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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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然回來的時候我醒了過來。
人是醒來了,但是身子還是很沉,眼皮也很沉,像是車禍事故後的植物人,只有意識可以運轉。我還是歪歪地躺在鞦韆上,那輛吉普車轟隆隆開到旁邊停下來,沒有誰注意到我。
張曼君笑著從車上下來,說:“今天謝謝你。”她的笑聲,聽著很年輕,像剛約會回來的大學生,有點疲憊的嬌憨,卻很適合她。
“客氣什麼?”泰然的聲音。
張曼君說:“我耽誤你休息了,明天天沒亮你就有戲呢。”
“我有戲,難道你這個導演就可以睡覺?”
“你呀!衣服還你!”她又呵呵笑,然後沉默片刻,她說:“晚安。”我張不開眼,即使能張開,也不該就這樣旁觀他們的。我只能想象,想象她攏了攏長長的捲髮,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輕輕吻了吻。他的手也在這時放在她的上。
然後分開。
糊中,有什麼東西在摸我的臉,輕而柔,那人的手幾乎包住了我的半邊臉,那麼溫暖的手。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額頭。
我睜開眼睛,看著他,說:“回來啦。”我站起來,這才發現身上還搭著他的大衣。我把衣服拿起來的時候,聞到了香奈兒的香水味。
泰然數落我:“你也是。現在是十月了,晚上那麼涼,就睡這裡,找病啊!”我打了個噴嚏,有什麼東西從我的頭上掉了下來。是那個花環,花都已經蔫了。
我嘆口氣:“不知道怎麼的就睡著了。你吃了嗎?他們好像留了點。沈暢睡了吧,我去給你熱熱。”
“我不餓,你難道要劈柴生火?”
“我餓啊。”我看看碗裡半隻冰涼涼的雞“這裡有沼氣爐。你不吃我吃。”泰然在身後拉拉我的衣服“那我要吃,你多炒幾個菜。”我甩開他的手,瞪他:“挑三揀四的,豬草你吃不吃?”我隨便炒了盤青菜,把雞熱了。泰然端著碗坐對面,卻是半天也下不了筷子。
我把筷子一摜,問:“怎麼,想給你們張導也送一份過去?”他小聲地說:“你還是看到了。”
“用專門去看嗎?你們本就沒想過避人不是?”泰然像是在監獄長面前代錯誤的的犯人,可憐兮兮地,還捧著個不鏽鋼碗,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坐在小小的凳子上。我一站起來,他更顯得渺小,如同一隻給主人訓斥的小狗。
我語重心長地說:“鬧也該有個限度。你還是新人,過多的這方面的新聞,會讓觀眾在心裡給你定下一個和你塑造的熒幕形象極其不符合的形象。打關係,悄悄來,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靠的是裙帶關係?”
“我不是。”他爭辯,有些憤怒。
我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是。但我一個人知道沒用的。”他把頭低了下去“我會注意的。”我點點頭,話說到這裡就足夠了。他那麼聰明,一點就通,我教育他,從來只挑重點說,他自己可以領悟透徹。
我轉身離開。泰然叫住我,問:“我和張曼君以前認識?”
“什麼?”我吃一驚“什麼時候?”
“我還很小,我爸還沒去世的時候。”他忽然對我擠擠眼睛“知道嗎?她常常在晴朗的下午來我們家喝茶,穿著潔白的校服,管我爸叫泰老師,還給我糖。這一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媽再度懷孕。”
“等等!”我一股坐下來“這不是你亂編的八卦?”
“拜託!這又不是秘密。我爸去世後她穿了一年素衣服。”
“我的真主。”我喃喃。
“說起來,我覺得我媽一直是知道的。雖然我爸沒有背叛她,但她還是堅持用再生一胎來表示她捍衛家庭的決心。”
“所以張小姐把這段不了情寄託在你身上?”我拿眼斜睨他。
泰然做個白眼“我拿我家的醜事都沒辦法說服你。”我反駁:“你又不可能告訴記者說這段家事。”這部戲拍的時間很長。拍古裝戲向來是很花時間的,更何況還要天南地北地跑。泰然在其中有個大的空擋,回去了趟,把廣告拍了。
廣告就是我心選的那個,是個手機廣告。男主角接到女主角的求救電話,克服萬難,終於從壞人手中把她救了回來。這其中他要經歷飆車、槍戰,過火場,一個人打倒十個大漢,甚至還要拉繩子從二十層高的樓上跳下來。
天知道區區一個手機廣告怎麼需要那麼多元素,可出來的效果太好了。每個鏡頭都是一閃而過的,卻都抓住了髓,觀眾一眼就看得出在表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