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戰後整頓曹操大肆集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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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奇才建安十二年十一月,曹終於踏出遼西地界,在易縣與留守大軍會合。候他的除了留守的荀攸、曹仁、于等人,還多了上谷郡烏丸單于難樓、代郡烏丸單于普富盧。
蹋頓戰死,袁尚等遁逃,三郡烏丸頃刻瓦解,消息傳來可嚇壞了其他部落,難樓、普富盧如坐針氈,唯恐下一個倒黴的是自己,趕緊跑到易縣向曹軍投誠,不僅貢獻戰馬軍資,還主動把家眷送來,要求遷居鄴城作為人質。但這些都沒能讓曹高興起來,因為接的人群中少了一人——他最器重的謀士郭嘉已於兩個月前病逝。
郭嘉從戎十餘年,參贊軍機屢獻奇謀,尤其在謀奪河北的戰鬥中功不可沒。雖然他至死也只是軍師祭酒,但待遇遠遠超過其他同僚,實際地位僅次於軍師荀攸。這不僅因為他足智多謀妙計頻出,更因為他時刻都能揣摩清曹的想法,規諫而不犯上,逢而不諂媚,聰慧而不掩主。曹認為他前途不可限量,正有意授予他高官重任,甚至以自己後事相托。不料天妒英才,郭嘉竟於這時溘然長逝,終年僅三十八歲。
曹深陷悲痛,哪有心思接待難樓、普富盧?只隨口安撫幾句,接受貢品人質,打發他們離開,第二便帶著郭嘉的靈柩回師鄴城。這一路走走停停,曹騎在馬上總是忍不住回頭張望棺槨,甚至幻想這機靈鬼詐死,還能出人意料地從棺材裡爬出來。
但奇蹟終究沒有發生,大軍已至鄴城,留守幕僚接的隊伍已遙遙可望,曹還是不能擺脫悲傷,勒住坐騎重重嘆了口氣。他這一停整個行軍隊伍漸漸都停了。
荀攸這幾片刻不離守在他身邊:“人死不能復生,主公節哀。大家都在道邊候,莫讓他們久等。”畢竟是得勝而歸,群僚還要給他接風賀功呢。
曹也不想哭喪著臉進城,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追惜奉孝,不能去心。帶病出徵,棄命定事,何得使人忘之?”
“惜乎天不予其壽。”荀攸也很不是滋味“他膝下有一子郭奕,尚未成丁。主公若有追念之意,厚待其子也就是了。”
“追贈後人又於逝者何補?”曹雙目炯炯望著荀攸“奉孝不但善於謀劃,更能知我所思。設使人人都似奉孝般解我心意,天下大事何能不遂?”這話裡有話——郭嘉知我所思,擁護我做皇帝,你們為什麼不配合?若你們都能似他那般揣摩我心思,我還至於這麼痛惜他嗎?
荀攸此刻也是備受煎熬,曹一而再再而三地他表態,就差撕破臉了,若再抗拒下去會是什麼結果?思來想去,他萬般無奈道:“屬下願效奉孝之志,與主公同心同德…”說到最後已語帶哽咽,甚這是對自己半生志向的背叛,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曹從荀攸眼睛裡看到一種特殊的神情,那是一個人被到牆角無路可退時才會有的乞求眼神。曹終於滿意了,只要軍師肯就範,其他祭酒就不存在問題,能干預到他的就只剩下荀彧了。正思量間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飄渺的歌聲,悠悠盪盪,似是農閒村丁所唱: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尋兮道路危,民卒亡兮共哀悲…
戎羯我兮為室家,將我行兮向天涯。雲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里兮揚塵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
歌聲悲傷苦楚,曹不閉上眼睛靜靜聆聽——這首歌講述一個漢家女子遭逢亂世,在兵荒馬亂中被胡人掠去的經歷。雖然記述的是個人的離鄉之痛,卻把天下大亂,烽火遍野,百姓亡的種種痛苦道了個盡,字字泣血令人斷腸。
“好悲的歌聲…”曹本就惦念郭嘉,越聽越覺惆悵,可細細品來,這歌文采奕奕詞句妙,又詫異“鄉間野老怎會這樣的歌?必是通曉詩賦之人所做,此間可有什麼文士被埋沒?”荀攸心不在焉,只是一味搖頭。這時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掾吏擠出人群:“在下久居邊郡略曉一二。”說話的是涿郡人劉放,他本袁熙帳下的漁陽功曹,因勸漁陽太守王松降曹而被錄用“此曲非隱居之士所做,乃匈奴左賢王之所寫。”
“左賢王之?”曹不敢相信“匈奴也有此等才女?”
“此女並非匈奴,乃陳留郡人士,我大漢名士蔡伯喈之後,名喚蔡琰,小字昭姬。”
“蔡邕還有一個女兒?”出乎曹意料——他早年與蔡邕有舊,故而十分關照其後人,當年他入主兗州,見蔡邕的一雙兒女幼小可憐,也曾予以關照。如今蔡邕之子已入仕,女兒嫁與名臣羊續之子羊衜,怎麼又冒出另一個女兒來?
劉放說:“昭姬乃蔡伯喈長女,已年過三旬,早年嫁與河東才子衛仲道。其夫早亡,歸寧在家,那時蔡邕在長安為官,她也相隨照料父親。後來王允誅董卓,蔡邕亦遭屠戮,李傕、郭汜作亂,匈奴單于於夫羅趁火打劫,昭姬落入胡人之手,輾轉被左賢王收為王姬。聽說還給左賢王生了兩個孩子呢。”
“竟有這等奇事?蔡伯喈乃前朝第一博學才子,家中藏書兩千餘卷,惜乎命運不濟,”說到這兒曹又回頭瞟了眼郭嘉的棺槨“唉!這世上才俊之人偏偏都如此不幸。”劉放卻道:“曹公莫愁,當今天下有兩人最得蔡公之教,廣博多識。”
“哪兩個?”
“一位是昔何進長史王謙之子,名喚王粲,少時隨蔡邕讀書,今在荊州劉表帳下,還有一位就是這蔡昭姬了。她雖屬女之輩,卻廣覽多學,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絲竹音律最為擅長。您聽這首詩歌,原本胡人所唱,是她以胡笳為樂編出來的。”曹再細聽,果然調式與中原之樂不同:“如此才女落外藩豈不可惜?當今兵戈漸息百廢待興,若能回此女以傳蔡氏之學,也是一樁好事啊。”
“這不合適吧。”荀攸了話“她乃匈奴王姬,又已誕育子嗣,怎好拆散人家夫?”曹才不管那些:“她本就是漢人,遭劫掠而去,迴歸故土理所應當,咱們可以給左賢王送些財貨,贖她回來嘛!議郎周近通曉匈奴語言,這件事就給他辦。”荀攸仍覺不妥:“周近乃朝廷要員,不適於做這些事,還是寫信與令君商量一下吧。”
“我決定的事難道還要令君批准嗎?”荀攸嚇了一跳,再不敢違拗:“不敢不敢,一切皆聽主公之命。屬下本是軍職,無權幹問他務,今後定不多涉。”曹見他恭順聽話,也不再為難:“軍師莫怕,只要你能知我心就好。”說罷提起韁繩“這歌聲太悲了,我不想再聽,咱們還是快點兒進城吧。”荀攸擦擦額頭的冷汗——即便逆來順受,也脫不清與荀彧的關係,這軍師越來越難當啦。
負責留守的夏侯惇、仲長統、崔琰、董昭等人已在道邊跪候半天了,見大軍行到近前停住腳步,不明緣由卻也不敢起來,直等到曹與荀攸說完了話,隊伍再次行進才算鬆口氣,齊聲呼號:“屬下恭主公,賀我軍得勝而歸。”曹臉上還是沒有太多喜,只是擺擺手讓他們起身。夏侯惇接管兵馬在外紮營,群僚則跟著曹進城回府,連郭嘉的棺槨也抬了進去,暫時停在州府院子裡。
洗澡水燒好了,慶功酒備下了,曹卻一概不用,站在院裡撫著棺槨呆呆出神。他不歇著別人更不敢歇,所有人都直在一邊陪著。仲長統與崔琰、荀衍對視了一眼,三人同時出班跪倒:“我等愚鈍,阻主公用兵於前,又未能隨駕驅馳,請主公重重責罰。”三人這一挑頭,頓時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所有反對這次遠征的人都在請罪。曹木然環顧,淡淡道:“起來吧,你們沒罪。凡是阻我用兵之人盡皆有賞。”不但無罪反而有賞,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緣由。
曹語重心長:“此番用兵乃乘危僥倖,雖然得勝亦頗艱險,不可以為常。至今想起白狼戰仍覺後怕,你等之諫乃萬安之計,因此相賞。今後還望你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惜再不能聞奉孝之良謀了。”
“主公虛懷若谷,我等敢不盡命?”在場之人見他如此寬宏,又如此追念下屬,無不動容,不少人都落了淚。
許攸也在場,卻沒請罪,樂呵呵湊到他身邊耳語道:“阿瞞兄,人之生死乃是天定,有何不能釋懷?大家都知道你體恤屬下,何必還這麼沒完沒了的?歇歇吧。”曹雖然真心憐惜郭嘉,卻也有惺惺作態收買人心之意;聽許攸道出自己用心,不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又不好捅破,便轉身朝樓圭道:“子伯,從即起晉升將軍!”這官升得太突然,樓圭都愣了:“這、這…”
“莫推辭。你以身犯險從軍勞苦,升官理所應該。不似有些人光會動嘴不肯用心,什麼東西!”曹一句話把許攸噎得灰頭土臉。
樓圭始終擔任武職,卻連一個兵都沒帶過,如今升任將軍仍舊沒兵權。曹始終不提這個茬,他索也認了,轉而道:“袁氏兄弟逃竄遼東,猶如斬草而未除,倘若他兄弟與公孫康串通作亂,當以何計除之?孟德你要多加防備。”話音未落忽見韓浩跑進院子:“主公,涼、涼…”支支吾吾的,彷彿看到不可思議之事。諸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後面跟進一個白髮蒼蒼的官員——竟是被公孫度、公孫康父子扣留三年多的樂太守涼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