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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看碧波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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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曠其實對慕容止一直有些負疚,慕容止落得如此田地,不管怎麼說,自己總是難辭其咎的,然而剛才遲遲不肯答應,確實也有自身的考慮在內。

江湖上管斷手斷足的叫殘廢,其實也並不完全是輕蔑之意,左手一斷,三陽經全損,內息完全無法運行周天,幾乎可以判定在內家之上毫無造詣。蘇曠多年來變奇為正,以奇經八脈養氣血二海,此中艱難非外人可道,現今他內息之中正平和,只怕自古以來並不作第二人想——換句話說,他的真氣陰陽調和極好,用來療傷實在對症下藥。但他本身經脈畢竟早已受損,宜守不宜攻,宜退不宜進,宜自然不宜妄動,稍有差池,今天死在船上的就是兩條人命。

慕容璉珦不知道情況如何,也不敢出聲探問,只急得一頭是汗,兩眼都在發紅,終究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又能有幾個做父親的,會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品敗劣之人?

幾乎已經兩個時辰過去,蘇曠已經出頹敗之相,只是…似乎一切還沒有結束。

蘇曠也是心急如焚,不知怎麼了,最後一處位遲遲無法打通,他實在不願意就這麼耗得自己油枯燈盡,但也不能就這麼功敗垂成。

他心神一亂,睜開雙目,見慕容止嘴角微微有一絲上揚,內息轉越來越快,蘇曠恍然大悟,收力,回手,一掌摑在他臉上道:“好不要臉!”慕容止睜眼,反手就向他喉上切去,蘇曠慘笑,心道今天死在這兒,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慕容璉珦一手扣住慕容止手腕“阿止!”慕容止顫聲:“爹,他先打我。”慕容璉珦伸手一搭慕容止脈門,見他體內氣息充沛,強緩有力,又回頭一望,蘇曠面蒼白,身上一件薄衫幾乎能擰出水來,他心裡已經明白:“你…你居然偷他內力?”

“我只是怕他留一手而已”慕容止從沒見過父親這樣的目光,震驚而且失望,幾乎冰冷如路人,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大略還可以算作一個少年,第一次覺到如此雄渾深厚的內家真力,生怕傷勢一好便再不能借力,便自行封住少衝,到了後來,氣海漸漸充盈,這兩個時辰恐怕能抵上自己一年的修練,更是罷不能,無論如何也捨不得結束。

“爹,爹”慕容止見蘇曠識破,更是又懼又愧:“我們殺了他吧,二叔說,留了他終究是個後患。”

“好。”慕容璉珦點點頭,將間佩劍拔了出來。

慕容止臉上一陣狂喜之

慕容璉珦一劍割下塊衣襟,扔在他身上:“你動手吧,我來領教少俠你的高招就是。”

“爹——”慕容止翻身跪倒在地,大驚。

慕容璉珦雙眼好像穿過他望向極遠處:“不敢,我慕容璉珦一生愚魯,怎麼能生得出你這麼聰明的兒子。”

“罷了。”蘇曠扶著牆壁,緩緩站起身:“慕容鏢頭,如你所言,是非恩怨,咱們一筆勾銷。”他不想再多看慕容止一眼,一步一頓地走了出去。

海上已經風起雲湧,東海無風況且三尺,更何況此刻,馬秦跪在甲板上,雙手死死抱住船舷,她早就吐不出東西來,只能向著海中乾嘔——也似乎到了此刻,才顯出這群海上男兒的驍勇來,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風的顛簸,藉著絞索和舷柱,在傾斜的甲板上來去自如。

十一艘船列成三線,三艘殿後,其餘八艘列成群星拱月的陣勢,七艘船如杯排開,腳下的海鯊號首當其衝——面的一支船隊好像被這個杯子當頭罩下,正被這條海上的巨鯊細細地咬下第一口。

蘇曠剛要起步,腳下猛地一抬,整個身子險些被高高拋起,他手舞足蹈滑了七八步,才連忙拿樁站穩,想了想,也挪到馬秦身邊,抱住了船舷——終究是術業有專攻,海戰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正前方船頭上,雲小鯊左右手各自舉著一面大旗,左手血紅,右手雪白,都在昏黑的夜中燃著如燈的光芒——她一條腿斷了,偏偏站得極穩,好像是一枚釘子釘在甲板上,一陣陣風不時劈頭落下,只是過處,總是隻能看見她手裡雙旗變化,就連蘇曠這樣的外人看上去,也有了種堅定的力量。

只是…包圍圈中的那艘船…連蘇曠也看出不對來,這樣風大大的傍晚,居然沒有落帆,偌大船身像是海的玩具,東搖西晃,隨時都可能翻覆,但也就是這麼毫無章法地亂晃,讓雲家的海船也不敢近,生怕雙船相撞玉石俱焚。

海戰最大的風險,永遠都不是對面的敵人,而是腳下的風

雲小鯊手中旗又變,白旗筆直向前一指,左壓,被颶風展成一面颯颯作響的白帆,紅旗當空左右迴旋,如夜空一團烈焰。

蘇曠還沒反應過來,船身已經大力傾斜,左舵急轉,船壁幾乎壓到水線,面一個大像道無邊無際的黑暗的牆,當頭撲了下來——腳下失去了依託,天地都在傾斜,幾乎能看見水內渦的暴,耳邊只有轟然一聲,馬秦手一軟,無聲無息地向外甩去,蘇曠攔攬住她,吼了一句什麼話。

蘇曠搖頭,他實在對雲家的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就在剛才那一轉之間,數道長索飛出,釘在對面船頭,十餘個黑影已經踏而起,幾個起落便攀到對方船上。

頭過去,海鯊號一個漂亮的擺尾,已經完成了風中的急轉,再次遠離了對面大船,又被大的餘力向另一側掀去,馬秦渾身冰涼,大聲叫:“你——說——什——麼——”蘇曠手中忽然一輕——他適才用力過猛,在這樣的內力之下,就算鋼板也要掰彎,何況只是木板?木塊碎在手中,他和馬秦連摔帶滾地向另一側落去——這甲板又平,又滑,萬一摔到船那頭掉進海里可不是玩的。

蘇曠抓又沒的抓,撈又沒的撈——混亂中,一隻手拉住了他。

那是個三十上下的漢子,赤著上身,他一帶力,蘇曠跟著站起來,那漢子下巴朝雲小鯊一努,大喊:“站起來!記住,能抓什麼抓一把,別把整個人吊在死東西上——我過去了。”他手足並用,手指只在甲板上微微一點,人已經把握平衡,幾乎一溜小跑地向著雲小鯊而去。

蘇曠一怔,低聲自語:“慚愧。”他有樣學樣,雙足分開站穩,彎下,對馬秦叫:“我們也過去看看——敢不敢?”馬秦點點頭,兩人拉著手,雲家的人在和敵人搏鬥,他們在和甲板搏鬥,而且看起來更艱辛一點。只是無論什麼樣的風雨顛簸,向前走,永遠是最好的站穩的辦法。

雲小鯊看見他們,只點了點頭,將左手紅旗給他:“搖——”只有握旗的一小塊有著少許餘溫,鐵血大旗不倒,那些廝殺的男兒就絕不能回船。

馬秦這才發覺,對於雲小鯊來說,下令,就是最大的信任,她是一個只有戰友,沒有朋友的人。

困獸已經退到了死角,雲小鯊似乎還有顧慮,遲遲不肯壓上去打。

她白旗凌空一卷,左一指,右一指,兩側船隊雙翼打開,反而向四周散去。

這個時候退開,豈不是功敗垂成?蘇曠心裡奇怪,但是不懂不開口是他的良好習慣。

雲小鯊伸出手,按在紅旗旗杆上,將旗子壓落下來。這好不容易形成的包圍圈,她似乎要放棄了。

看著雲小鯊指揮船隊確實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以海鯊號為中心,左翼依次拉開距離,向前方縱身直航,整個右翼後退迴環,像巨翅在黑夜扇過。

好像夜風中有喊聲陣陣,蘇曠扭頭去看,但是什麼也看不見,雲小鯊頭也不回:“別看了,這艘是誘敵的船,正主兒在我們後面。”即使是一尊石雕,也只能這麼冰冷冷地開口,但她既然開口說話,這邊的局面大概緩和了一些,那些衝上敵船的海刺又一次擲索回船。

海船的速度再快,總比不過奔馬,陣列之間要留下回環餘地,蘇曠隨口贊:“這個杯子陣法果然甚妙。”雲小鯊一時無語:“這叫海鷹振翅,大約是海列裡最靈活的一種,雙舷人手相當,最適宜入一字船隊中。”對面的敵船果然已經在緩緩下沉,雲小鯊微鬆口氣:“即便它想要炸船,也傷不著咱們。”話音未落,一團火光果然在中燃起,轟的一聲炸開——幾乎大半個船身連同船帆一起被掀起。

蘇曠對海船雖不瞭解,對機關炸藥的瞭解實在是超過一般人甚多,他抬頭一看,叫聲“趴下——”果然,那半空中的船身二次彈開,船帆中分兩翼,帶著船頭直向海鯊號飛來。

蘇曠手中紅旗如箭,直向那個巨大船頭中間的絞索,內力所到,長旗如刀,絞索一分為二,後半截轟然落入水中,水面下悶悶一響,出些銀花鐵器。

船帆帶著桅杆,重重砸在甲板上,藉著船頭一滑之力,向另一側直奔而去。

那是潔白的死神之翼,好像在這風急高的夜晚從地獄中鑽出來擇人而噬,巨木桅杆是它的軀體,細桅和繩索是它索命的圈套,翅膀掠過之處,人生生折為兩截。它太大了,風捲動著海,海掀動著船,海的力量在船上覆活,所向披靡。

雲小鯊臉蒼白,但是依舊鎮定,她白旗又是向左一壓,船身第二次急轉——那面巨帆好像也聽到了號令,獰笑著向左側船舷疾衝過去,一個水手躲避不及,巨帆從身上碾過,桅杆生生把他壓成了泥。

哐的一聲巨響,帆底撞在船舷上,船身猛側,整個帆幾乎再一次樹立起來,雲小鯊幾乎把風向算到極致,風力和船力合起來架起這面巨帆。

兩人好像是從上輩子起就開始合作一樣,蘇曠也幾乎在剎那間明白了雲小鯊想要做什麼,連眼也沒有對一個,他就已經從帆底穿了過去,接住手臂一樣細的繩索的彼端,二人各執繩索一端,跳出船外,雙足踏住船幫借力——必須在船帆被慣力掀到最高點的時候讓它徹底翻進海里。

兩個絕頂高手在自然面前,並不比兩隻撼樹的蜉蝣強到哪裡去。

膛中爆出的一聲怒吼——似乎有那麼一個瞬間,白帆筆直地半空一展,倒向海外一側。

但是,它像個臨死報復的惡魔,並不是直地摔出去,而是稍微往左偏了那麼一點,或者說,向蘇曠的方向砸過來那麼一點。

蘇曠撒手,雙足勾住船幫,回彈,但是大腦一片慘白——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就這麼一點點,已經足夠船帆把他捎回大海做伴了。

船帆帶起的風從背後掠過,細木和繩索的颼颼聲也從背後掠過,還有一個什麼溫熱的東西從背後掠過——這一個片刻,像一百年一樣長。

蘇曠啪嗒一聲摔回了船內,接著就聽見了一聲尖叫——“爹啊——”船帆很大,也很輕,一時還沉不進海里,慕容璉珦的屍體躺在船帆上,一細木條穿過他的膛,把他掛在船帆的一側,夜半,看不清澤,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卷著帆,一下一下撞著海鯊號,好像還有什麼依依不捨似的…

終於,黑的大海下了一切。

慕容止還在哀哭,兩名鏢師走了過來,但他們走到蘇曠身邊,臉嚴峻而且沉肅,其中一個說:“蘇大俠。”蘇曠轉過身,他不知道說什麼。

那個人抱拳:“海天鏢局恩是恩,仇是仇,我們總鏢頭欠你的,還清了。”瓢潑大雨。

滔天巨

馬秦喃喃:“江湖人啊…”