地手,如像要參加某項有興趣的遊戲,那般興致:“不用客氣,各位多少年來,你們也從來沒有‘天官賜福’過,哪一回不是心黑手辣呀?”他仰頭吁了口氣,又慨地道:“只是,這一次你如此做法,未免太令人惋惜。”齊承浩怔了怔,疑惑地道:“什麼意思?”雷一金目光向四周一掃——那些“浮圖崗”的凶神惡煞,早已個個磨拳擦掌,躍躍試了,他一點也不緊張,好整以暇地道:“很簡單,齊老大,表面上,你們是為朋友兩肋刀,如臨大敵般糾集了這多人來找我麻煩,如果你們浮圖崗的人在我手上栽了筋斗,那時,你該怎樣捫心自問,他們的生命是怎麼失去的?我以‘仁慈’之心,拯救臨生死邊緣的人,卻遭到你們無數的圍殺與伏擊。待兇惡之人何能仁義?

你不殺他,他即殺你,齊老大,你只是與“人屠廖衝”有歃血之盟,雖然訂有相互支援條約,可不是要你助紂為,不要仗著有幾手功夫,手下多了幾個人,就不知天高地厚,罔顧江湖道義,須知‘龍圖刀’它代表正義,它之所以能使魔顫慄,因為它飲的血,都是江湖惡名昭著,人人必除去的魔星惡煞。”齊承浩驀然仰天狂笑——聲,浩然地道:“好,好,好囂張的口氣,別人懼你‘龍圖刀’,我‘浮圖崗’‘秦廣王’齊承浩可不在乎,現在,你就試試你這把刀還能發揮什麼作用?”雷一金慢條斯理地道:“究其原,罪魁禍首是‘三元會’的魁首‘大魔刃’桑青,他霸佔其屬下未婚,為了使光不外洩,無優無慮地過那些左擁右抱的快活子,給晏修成加上一個染指其姬妾的‘莫須有’罪名,可是,天不從人願,偏偏鬼使神差地讓我遇上,為了殺人滅口,便先下手為強,慫恿著他的同路人以及他的爪牙搶在我的前面來截住我,你們這種做法,是偏袒他的惡行,助長他的慾,替桑青一個人的心拼命而已,實在令人惋惜,也太不值得了!”齊承浩黝黑的老臉不有些泛了紫,咆哮道:“胡說八道,滿口厥詞,完全是在挑撥離間,歪曲事實。雷一金,你這樣的險惡,也就越發饒你不得。”四周,所有的“浮圖崗”黨羽,個個沉默無聲,每一張面孔雖然仍是扳得硬繃繃的,但眉宇之間有些不自在了。顯然,雷一金方才這一陣絲剝皮的分析,業已在他的敵人心裡蒙上層陰影。

雷一金洪亮朗聲更進一步道:“各位好漢們,大家會是在外面混久了的人,招字都雪亮,這種‘師出無名’,為了一個人的私慾而要大家拼命的窩囊事,也是使各位這等聰明角所應為、甘為的嗎?桑青只不過是一個魔、魔,又不是你們大家的老爹,這算什麼名堂?夥計們,想想清楚,別上了當。何況,我們彼此原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啊!”齊承浩一看情形越來越不對,立即旱雷般叱一聲,大吼道:“不要聽這黃口小於胡言亂語,捏造事實。孩兒們,給我站住陣腳,馬—上就會將這畜牲給拾奪下來。”齊承浩雙目如火,鬍梢拂動,暴叱道:“拿下來!”緊接著他的語尾“黑心錘”趙標第一個開始行動,他身飛閃,一支只有四尺、頭尾細的紅木錘已“呼”地砸向雷一金。

幾乎不分先後地“獨眼狼”孫超貼地暴竄,一柄如帶也似的鋒利緬刀在冷電掣閃中霍霍捲到。

雷一金猝然迴轉“龍圖刀”

“嘶”地一聲抖而出,直點趙標眉心,趙標一見來勢太快,抬架不及,被得揮撐地,狂躍向側“龍圖刀”的尖端“嗡”的一顫,活蛇一樣反纏孫超。

同樣使用軟兵刃的孫越,攻勢尚未移上位置,冷氣撲面而來,他猛力揮刀擋截“嗆啷啷”緊響的金鐵擊聲中,跟著“喀”的一響,這位“浮圖崗”

“大隆堂”的二堂主已一個跟斗翻出——肩頭上一塊巴掌大的皮業已血糊糊地彈得老高。

“好雜種,給我圍殺!”在齊承浩大喝如雷聲中“金扣草鞋”何大娘“虎鬚”胡茂二人應聲分開左右猛撲了上來。何大娘使的兵器怪異至極,是一柄五尺長短,一頭為山叉,一頭為刀鏟的傢伙,中間的烏黑杆上尚開有三個小孔,每在兵刃揮舞之際,能發出一陣嗚嗚咽咽,狼哭鬼嚎的刺耳聲音,這件兵器有個名字,叫做“叉鏟”可做叉使,亦可做鏟用,且在揮舞之際可發出的怪響更可擾亂耳目,是種相當霸道的傢伙。

“虎鬚”胡茂用的是一柄金背砍山刀,他與何大娘兩人甫一上來,倏然分開,刀光如匹練也捲成十三道芒輝,織著罩向敵人,何大娘的“叉鏟”在連串嗚嗚怪響裡翻舞騰飛,兩頭輪展,狂風暴雨般夾擊合攻。

這時,方才狼狽退出的“黑心錘”趙標又氣湧如山地反撲了回來,照面之下,九十九分成九十九個不同的角度橫掃直搗。

突然間,雷一金彈升半空,而在他彈躍的一剎那,他的渾身四周拼出千百條參差不齊的寒光,燦閃如一團爆烈輝煌的光芒——他就似光球的中心,向周圍,做著長遠飛形狀的光芒,有如千萬顆星拉過的光痕,那麼快,又那麼急,甚至連人們的意念尚不及轉動,眩目的瑩光又猝然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