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孔雀街的小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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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的第一位年輕,面蒼白,神態嚴肅,嘴很薄,目光冷靜。他的臉頰在神經質地搐,這妨礙他微笑。他補了粉,戴著手套,衣服刷得筆,紐扣扣得整齊,淺藍上裝上沒有一絲褶痕。米黃套褲,白長襪,帶銀扣的鞋,高領帶,前襟上有襠形裝飾。另外兩位,一位是巨人,一位是侏儒。高個子那位不修邊幅,穿著寬大的鮮紅呢上裝,散開的領帶垂到前襟裝飾以下,著脖子,外衣敞開著,上面的紐扣有些已經掉落,腳上是翻口長靴。他的頭髮胡亂豎著,雖然還可以看出髮式和修飾的痕跡。他的假髮裡有馬鬃。他臉上有麻子,兩眉之間是惱怒的皺紋,嘴角上是和善的招紋,嘴很厚,牙齒很大,拳頭壯,眼睛明亮。小個子的那位面發黃,坐在那裡彷彿是畸形人。他朝後仰著頭,眼睛裡佈滿血絲,臉上有幾塊白斑,平帖、油膩的頭髮上繫著一條手絹,前額低矮,嘴巴大而可怕。他穿著長褲、拖鞋和一件似曾是白緞子的坎肩,坎肩外面罩一件呢外套,外套的褶紋顯出一個硬硬的、筆直的線條,大概是匕首。
第一個人叫羅伯斯比爾,第二位叫丹東,第三位叫馬拉。
他們單獨呆在這間內室裡。丹東面前有一隻杯子和灰塵撲撲的一瓶酒,這令人想起路德①的啤酒杯。馬拉麵前有一杯咖啡,羅伯斯比爾面前是一些文件。
一張法國地圖攤在桌子中央。
守在門口和門外的是馬拉的看門狗、科爾得利街十八號的跑腿夥計--洛朗·巴斯。後來,在六月二十八以後兩週,七月十三,這個巴斯就用椅子砸破了一個名叫夏洛特·科爾戴③的女人的頭,而此時科爾戴還在岡城想入非非。洛朗·巴斯負責送《人民之友報》的稿樣。這天晚上,他隨主人來到孔雀街的咖啡館,奉命為馬拉、丹東和羅伯斯比爾看門,不讓任何人進來,除非來人屬於救國委員會、公社或主教府。
會議已經開了很久,議題是桌上那攤文件,羅伯斯比爾已經朗讀過了。他們開始提高嗓門,彷彿憤怒在他們中間鳴響。從外間只能聽見隻言片語。在當時,公眾論壇似乎使人們習慣於使用聽的權利。書記員法布里西於斯·帕裡常從鎖眼裡偷看救國委員會在幹什麼。順便說一句,他這樣做並非毫無用處,因為正是他在一七九四年三月三十至三十一夜間去向丹東報信的。洛朗·巴斯將耳朵貼在丹東、馬拉和羅伯斯比爾密談室的門上。他為馬拉做事,但他是主教府的人。
“在外面,我把他們趕出去了。”丹東說。
“在裡面,我在監視他們。”羅伯斯比爾說。
“那我就再把他們趕走。”丹東說。
“內部的敵人不能趕走。”
“那拿他們怎麼辦?”
“消滅他們。”
“我同意。”丹東說。
他又接著說:“我跟你說、羅伯斯比爾,敵人在外面。”
“我跟你說,丹東,敵人在內部。”
“他們在邊境上,羅伯斯比爾。”
“他們在旺代,丹東。”
“你們平靜下來,”第三個聲音說“敵人無所不在,你們完蛋了。”說話的是馬拉。
羅伯斯比爾瞧著馬拉,平靜地說:“不要再泛泛而談了。我可以說得具體,這裡有事實。”
“書呆子!”馬拉喃喃地說。
羅伯斯比爾將手放在攤在面前的文件上,說道:“我剛才給你們讀了馬思省的普里厄爾送來的急件,也向你們通報了熱朗布爾提供的消息。丹東,聽我說,與外國戰算不了什麼,內戰才是關鍵。與外國戰只是在臂時上擦破點皮,內戰卻是破壞肝臟的潰瘍。我剛才說的話歸結到一點:旺代。在此以前,旺代有好幾個首領,兵力分散,而現在它正開始集中,它將有一位統一的指揮員…”
“土匪頭子。”丹東說。
“這就是,”羅伯斯比爾繼續說“六月二在蓬托爾松附近登陸的那個人。請注意,這次登陸與我們派往外省的代表遭逮捕在時間上是一致的,在同一天,六月二,科特多爾的普里厄爾和羅姆在巴耶被卡爾瓦多斯的叛逆分子逮捕。”
“而且被押送到岡城城堡。”丹東說。
羅伯斯比爾接著說;“我繼續歸納這些快件。他們正在組織大規模的叢林戰,同時英國人準備登陸。旺代人和英國人,這是布列塔尼和不列顛人菲尼斯泰爾省的休倫人和科爾努阿伊地區的圖皮人講的是同一種語言。我把截獲到的皮伊的信給你們看了,信上說‘給起義者發放兩萬套紅制服,就能使十萬人揭竿而起’。等到農民都參加暴動,英國人就該登陸了。這裡是地圖,我們來看看吧。”羅伯斯比爾將手指放在地圖上,繼續說:“英國人可能在康卡爾至潘波爾之間選擇登陸點。克雷格會挑選聖布里厄灣,康沃利斯會挑選聖卡斯特灣。這是細節。盧瓦爾河左岸被旺代叛軍佔領,至於昂瑟尼至蓬托爾松之間那二十八法裡的開闊地帶,有四十個諾曼底教區已答應協助。登陸將在三個地點進行:普萊蘭、伊菲尼阿克和普萊納夫。從普萊蘭可以去到聖布里厄克,從普萊納夫可以去到朗巴爾。第二天他們就會到達迪南,那裡有九百名英國俘虜,同時他們將佔領聖德昂和聖梅昂,在那裡留下騎兵。第三天,兩支隊伍分頭推進,一支從聖儒昂推向貝代,另一支從迪南推向天然堡壘貝什雷爾,並且建立兩個炮兵陣地。第三天他們抵達雷恩。雷思是布列塔尼的鑰匙。誰掌握雷恩誰就掌握一切。雷恩一陷落,夏託納夫和聖馬治就保不住。目前在雷思有一百萬發子彈和五十門野戰地…”
“他們去搶光的。”丹東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