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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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呀,這個傢伙!”鈴子突然一腳把柺杖踢飛了。南條遭到突然襲擊,打了個趔趄,快要往前傾倒,鈴子捷地將他的右胳膊繞到自己的肩膀上,支撐著他。
“你把我當做你的腳啊。不是用木腿,而是用人腿走,不是嗎?啊,不是能夠走了嗎?”鈴子說著,親切地拉著南條走起來。
“師傅是把你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的啊。哪有做父母的,會怪罪殘廢了的兒子呢。”
“謝謝。我也想用溫暖的人腿走路啊。”南條說著悄悄地離開鈴子,把柺杖撿起來。
“請向師傅問好。我不去見他了。”
“我不讓你走!”鈴子緊緊追上去,南條靠在鋼琴上,用柺杖一端使勁地敲了兩三下放在鋼琴後面的洋鼓。
鈴子聞聲嚇了一跳,撒開了手。
“我要讓你睜開理智的眼睛!”南條說。
鈴子忽然揣摸起南條所說的“你”是指南條自己呢,還是指鈴子。在沉思中,南條已走到門外去了。
“你要到哪兒去?下著雨吶。你現在住在哪兒?”鈴子追了出去,想不到外面有輛汽車在等候著他,他已經上車走了。
她無打采地折回了排練廳。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
“鈴子!”她叫了一聲,同時咚的一聲用力擊了一下大鼓。
“鈴子!”她又擊了一下大鼓。
鈴子扔下撥子,利落地脫掉衣裳,走進浴室,開始洗竹內的排練服。
這是一間鑲著瓷磚的清潔的浴室。
鈴子只洗了一件排練服,伸了伸,若有所思地站了起來,然後泡在浴盆裡。她的整個身子彷彿被一種溫暖的東西所擁抱,她不覺泛起微笑。但一想,連忙往臉上澆了澆溫水,情不自地盯著自己的部和胳膊。
電話鈴響了。
鈴子心裡一跳,把身子縮作一團,四下裡打量了一下。
身體溫淋淋的,她就罩上了後臺服。她去接電話之前,電話鈴在那靜謐的房間裡不停地尖聲響著。
鈴子不知怎的,心房跳得厲害,話聲堵在嗓子眼裡。
“喂,喂,我是竹內。”
“啊,鈴子。就你一個人?”
“星枝?是星枝嗎?”鈴子如釋重負“實在對不起,我正在洗澡呢。”
“噢,在下雨哩。”
“洗澡,我正在洗澡呀。喂,喂,在家?你是在家裡掛來的吧。打那以後總不見你來,這可不行呀。你在幹什麼呢?”
“今天嗎?”
“嗯。”
“用望遠鏡眺望海港唄。”
“討厭鬼!你一直沒來,讓人家擔心嘛。”
“‘筑波號’今天已經起航了。”
“‘筑波號’?”
“喂,喂,那個叫南條的,怪得很吶。”
“嗯,他剛剛才來過。我本想告訴你的,他真可憐啊。他的腿瘸了。瘸了,你知道嗎?他成瘸子了,再不能跳舞啦。他說,那天他躲在艙房裡來著。”
“是嗎?”
“他誰都不想見,這也難怪啊。他是來向師傅道歉的。師傅不在,他讓我對師傅說:南條沒有自殺而回國來,就算萬幸了。他是來告辭的。”
“他還拄柺杖嗎?”
“嗯,嚇我一大跳。傍晚不是嗎,他像個幽靈似的溜了進來,就站在昏暗的排練廳裡。”
“那又怎樣?”
“什麼怎樣,你是說南條嗎?今後那條腿真的不能跳舞,可怎麼辦啊!”
“鈴子,你又哭了?”
“他壓兒不好好聽我的話,像是不想再活下去,情緒很低沉哩。”
“那是假的。”
“什麼假的,他明明是說來告辭的嘛。就說師傅吧,他也不能坐視不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