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逢猶恐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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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曠定了定神,蘇府之中萬籟俱靜,絲毫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他終於走到了慕夫人禮佛的佛堂之前。
一個黑影正舉手拍下。
蘇曠一驚,一腳踢開門,右手已閃電般揮出,叫道:“娘——”慕夫人猛地回過頭,身後那人踉蹌幾步,背後撞在牆上,驚道:“蘇曠,是你!”竟然是慕孝和。
蘇曠這才自知莽撞,苦笑:“慕大人,蘇夫人,失態了。”一急之下,那聲“娘”脫口而出,竟是絲毫未經考慮。
慕夫人指著蘇曠:“爹…他就是你說的那個?”蘇曠長舒了口氣:“原來夫人已經知道了。”慕孝和直起來:“你來做什麼?”門外,蘇知府已經披衣而入:“夫人,岳父大人,怎麼回事?這人是誰?”蘇曠剛要開口,慕夫人已經了上去:“老爺,這是我遠房外甥,爹爹特地帶來給我看看,多年不見,一見姨娘,他歡喜著呢。”
“外甥?”蘇知府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蘇曠正猶豫,蘇知府已經打起哈欠:“這孩子怎麼穿的這麼寒酸單薄?夫人,明叫劉嬤嬤給他做幾身衣裳,你們聊,我歇息去了。”目送父親離去,蘇曠心中一酸,他衣衫凌亂破舊,說了半天話,竟是這位“遠方姨父”稍加關懷。
慕夫人回手掩門:“孩子,你別怪我狠心,當年的事情,我絕不能讓他知道。”
“我明白。”蘇曠笑笑“慕大人也儘管放心,北庭軍的事,沒人知道的。”北那一出鉤心鬥角,永遠已隨著狼煙的消散埋沒在黃沙之下,但心裡的痕跡呢?又有何計可以消除?
慕孝和臉稍緩:“你來幹什麼?”蘇曠笑道:“多年未見姨娘,我心裡歡喜,只想讓她老人家問我一句,這些年好不好,怎麼長大的,會不會餓到,凍著。”慕夫人面有愧,支吾一聲,卻說不出話來。
門又一次被撞開,蘇少爺一把跌進:“娘——”慕夫人大驚,忙抱著孩兒顫道:“曠兒,你,你怎麼一身的土?臉上還有傷?出了什麼事情?快來人——”慕孝和上前:“別出聲——此處不是談話的地方,曠兒,我們去後花園說話。”蘇曠閉了閉眼,眼裡酸楚乾澀,一時之間,竟然不想睜開。
蘇府的後花園著實不小,這一院的豪奢,實在不是區區一個知府的俸祿可以置辦得起的,蘇曠本能上有了一絲厭惡。
慕夫人看著兩個“曠兒”不知喊誰才好。
蘇少爺提醒道:“娘,這是…大哥。”慕夫人緩緩伸出手:“曠兒…”蘇曠心中一酸,已經熱淚盈眶,翻身跪倒:“娘。”他從未想過,今生今世,還有機會跪在親生孃親膝下,聽她叫一聲自己的名字。
他之所求,實在不多,一線溫暖已足以涕零。
殺手還未行動,少刻動手,他孑然一身,未必就有生機,一戰之前,有慈母幼弟喜相逢,死又何妨?
蘇曠執杯,斟酒:“娘,孩兒敬你一杯。從此以後,孩兒不能盡孝膝下,孃親保重。”慕夫人一飲而盡,眼中淚花一閃。
蘇曠又倒一杯酒:“外公…曠兒得罪之處——”慕孝和大笑道:“好孩子,你得遇明師,身手不凡,做外公的高興得很。”也是一飲而盡。
蘇曠第三次提起酒壺,蘇少爺卻一把搶上,斟了杯酒:“大哥,我敬你。”
“好,聽你一聲大哥,不枉我走這一趟。”蘇曠含笑緩緩傾酒入口,面前蘇少爺的臉卻變得緊張起來,死死盯著蘇曠的右手。
蘇曠心念在電光石火間一動,喉頭“呃”的一響,單手撫,一個踉蹌,已經軟軟倒在地上。
慕夫人大驚:“曠兒,爹,怎麼回事——”慕孝和按住女兒肩頭:“這個人知道的太多,留他不得。”慕夫人跌坐在石凳上:“可是…曠兒他說…”蘇少爺笑道:“娘,世上只有一個蘇曠,哪兒來的這麼多曠兒?”蘇曠死命咬著牙,似在抵擋劇痛,一雙眼死死盯著慕夫人。
慕夫人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曠兒…娘對不住你…你放心去吧,以後,娘記著給你燒紙…”
“走吧,娘!”蘇少爺不耐煩,一把拉住慕夫人袖子:“外公,我叫人把屍首抬出去埋了,驚動了爹爹那可了不得。”三人匆匆離去,蘇曠躺在地上,嘴角里,酒水緩緩了出來,浸得脖頸口一片冰冷。
他的淚水也了下來,也是那麼冷,冷得讓人恨不得真的死過去。
剛才慕夫人離去的時候,他幾乎把拳頭握碎,才止住嚥下口中那口毒酒的衝動——這是他的弟弟敬他的第一杯酒,他本想品品甜味,卻苦得鑽心。
屋角,黑影忽然一動,接著第二條,第三條…
蘇曠翻身跳起,身子僵硬在當場——五步之外就是圍牆,跳出去,自然眼不見,心不煩。
只是沈東籬的聲音似乎在腦中炸響:“雞犬不留…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